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着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僵的林鈺的身體,飛揚提氣飛奔,他不知道自己要奔到何處,哪裡纔是盡頭,此時的他只知道向前,向前。林鈺的呼吸已是越來越微弱,隨着身體外部不斷地結滿冰晶,她體內的真氣也是越來越微弱,飛揚心中明白,一旦林鈺全身都被冰晶覆蓋時,那她的生命也就在那時走上了終結。
越過了一座高高的沙丘,飛揚眼前一亮,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兩座高大的沙丘之間,一道月牙兒般的清清湖水呈現在自己的眼前,嶙嶙的水光倒影出天上的半彎新月,似是它的擴大的倒影,不大的新月湖邊,綠草瑩瑩,尖尖的小草上晶瑩的露珠閃着明亮的光芒,似乎是情人的眼淚正自從上面滑落。
飛揚不由潸然淚下,老天,你是在可憐我們嗎,特地賜下這個地方作爲鈺兒最後的葬身之所嗎?疾馳而下,站立在碧水之前,飛揚再一次被震撼了,這新月一般的小湖雖然被沙丘所圍,但卻頑強地生存着,並且滋生着他周邊數米方圓內的小草。輕輕地將林鈺放在綠草之間,飛揚輕輕地道:“鈺兒,你看到了嗎?這是老天爺賜給我們的歸縮。”
雙手溫柔地自林鈺僵硬冰涼的身體上撫過,飛揚凝目注視着愛人慘白的面孔,這美麗的精靈就要回歸到她來的地方,離開這混沌濁世了。此時的林鈺身體內除了微弱的一絲絲的內力仍在遊走之外,整個人已是毫無生氣了。
“鈺兒,你睜開眼睛,看看這裡吧,這是老天爺給我們的歸縮,你去之後,我就將你葬在這裡,不久之後,我也會來這裡陪你,永遠和你不再分離!”飛揚喃喃地道,猛地將混元真力強行注入到林鈺的體內,他要激發林鈺最後的一線生機,讓林鈺好好看看他們最後的歸縮之地。
混元真力毫無阻礙地衝入林鈺體內,再也不像先前那樣遇到寂滅心經的強力反擊,強大的混無真力一下子就收伏了林鈺體內那微弱的真力,裹協着它在林鈺體內遊走,片刻功夫後,林鈺身體一震,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飛揚低頭道:“鈺兒,醒醒,看看這裡吧,你滿意嗎?”
但出乎他的意外,雖然成功地激發了林鈺最後的一點生機,但林鈺並沒有醒來。難道鈺兒已真地連這個世界最後一眼也看不到了嗎?飛揚不死心,猛地加大了真力的輸送,混元神功源源不絕地順着林鈺的經脈涌入到她的體內。
猛地,林鈺體內突地爆發出千萬點蟄伏的寒冰般的真氣,一下子絞上了飛揚的混元神功勁力,好似他們就來就沒有消失一般,千絲萬縷地纏了上來,將其猛地向前拉去。飛揚身子一震,真氣如同開了閘的河水,潮水般地向林鈺涌了過去。飛揚心中一驚,以這樣的速度,只怕不到片刻,林鈺的體內就會因爲自己的陽剛真力過多而爆體而亡。猛地運功回收,想減緩真力的運行速度,哪知這一試立時讓飛揚大吃一驚,不但沒有如願減緩內力的運行,林鈺體內反而又有一股寒冰般的真力向自己攻來,一瞬間,就沿着自己的運功線路逆行而上,而自己狂奔而出的混元真力竟然與這股逆行而上的寂滅心經真氣經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行其道。
飛揚又驚又喜,驚的是以這樣的方式,只怕不過片刻,自己就會力盡而亡,被林鈺的寂滅心經凍成一根冰棍,喜的是林鈺體內既然還有這麼強大的真元,哪她就決不會死。擡眼看去,心中又是涼了半截,按說自己這麼多的混元真勁涌進了林鈺的體內,只要是她生機未絕的話,就應該有所反應啊,但此時的林鈺卻仍是如同先前一樣,毫無反應,相反的是,此時連她的俏臉也有一半被冰晶籠罩住了,在月光下閃着亮晶晶的光。
