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着鋼刀,牽着馬兒,飛揚垂頭喪氣地走在一片白茫茫的曠野中,今日纔算知道了天下之大,到處藏龍臥虎,以自己之能,也不過只是滄海一粟,那紅袍老兒吳新鵬倒也罷了,那看起來嬌嬌怯怯、風擺楊柳般的蘇彤武功也是如此厲害,不僅暗器歹毒無比,就連內力也不在自己這下,狗賊裴立新得了這兩個幫手,這一路上自己要想再次下手那可真是千難萬難。報仇雪恨之事看來還得從長計議。
長嘆一口氣,擡頭看看梅縣方向,心裡更是一片酸楚,父母沒了,家沒了,鈺兒也沒了,師父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所蹤,這世上竟是沒了一個親人,站在這茫茫的原野上,心下一片空白,竟不知去向何處。天下之大,不知何處是己家。
去上洛,去大唐的京城上洛。腦中一個念頭閃過。裴立新必是回到了老巢京城上洛,自己去了那裡肯定能找到他。今日看吳新鵬和那蘇彤對那裴立新如同對待野狗一般,定然與其沒有很深的關係,看來只不過是受人所託,不可能長期待在這狗賊身邊,只要此二人不在,就算裴立新身邊人再多,裴家在京城勢力再大,自己也能覓得機會,只要能殺得了他,自己就算葬生在上洛,也是值得了,何況自己此時家破人亡,心上人也遠離自己而去,這世間又有何留戀之處。
一念至此,精神不由一振,不錯,就是這樣辦。此去京城,生死兩茫茫,不知是否還有命回到家鄉,自己還有一些俗事未了,需得在動身之前一一了結。一想到這裡,飛揚不由恨從心頭起,若不是那雷嘯天將自己趕出山莊,自己也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說不定還在武夷山中與父親一起快樂地砍柴打獵,夜晚聽着母親織布機的吱呀聲酣然如睡。不會遇到鈺兒,也不會受如今這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哼,師父不許我傷害你們,可沒有說不能將你們痛打一頓。
“雷嘯天,你等着,我來了!”
飛揚翻身上馬,快馬加鞭地向武夷山方向馳去。
回到闊別良久的武夷山,聞到那久違得森林中特有的清涼氣息,飛揚不由精神一振,隨即又是一陣悲從中來,這密林中,留下了自己和父母親多少歡樂的笑容以及辛苦的汗水,可如今,這一切全隨着一陣雨打風吹去了。
沿着自己無比熟悉的小路,飛揚一路快馬加鞭,向神劍山莊飛馳而去,隨着離山莊越來越近,心中的怒火卻也是越來越熾。穿過眼前這片密林,就是神劍山莊了。飛揚縱聲長嘯,清越的嘯聲聲震九霄,如同滾滾浪潮,越過了叢林,在天際久久迴響。
“雷嘯天,你給我滾出來!”伴隨着飛揚如雷般的喝聲,白色的峻馬從叢林閃電般地穿了出來,長嘶一聲,停在了神劍山莊的大門前。
但眼前的景象卻讓飛揚呆住了。
神劍山莊往日那巍峨雄壯的門樓竟已倒塌在地,向內望去,滿地的殘垣斷壁,一縷縷的青煙隨着微風四散飛揚,消失在漫無邊際的林海中,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身着神劍山莊服飾的人的屍體。
飛揚心中萬分震驚,不過纔不到一年功夫,往日威無無比的神劍山莊怎麼竟似遭受了滅頂之災。要說幾年以前,飛揚對於神劍山莊在江湖中的地位還是一片茫然的話,那麼通過這一年來在江湖上的磨練,飛揚心裡很清楚它的地位和強大,神劍山莊到底怎麼啦?
