整整十天,連戰無一日不在暴怒之中。自己親率大軍無力攻入大院,而且損兵折將,使得連戰既惱怒又心悸。
兩萬大軍,已有三千多傷亡。其中,下令強攻時有兩千多傷亡。而餘下那一千,則是這十天的等待中,連戰忽然計上心頭,派人強拆院落時折損的。
此時大院之中,已有許多發瘋了的兵丁。無論是強攻還是用計,都需先過了他們那一關。
強拆院落圍牆時,便是那些發瘋了的兵將衝了出來,將往日袍澤殺的血流成河。
而這十日中,百里之內的各個郡縣,也都送來了不少所謂的奇人異事。但結果自然是慘死當場。
連戰對這些修仙修道的方士已經不抱期望了。
他能下令尋找這些人破除大院詭異,也是怕大軍折損過多,自己落下個統領不力的罪名。
其實連戰心中清楚,如若揮軍硬闖,以人海破之,並非不能勝。但也不知要死多少兵馬。
然而如今,自己久久不能攻下,這延誤軍機之罪,加上損兵折將之罪合二爲一,自己寧可只擔一個損兵折將的罪名,也要拿下這座院落。
於是,連戰傳令各軍休整,明日發起強攻。
軍中早已謠言紛紛,人心浮動。聽聞連戰將令,雖說百般不願,但也只能聽命。
然而就在此時,成俞縣來了一行人,府吏王祥拜見連戰,言說帶來了一衆高人。
連戰早已不信這些方士,對此嗤之以鼻。
但那王祥卻說:“中郎將息怒,前日我等偶遇這一行人,言語魯莽,不甚有禮。這一行人大怒之下,三拳兩腳便將小人等盡數打倒在地!小人心道此定是高人,遂引至中郎將帳前,還請中郎將一見!”
連戰連日見了不少方士,但能這般大膽,打倒衙役的方士,還是第一次聽說。好奇之下,便讓王祥將那一行人帶來看看。
沒過多久,一道人走進帳中。身着青色道袍,肩跨銀弓,後背長劍,劍身怪異,竟是三叉之形。
見此人年紀輕輕,連戰不禁眉頭一皺,問道:“就是你毆打壓抑?好生大膽!你是何人,那派人士,有甚本事?”
那人回道:“在下玉天揚,無門無派!”
連戰微怒,說道:“放肆!既無門無派,爲何身穿道袍,持劍帶弓?既無門無派,如何毆打衙役,從哪裡修的本事?”
玉天揚笑道:“在下雖不是道門之人,卻是常得道家恩惠,故而以道人自居!這一身本事,看似厲害,但比起同行的那幾位,簡直不值一提!”
玉天揚所說的,自然是河六四等人。說實話,玉天揚的修爲在一行六人之中,也只是比姑遙強而已。
前日,一行人向着京都進發,行至成俞縣地境,還未打算好進不進城,便從路旁竄出十幾個衙役,叫嚷着便要將他們押走。
河六四等人自然不願意,見那王祥言語無禮,玉天揚跳下馬來,將那十幾個衙役連帶王祥,打的滿地找牙。
可如此一來,王祥等人反而變得恭順,大呼尋到了救星,對一行人賠禮拜罪,並請他們一定要跟他們走一趟。
一行人聽得糊塗,便讓王祥將事情說個清楚。
王祥不敢隱瞞,便將連戰率軍受阻,那院落如何兇險之事,全都講了一遍。
原本,王祥以爲,這幾位知曉了其中險惡,定然不願前往。自己還需盤算着如何哀求。
卻不想,眼前這幾人聽完之後,毫不遲疑,直接便讓王祥等人帶路。
王祥哪敢耽擱,立即便帶着一行人匆匆上路。
一日一夜後,便來到了連戰帳前。
如今,連戰聽着玉天揚的話,心中一陣狐疑。此人看上去面容甚偉,與常人不同。但要說他有攻破那古宅的本事,連戰仍不敢信!
於是,連戰說道:“那麼,古宅之說,你定然也有所耳聞!可有破除之法?”
玉天揚回道:“沒有!”
連戰一皺眉,剛要發怒,玉天揚繼續說道:“可我那二位道兄,卻有破除之法!此般小戲,破之,如反掌觀紋!”
聽着玉天揚大言不慚的口氣,連戰本想發怒,卻忍了下來,說道:“那邊請你家道兄出手,助我一臂之力吧!”
玉天揚推手一禮,和王祥一起退出了大帳。
連戰緊跟着說道:“傳令!調二百步軍,拿下他們!”
一旁的賈鼎聞言,問道:“中郎將可是要試他們的本事?”
連戰點頭說道:“若有真本事,自然不懼!若又是騙吃騙喝的方士,也算爲民除害!”
玉天揚走出帳外,那王祥還在奉承:“若諸位道爺正能破了古宅,小人也算沾了道爺的光!”
玉天揚笑了笑,見周圍兵將突然集結,微微一想,便猜到了連戰的打算。
回到馬車旁,河六四等人早已等候多時,見玉天揚歸來,急忙問道:“如何?”
玉天揚卻說:“準備迎戰!”
方既仁問道:“那中郎將要我們去探古宅了?”