猛地打了一個哆嗦,飛揚突地感到了一陣徹骨透心的寒冷,他明白,自己混無真力消失得太多,而林鈺體內的寂滅心經已經攻入了自己的體內,此消彼長之下,自己已是抵擋不住了,而林鈺此時的身體,就如同一個巨大的無底洞,仍是在沒完沒了地吸收着自己的混元真力。
飛揚忽地笑了,用力將林鈺整個的身體扳入自己的懷中,低聲地道:“鈺兒,你一定是怕自己太寂寞了吧,想讓我卻陪着你,這樣你就不會感到害怕,不會感到孤寂吧!好吧,本來,我也是想早點來陪你的。只是便宜了唐維仁這個狗賊,我不能親自己手刃他爲你報仇了,不過也不要緊,這樣的賊子,是絕對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嘴時說着話,飛揚的身體卻也是慢慢地僵硬起來,擡起自己的手一看,飛揚不由啞然失笑,自己的手上此時也已結滿了冰晶。“哈哈哈,要是有人發現我們兩個的死狀,一定會大吃一驚,在這大漠之中,竟然有人被凍成了冰塊。”
用力緊緊地將林鈺摟進懷中,此時林鈺體內寂滅心經的勢力越來越強,寒洋般的真氣不住地向飛揚體內涌來,猛地,先前的那千萬點寒冰真力連同他裹協着的混元神功,一股惱地倒卷而回,飛揚腦子中轟的一聲,就此人事不省。
月光下,兩座冰雕般的人形緊緊相擁地臥倒在新月湖邊,閃閃地發着亮晶晶的光,與天上無數的繁星一唱一合。
上洛城,猛虎幫總舵,董宛兒正端坐在幫主的寶坐上,三根手指支着下頦,仔細地聽着下面幾位堂主的彙報。
半晌,聽完報告的宛兒輕輕一揮手,幾名堂主恭敬地退到一邊坐下,目視着這在幫中威望日高的女幫主,敬候着她下達命令。此時的猛虎幫,勢力已是遍及大江南北,屬下已是設了數十個分堂,以前的一些老人如馬維,李強,李光等人如今已各是統率一方的武林大豪了。屋角的一側,只有笑傲天仍是一副老模樣,蜷縮在太師椅上,不時舉起酒壺灌上兩口,間或地仍上兩顆花生米到嘴裡,眼睛半眯着,似是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張堂主,這快刀幫真是如此說嗎?”宛兒秀麗的丹鳳眼中突地冒出一股寒光。
本已坐到一邊的這位張堂主又站了起來,看了看宛兒,道:“對,快刀幫的幫主路一刀說道,就是魔刀親臨,他也要伸量伸量,何況現在猛虎幫竟然是一個婦道人家當家,要他向一個小女人伏首稱臣,哪是想也莫想,還說……”看了看宛兒愈來愈陰沉的臉,張堂主頓了一頓,接着道:“還說我們猛虎幫有什麼招數,他全接着!”
宛兒哼了一聲,側身問道:“莫問,這快刀幫有什麼後臺,敢這麼強硬?”已蓄上了兩抹小鬍子的莫問如今負責着整個猛虎幫的情報機構,在猛虎幫中也算得上是位高權重了。
“幫主,這快刀幫的幫主路一刀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松陽府有很大的勢力!”莫問小心翼翼地說道,自從師父雲飛揚追蹤林鈺而去之後,交幫中大權全交給了宛兒,宛兒也變得有些喜怒無常,有時連原些猛虎幫的老人們她也是一絲面子也不留,但她又將猛虎幫打理的蒸蒸而上,又不由得衆人不服。
“哼,少林,少林就了不起嗎?”宛兒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莫問又接着道:“這路一刀的後臺其實也不止是少林,他更大的後臺其實是在上洛京中,他之所以如此放肆,大概就是認爲我們動不了他吧!”