帶着滿腔的疑惑,飛揚躍下馬來,一路向莊內走去,越往內走,飛揚心中的震驚就愈來愈盛,地上的屍體越來越多,從服色上來看,神劍山莊中戰死的人的身份也是越來越高,竟然有十數名二代弟子也橫屍在此。
“是什麼人或是什麼勢力有如此強大的實力,竟悍然前來挑戰神劍山莊呢?”飛揚默默地想。
一腳踏進內莊,饒是飛揚如今見慣了死人和流血,也不禁爲眼前的慘狀驚呆了。數十丈方圓的內庭裡,重重疊疊地堆滿了屍體,死者表情千奇百怪,憤怒,震驚,害怕,不一而足,更多的人臉容扭曲,雙眼睜得大大的,充滿了對世間的留戀和如此死去的不甘。
小心地踩着屍體之間的空隙,飛揚一步一步向前挪去,試圖從中找出自己認識的人來。果不其然,沒走上三步,飛揚就發現了一個老熟人,赫然竟是在梅縣太白居中與自己發生過沖突地羅明。一柄長劍從他的胸前貫胸而過,將他牢牢地釘在地上,那一雙不甘心的眼睛仍是睜得大大的,頭顱像是拼命地扭轉到了一邊,好似在看着什麼,順着他看向的方向,飛揚恍然大悟,就在不遠處,與羅明一起的叫敏的姑娘也是橫屍當場,從她嘴角邊沾滿的血污竟然含有一絲絲碎肉來看,飛揚斷定這敏姑娘必是被一精擅掌力或內力極深之人一掌震碎了內腑,碎裂的內腑隨着鮮血被吐了出來,敏姑娘一手伸出,竭力地伸向了這羅明斃命之地。
飛揚嘆了口氣,將羅明抱了起來,輕輕地放在了那敏姑娘的身邊,雙手合十,默默地爲他們祝福了幾句,道:“羅兄,雖然你不幸而去,但卻與心愛的姑娘一起死去,也算是一種福氣了,你們好好走吧!”
就在這方園之地內,黃山羅明,鐵劍門莫心貴,一一橫屍就地,更有無數飛揚不認識的人也倒在當場,看業也是在神劍山莊來給莊主賀壽的客人。
再往裡走幾步,飛揚眼神一凝,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雷嘯天筆直地站在那裡,身體倚在一根巨大的立柱上,雙眼怒瞪,鬚髮皆張。卻早已是沒了氣息,已是死去多時了。
飛揚心中一片茫然,雷嘯天竟然也死了。緩步向前,伸手撫向雷嘯天的身體,將其緩緩放平在地上,雙手一接觸到雷嘯天的雙臂,心裡不由一愕,對方的雙臂如同一隻軟麪條,內裡的骨頭竟然沒有一塊是完整的,完全被人生生捏碎了。胸前兩隻焦黑的手印讓飛揚的心裡一震,這樣歹毒的功力竟好像是不久前剛剛與自己交過手的紅袍老人吳新鵬所獨有的。而讓雷嘯天斃命的卻是另外印在胸前的一掌,整個前胸都已被打塌了下去。
“雷嘯天,你竟然就這麼死了,我還沒有將你打得屁滾尿流呢?”飛揚眼中不由滴下幾滴淚水,雖然平時心中極恨此人,但此時眼見他死在自己面前,飛揚的心中再也提不起一絲恨意,放眼望去,卻有不少原來自己見過或認識的人都一一伏屍在此。
“雷嘯天,你如不將我趕出莊去,我就不會學得一身武功,不會得遇鈺兒,也不會落到今天家破人亡的地步,二莊主,你若不將我趕出莊去,說不定今日我也和你們一樣,橫死當場,我不知道是該感謝你還是該恨你,不管怎麼說,你都算是我的長輩,今日在此,我向你鞠上三躬,黃泉路上有這麼多好朋友,你應當不會感到寂寞。二莊主,你一路好走吧!”伸手替雷嘯天撫上雙眼。默默矗立。
嘿嘿嘿嘿,幾聲陰笑聲傳來,飛揚霍地轉過身來,從那倒塌一半還多的圍牆轉角出,一溜走出來四個黑衣人,幾人面色蒼白,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是從墳墓中刨出來的死鬼。
“果不出幕容先生所料,還有漏網之魚啊!”爲首一人陰笑道。
“看來這小子是從外地沒有來得及趕回來給他們的死鬼莊主賀喜,如今卻巴巴的送上門來給我們祭刀,真是不幸啊!”另一人接口道。
這些人就是殘害神劍山莊的真兇,飛揚心下一喜,正愁沒有一點線索,就送了幾個人過來,真是老天有眼。
刷地一聲,飛揚鋼刀出鞘,冷冷地道:“說出你們的身份來歷,我可以饒你們一命!”