玉天揚摘下肩上銀弓,說道:“那中郎將召來的多是方士,早已不信道法神奇!此時營中突然調集兵力,怕是要試試我們的本事!”
方既仁聞言,氣急敗壞,抽出鐵劍罵道:“真是坐井觀天之輩!”
河六四忍不住苦笑了一聲,說道:“算了!布個隱陣便是!”
方既仁聽聞如此說,也無二話,自隨身布袋裡掏出數道黃符,幾件法器,在馬車周圍布起陣來。
那王祥看的奇怪,忍不住問道:“道爺這是何爲?”
玉天揚笑道:“你且退後三丈,片刻後方知我等何爲!”
王祥一臉糊塗,卻也帶着衙役退後了三丈。
不消片刻,周圍忽然涌來數百步軍,將馬車團團圍住。齊喝一聲,矛戈相向!
隱陣早已布成,見步軍圍了上來,方既仁當即在陣眼上插了三炷赤砂香。
緊接着,步軍眼前一陣幻動,人影模糊。再一眨眼,當中幾人,外加馬匹馬車,竟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見!
衆兵將不禁驚呼,忍不住左右觀看尋找,卻見身旁人皆是一臉惶恐,更是慌亂了起來。
щшш★ ttκǎ n★ ¢ Ο
領軍之人,正是副將賈鼎。見這幾個道人憑空消失,也是驚得一身冷汗。急忙忙奔向中軍大帳。
大帳中,連戰聽聞賈鼎彙報,也是難以置信。於是親自出帳,前去觀看。
走到步軍之中,只見衆人神惶惶圍着一片空地,不禁怒罵:“人呢?!”
賈鼎回道:“稟中郎將!確是憑空消失,末將不敢欺瞞,衆將也不敢欺瞞吶!”
衆兵將聞言,紛紛行禮,垂首回道:“不敢欺瞞中郎將!”
連戰自是信任自己的兵將,卻也難以相信這般說辭。見那王祥目瞪口呆立在不遠處,怒問道:“你說!”
王祥一驚,顫巍巍回道:“小人也不敢,小人也不敢啊!那幾位神仙確是眼睜睜消失不見!此前小人見一仙家在地上擺弄符器,不禁發問,這是何爲!另一仙家卻道,只要我後退三丈,片刻便能知曉!而後,而後,便消失不見啦!神仙下凡,神仙下凡吶!”
連戰聽得心慌不已。如今衆目睽睽,皆是見到了道法神奇。如果當真是自己冒犯了下界的仙家,自己當真是罪無可恕!想起丞相平日裡對那些道人多有禮遇,連戰更是悔不當初!
於是,連戰當即跪地,向那空地說道:“下官不知仙家下界,冒犯神威!還請上仙體察民情,寬恕下罪,助下官破除邪道,誅殺邪徒!”
衆人聞聽, 亦是紛紛跪倒,祈求神仙。
忽然,一聲大笑自空地上憑空傳來,聽得衆兵將一陣驚慌。
緊接着,空地上又是一陣幻動,河六四等人重新現身!
見衆兵將驚呆在原地,河六四走上前扶起連戰,說道:“中郎將莫要如此!我等非仙非聖,只有一顆驅邪之心!快起來,快起來!”
連戰呆呆的站起身來,感受河六四卻是肉體凡胎,不禁惱羞成怒,卻又不敢發出來。
這些人若真是煩人而非神仙,非要自己下跪祈求才肯現身,當真可惡!
可這些人也確實有真本事,自己不敢得罪。只能略帶悲憤,嘆了口氣。
擡頭望去,連戰一眼便看到了方既仁。
這一見,連戰火氣全消,急忙走上前一拜,說道:“見過方道長!”
方既仁一愣,將他扶起,問道:“你認識我?”
連戰回道:“當年丞相平定濟王之亂時,多虧方道長與孫道長相助!那時小人還只是步軍中一都尉,有幸見過方道長仙容!”
方纔連戰跪拜神仙,自稱下官。而如今見到方既仁,卻自稱小人。可見對方既仁的尊崇!如果方纔還有點怨念,那麼此時便全是喜悅了。
方既仁笑了笑:“陳年舊事,不值一提!”
連戰連忙相請:“還請諸位進帳,小人爲諸位接風!”
傍晚,軍營中燈火通明。連戰竟是設下慶功臺,好酒好肉接待方既仁等人。而且連戰更是下令,全軍同慶,飲個痛快!
一時間,歡歌笑語,酒肉充足,宛如打了大勝仗!
連戰會如此,其實也是因極其推崇方既仁。當年方既仁和孫既直二人,大破邪陣,救回福星,驅邪招魂,擊退喬燭,連戰歷歷在目。他能下令全軍慶功,也是真心覺得古宅不在話下了。
慶功宴上,方既仁被奉爲上賓,連戰與諸將紛紛敬酒,十分恭敬。
連戰說道:“若是早知方道長親臨,小人絕無今日之舉,還請方道長恕罪!”
方既仁說道:“哪裡哪裡!其實中郎將也不必這般鋪張,我等前來,就是爲了破了那古宅!此宴,不合適啊!”
連戰說道:“丞相早有令命,若見天罡道人,如見他本人!小人自然要報以最高禮遇!”
方既仁無奈的笑了笑,說道:“即便如此!該被你奉若上賓的,應該是我那師弟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