“哦?”宛兒一下子來了興趣,“在京中還有後臺,不知是哪位大臣啊?”
莫問笑道:“倒不是哪位大臣,而是當今的太子殿下李志!”
宛兒這下倒是吃了一驚,這快刀門怎地跟當朝太子拉上了關係?目視着莫問,等着他的進一步解說。
“這快刀門門下有個弟子在太子府中做官,就這樣拉上了關係,這快刀門也算是太子殿下在江湖上的一個暗樁吧!這路一刀大概就是仗着這一點,這纔敢對我們如此無禮!”
宛兒沉吟片刻,銀牙一咬,狠狠地道:“這路一刀想得大錯而特錯了,太子的人,我就不敢下手嗎?李強,李光,你二人帶你們江字隊和山字隊,會同松陽分舵的人,給我將快刀門連根拔起,雞……”正待說下去,一邊的笑傲天忽地大聲咳漱起來,宛兒一怔,略微停頓了一下,改口道:“所有的人,都給我全部壓到上洛來,我要讓江湖中人見識一下,對抗我猛虎幫的下場!”
“是!”李強,李光二人站起身,大聲應命。
輕輕揉揉太陽穴,宛兒似乎有些累了,揮揮手,道:“四方旗主留下來,其餘的人散了吧!”大廳中數十人轟然應諾,一一走出了大廳,一時之間,熱鬧的大廳內一下子清靜了下來,只剩下了馬維,李強,李光,上官行等幾人,他們就是如今猛虎幫的四方旗主了。
“莫問,飛揚現在在哪裡啊?”宛兒問道,眼中也綻放出了一點神彩。
莫問道:“前幾天剛剛傳來的消息,師父好像在大漠紫泥湖出現,不過不久就又完全消失了蹤影,我們的探子完全失去了他的消息。”
“紫泥湖,飛揚怎麼去了裴立志的老窩?”宛兒驚訝地道。
莫問搖搖頭:“這個卻是不知道,不過就算師你去了哪裡,依師父的武功,又能有什麼危險?”
廳內幾人都是點點頭,顯然對於飛揚的武功衆人都是有着強烈的自信。
“不管怎麼說,你都要加強對飛揚那方面消息的打探,一有什麼新情況,就迅速地告訴我!”
莫問點點頭。
頓了一下,宛兒又接着道:“怎麼,你產對快刀門的處理沒有什麼意見嗎?”
幾人都是一愣,這命令都已下達了,這纔來問他們的意見,不是脫褲子入屁,多此一舉嗎?遲疑半晌,上官行才道:“幫主,依我看,這快刀門既然是太子的人,我們這樣做,只怕會給以後帶來諸多不便!”
宛兒一笑:“我就知道你們會這麼想!”笑容一斂,忽地轉了一個話題,“你們都是猛虎幫的老人了,你們不覺得現在我們猛虎幫中六王爺的人太多了嗎?”
莫問點點頭,道:“是啊,現在六王爺的人在我們猛虎幫中已是自成一系,掌握着我們二十多個堂口的三分之一!”
宛兒點點頭:“六王爺這個人,我始終是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麼,雖然現在他是我們最大的後臺,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始終有些放心不下,以後要是雙方一旦反臉,那以現在的態勢,我們猛虎幫非土崩瓦解不可!”
衆人都是一驚,這個問題他們可是從沒有想過。
“所以,現在快刀門就是給了我們另外一個機會!”宛兒重重地說。“原本我是想滅了快刀門,讓太子見識一下我們的實力,但笑前輩不太高興我大開殺戒,那也就算了!”看了看縮在一角的笑傲天,宛兒接着道:“李強,李光,你二人擒下快刀門的人後,找個機會,給我悄悄地將路一刀放走!”
