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片刻,一個青衣童子從谷中走出,眉清目秀,舉止從容。來到近前問道:“何人來到百獸谷?”秦正陽道:“我們得法本禪師指點,到這裡尋訪高人。”小童撓頭道:“法本禪師,沒聽過。”秦正陽把銅牌給小童看,小童笑道:“原來就是上次來的光頭,實對你們說,百獸谷沒有高人,老伯伯只比我高一點點。”秦正陽見這小童甚爲有趣,笑道:“就是來拜訪老伯伯。”小童點頭:“老伯伯說了,今日有人給他送禮我還不信,原來你們約好了,跟我來吧,走錯了可不得了。”秦正陽對孫鐵虎道:“既然一鳴跟你有舊,我叫他跟你到山下,有什麼消息就送到谷口,用聯絡的火箭傳消息。”孫一鳴本就不想進谷,有這樣的機會當然求之不得,笑道:“這回我可享福了,堂主放心,絕不敢誤事。”秦正陽向小童道:“小哥領我們去見老伯伯。”小童領着四個人進入百獸谷,孫鐵虎請孫一鳴到山下安頓不提。小童不緊不慢前行,刀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小童答道:“我叫海青,老伯伯叫我青兒。”刀王又問:“百獸谷裡有野獸麼?”海青面露不悅之色:“不許叫野獸,那是我的好朋友。”秦正陽笑道:“不叫野獸沒什麼,你那些朋友在哪裡?”海青答道:“這還差不多,走出陣就看到了。”說話之間已經走入谷中,海青用手一指:“那是我最好看的朋友。”四人一看,一隻大鳥在曬太陽,覺不出好看。海青一拍掌,大鳥展開長尾,在陽光之下五光十色,絢麗奪目。刀王道:“原來這就是孔雀,果然少見。”秦正陽才明白:“原來是孔雀開屏,如果姐姐看到,一定歡喜。”繼續前行,一邊是密林,一邊是草地,清風徐徐,風中傳來鳥鳴之聲。刀王嘆道:“這裡真是世外福地,將來老夫也要尋這樣一個好地方。”這時一隻大黑熊蹣跚走來,海青從兜裡掏出一塊糖扔向黑熊,黑熊人立而起,接住糖果美美吃起來。還不肯走,海青一翻兜子搖頭道:“只有兩塊了,我要留着自己吃。”黑熊兩隻前爪作揖,海青又給了一塊,黑熊才走開。秦正陽心道:原來野獸通人性,從前倒沒想過。
來到一個山洞,海青道:“老伯伯在裡面,我去取水給你們喝。”隨手抄起一個大葫蘆上山。這時洞裡傳來一陣大笑之聲,震耳欲聾。刀王立刻聽出,發笑之人功力深不可測,秦正陽也聽出來,心中暗喜。原以爲會有人出來,誰想竟是一隻猛虎走出來,看到四人並不在意,甩甩尾巴趴在洞口曬太陽。秦正陽笑道:“養這樣一隻看家虎倒合適,保管沒有盜賊惦記。”緩步欲往洞裡去,猛虎躍起來吼一聲,秦正陽一瞪眼,斥道:“在我面前抖什麼威風,一邊去。”猛虎盯着秦正陽,有些害怕,轉頭奔林中去了。呂青嘆道:“堂主絕非凡人。”洞中走出一名老者,只有五尺高,長鬚垂到膝蓋,滿面紅光。秦正陽拜倒施禮,刀王六十幾歲,不慣下拜,長揖而拜,老者笑道:“衝你這一拜,我就不能虧待你。”刀王辯道:“我都六十三了,豈能隨便下跪?”老者搖頭:“六十三,差遠了。”秦正陽問:“前輩怎樣稱呼?”老者拈鬚道:“老夫名姓早忘,自號朝天老人,你們跟我來。”進入洞中,迎面是一座石室,石桌旁有三個石墩,呂青呂鳳侍立一側,三人落座。海青提着葫蘆走進來,取石盞倒上清泉,問道:“黑虎哪裡去了?”朝天老人笑道:“被這位客人嚇着了,跑到林中躲避。”海青搖頭道:“我纔不信,一定是玩去了。”轉頭跑出洞。
秦正陽喝了兩口清泉水,覺得泉水冰涼,一股寒氣直衝肺腑,連忙提氣。朝天老人點頭:“你這娃娃了不起,這個年紀就有如此修爲,比老夫年輕時強多了,你身懷我門中寶刀定已名滿天下。”秦正陽一愣:“天罡刀不是血刀門主傳下來的麼?”刀王也覺詫異:“難道老先生是血刀門主?”朝天老人用手點指刀王:“他才二十幾歲,不明白還說得過去,你都六十好幾了還問出這樣話豈不該打?”刀王不再搭言。朝天老人緩緩道:“這一段往事許久不曾提起,血刀門主是老夫師弟。”此言一出,秦正陽與刀王對視一眼,吃驚不已。朝天老人道:“想當年,我與師弟拜在天機真人門下,學的本是玄門武功,至剛至大,也就是天罡刀法,誰想卻被一件恨事拆散我們師徒。”秦正陽問道:“這等武功會有何恨事?”朝天老人嘆道:“當年先師被尊爲武林泰山北斗,聲名遠揚,只收了我師兄弟兩個,避居深山。卻有一名青年劍客挑戰,自稱是海外玉晶島主,我和師弟不敵,師父與此人交手,惡鬥兩日,終於輸了一招。玉晶島主去後,先師不明白,對方年紀輕輕怎會擁有如此充沛的真氣,當時先師已經是武林魁首,無人可問,只好自行尋找答案。臨行時把天罡刀交與師弟,說實話,師弟天資過人,悟性極高,又肯吃苦,比我強多了,看到你的樣子我就想起師弟當年的風采。”