四人一鄂,突地都狂笑起來。
“你小子是神劍山莊的第幾袋弟子啊?竟敢口出如此狂言。喏!”伸手一指地上,“你的師兄師弟師傅祖師,那一個現在不是做了孤魂野鬼,還想饒我們。哈哈哈,小子,你乖乖地將腦袋伸過來,讓爺爺割下來,你爽爽快快地卻陰曹地府陪你的祖師爺去,否則,待會爺爺抓住你,定然一刀一刀零碎地剮了你,不讓你疼上個三天三夜,爺爺我就跟你姓!”一個黑衣人大笑着說。
飛揚懶得答理他,鋼刀一挺,已是殺了過去:“既然此時不說,我就抓了你們,再慢慢盤問!”
一道白光一瞬間就將這個黑衣人裹在其中,快如閃電般的刀法將這個渾沒有將飛揚放在眼中的黑衣人殺得手忙腳亂。
“此人不是神劍山莊弟子!”爲首的黑衣人驚叫道,眼見自己兄弟被殺得連連倒退,只怕片刻之間就將性命不保,不由將輕視之心放下,一擺手中兩柄短匕首,和另外兩人圍將上來,四人將飛揚圍在當中,走馬燈似的惡鬥起來。
四人合鬥飛揚,立時將劣勢扳回來,這四人明顯習得了一套分進合擊之術,一進一退之間,將披此之間的破綻掩得嚴嚴實實,讓飛揚無計可施,饒是飛揚的刀法快如閃電,但每當將其中一個逼到死角時,另外三人也逼得飛揚不得不回刀自救。
又鬥得一柱香功夫,飛揚體內內力流轉越來越快,刀光中隱隱透出幾寸刀芒,四個黑衣人越鬥心中越是害怕,激動這麼長時間,眼前這小子不僅沒有絲毫力竭之感,刀上的力道反而越來越重,每一刀砍來,都如同一把開山重錘砸來,將自己震得頭昏眼花,幾人已是眼珠亂轉,打算溜之大極了。
體內內力越來越充沛的飛揚驀地長嘯起來,隨着嘯聲,飛揚旋轉而起,斬風已是應聲而出。四人在漫天的刀光下不由驚駭的大叫起來,一對短匕首舞得風一般,同時向四個方向退出去,奈何空中的刀光如雨,幾聲慘叫,四人幾乎在同一時間中刀,倒了下去,其中兩人早已不成模樣,另外兩人武功稍高一些,一人失去左臂,一人丟了一條腿,雖然身上也中了無數刀,但卻尚不足以致命。二人倒在地上,高聲慘叫。
飛揚冷笑一聲,帶血的鋼刀指向那失去左臂之人,道:“說出身份來歷,襲擊山莊的主謀,我就鐃你一命!”
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渾身亂顫,臉若死灰,閉目不言。飛揚嘴角露出一抹較爲殘酷的笑容,將手中的鋼刀緩緩的一寸一寸的扎進黑衣人的右大腿,問道:“說是不說?”黑衣人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隨着鋼刀在肉內的慢慢轉動,黑衣人終於殺豬般的壕叫起來,“住手,我說了!”
飛揚鬆了一口氣,拔出了鋼刀,就在此時,一陣風聲從背後傳了過來,飛揚縱身而起,卻見那失去左腿的黑衣人正自用處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匕首連接擲向自己。雙手在地上一撐,合身撲了過來,整個人都壓在了另一個黑衣人身上。飛揚冷哼一聲,鋼刀一帶,已是將兩柄匕首磕得無影無蹤,飄然落下地來,眼前一幕卻讓他爲之一震。
失去左腿的黑衣人一口咬在另一人的喉嚨之上,頓時將此人咽喉咬斷,飛揚大驚,飛身撲了上去,他不想失去這唯一的一條線索。
失去左腿的黑衣人滿嘴鮮血,轉過頭,獰笑道:“你永遠也別想知道,哈哈……”笑音未落,嘴角一絲黑血緩緩流將一來,這個黑衣人也是一頭栽倒地上,死翹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