秦正陽笑道:“前輩高擡了,我比門主差遠了。”朝天老人搖頭:“你也不用自謙,既然得到天罡刀就差不了。先師離去以後,師弟苦練天罡刀法,後來發覺,就算天罡刀法大成也勝不了玉晶島主,於是跟我商量,欲遍行江湖,博採衆長,另創一門刀法。我當然沒話說,師弟就帶着天罡刀下山,遊歷數年,收了兩名弟子,精研各門刀法,開創血刀門。”刀王點頭:“原來如此,三島劍術確實難敵。”朝天老人有些奇怪:“你們怎會知曉三島的事?難道與他們接觸過?”秦正陽笑道:“不瞞前輩,赤霞島主喪命於我二人刀下,如今這個結還沒解開。”朝天老人吃驚道:“憑你們兩個能殺赤霞島主?快說來聽聽。”
秦正陽把經過講述一遍,朝天老人擊掌道:“好手段,好心機,師弟臨終時算出會有一個年輕人掃蕩江湖,吩咐兩個弟子把天罡刀交給此人,果然替我們出了氣。”刀王問道:“血刀門主不是墜崖身亡了麼?”朝天老人道:“那是掩人耳目,師弟創出的刀法極爲精妙,但始終解決不了玉晶島主功力太深這個難題,費盡心機覓得一批靈藥準備提升本身功力。誰想急於求成,犯了武者大忌,氣血逆行,上衝泥丸宮,心神失常,時好時壞。因心裡牢記復仇之事,刀法中充滿殺氣,遇到用劍之人就無法自主,必殺之而後快,憑他刀法,江湖中無人能敵,斬殺不計其數。終於被各大門派羣起圍攻,師弟修爲再高也敵不住整個武林,師徒三個隱姓埋名,卻無處藏身,經過幾場血戰,師弟已經被殺氣全部控制,難以自主。這時法本禪師找到山中,我才知師弟出了事,匆忙出山,尋到師弟之時,師弟已經不認得我,我只好用天罡刀法與他交手,兩日兩夜,師弟終於被天罡刀法中的至正至剛之氣喚醒神智,我深知師弟已經得罪各大派,就用金蟬脫殼之計借深谷脫身。”秦正陽點頭:“這是唯一的辦法。”刀王道:“這可是天大機密,難爲法本禪師守口如瓶。”秦正陽問:“門主後來怎樣?”朝天老人嘆氣道:“師弟雖然恢復神智,但數場大戰,已經耗盡了全身功力,武功盡失。先師又不見蹤影,我只好帶師弟到京城安頓,師弟從頂尖高手變成凡夫,鬱鬱而終,臨終把天罡刀交給徒弟留待有緣。”秦正陽讚歎道:“門主真乃神人,勝我多矣。”朝天老人道:“師弟費盡心血未能復仇,把刀交給你算是了卻心願。後來先師回山,我把師弟的事一講,先師也甚爲惋惜。我細問之下,原來先師尋到一個提升功力的良方,本欲領我師兄弟一同修煉,誰想師弟已去,只好把我帶到此處。”秦正陽問:“這裡有提升功力的靈藥麼?”朝天老人搖頭:“先師講過,內功沒有速成之法,靈藥有利有弊,三島定然出一種靈物,可以提升功力,不過沒經歷九轉功成,算不上真正高人。先師在此處設了一池,名爲定心池,專爲修煉內功,不過需要極大定力,要受水火煎熬之苦,能過此關纔能有所進步。”秦正陽笑道:“前輩放心,什麼樣的苦也難不住我。”刀王也道:“習武之人,最難受的事就是居人之下,爲了超過三島高手,什麼苦我們也要嘗一嘗。”朝天老人點頭:“你們兩個吃虧在功力不足,憑刀法造詣,非但不比三島差,反而強不少,只要功力進步,至少可與三島不相上下。”
聽得此話,秦正陽滿心歡喜,朝天老人到後洞取出一本劍譜交給呂青道:“你們兄弟把這本劍譜練一練,也算沒白來。”兩兄弟大喜拜謝。秦正陽吩咐道:“這等機緣極爲難得,你們好生用功,自有好處。”兩兄弟領命到洞外研習劍譜。朝天老人領秦正陽與刀王來到一間石室,室中只有一池水,呈碧綠色。朝天老人道:“這就是定心池,你們入池行功,能堅持兩個時辰纔算有成,可以練習天罡刀法。”刀王迫不及待,閃掉外衣就往裡跳,驚呼一聲竄出來,匆忙運功驅寒。朝天老人笑道:“讓你不敬尊長,吃點苦活該。”秦正陽探手一試,池水冰冷之極,寒氣入骨,這才明白,要在池裡呆兩個時辰比登天還難。刀王好久才緩過來,嘆道:“兩個時辰,還不把我凍僵了。”朝天老人道:“不吃苦中苦,難做人上人,慢慢來。”秦正陽咬牙道:“不管怎樣,我一定能做到,前輩儘管吩咐。”朝天老人道:“還是看你順眼,我先看看你內功傳自何處。”秦正陽走了一遍摩雲掌,朝天老人點頭:“原來你的內功傳自崑崙,這就好辦了。”刀王道:“我師父薛士真,出自關外大青山伏龍觀。”朝天老人笑道:“怪不得看你不順眼,你師父曾經召集高手爲難我師弟,不過我師弟有過在先,怨不得旁人。我記得你師父也有兩下子,過去的事就不提了,你們先不要急着進池,入池雖難,出池更難,我先教你們一些法門。”秦正陽問:“水火交攻,火在何處?”朝天老人笑道:“水在外,火在內,如今你還不明白,過兩日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