“啊?”李強,李光二人不由有些愕然,不明所以。宛兒神秘莫測地笑笑,起身站了起來,“就這樣吧!”
飛揚似乎感到自己正在天空中飄飄揚揚,向着那明亮的太陽飛過去,渾身似乎充滿了取之不盡的能量,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讓他愉悅無比。突然,他似乎看到了不遠處,一個白色的俏麗的人影自眼前閃過,他的心一下子沉下去,是鈺兒,是她。
“鈺兒,等等我!”飛揚大叫起來。猛地覺得臉上一陣清涼,幾滴水珠落在臉上,飛揚一下子驚醒過來,卻是南柯一夢,猛地睜開眼睛,明亮的眩目的陽光不由讓他一陣昏眩,微微閉了一下眼睛,這才緩緩睜開,一個人影猛地映入眼簾,面帶笑容,雙眼之中卻又是珠淚點點,不是林鈺又是誰?
飛揚大叫一聲,跳了起來,揉揉自己的眼睛,不錯,的確是鈺兒,那紅僕僕的臉蛋倒似是當初在梅縣時那個林鈺,原先的蒼白已是蕩然無存。
“這是哪裡,這是天堂嗎?”飛揚夢臆般地道。
“不,飛揚,這不是天堂,我仍然活着,我沒事了!”林鈺微笑着道。
飛揚用力擺擺頭,突地伸手在自己大腿上重重地擰了一把,呀,他一下子疼得大叫起來,腦子也一下清醒了,這是真得,這彎彎的新月湖,這綠瑩瑩的青草地,是的,這就是昨天自己來到的地方。看着對面笑語晏晏的林鈺,飛揚忽地大叫一聲,一連幾個跟頭翻到了半空中,又重重地落下來,卟嗵一聲摔到了新月湖中,濺起了老高的水花。
林鈺大吃一驚,“飛揚,你怎麼了?”飛揚猛地從湖水中露出頭來,大笑道:“哈哈哈,老天爺啊,你待我畢竟是不薄的,我雲飛揚謝謝你了!”在湖水中水舞足蹈,濺起陣陣水花,林鈺緩緩地坐倒在草地上,微笑地看着欣喜若狂地飛揚,心中卻是疑惑無比,自己的傷勢自己是很清楚的,飛揚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一夜之間完好如初呢?竟然連自己以前修練寂滅心經的隱憂也已是蕩然無存。
狂喜中的飛揚忽地從湖水中一躍而起,跳到林鈺身邊,不由分說地將林鈺攔腰抱起,在林鈺的尖叫聲中,二人卟嗵一聲落到了湖水中。
其實別說林鈺不清楚,飛揚更是一頭霧水,昨晚自己被寂滅心經攻擊,已是料定必死無疑,但沒有想到一夜過去,不僅自己沒事,竟然連林鈺也已是完好無初,在他的心中,這必然是老天爺的恩賜了。
其實就算是方未水在此,也只能是對此事歎爲觀止,而不能瞭解事情的本來面目。林鈺練習寂滅心經本已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與唐維仁一戰,是林鈺平生所遇見的最強的對手,一下子激發了全部的潛力,偏生在此時,她中了唐維仁的一掌,這重重的一掌立時將林鈺的全身真力震散,雖然讓林鈺有性命之憂,卻也是解除了她的走火入魔之虞。之後林鈺的寂滅心經失去控制,開始反噬自身,偏生此時雲飛揚強大的混元神功開始爲林鈺療傷,兩下一較量,登時又消去了不少的寂滅心經,以至於最後開始反噬的功力已不足平時的一半。等到得新月湖,寂滅心經勢微,飛揚又開始用混元神功爲之激發生機,引誘了原本潛伏於林鈺體內的寂滅心經,兩股內力交想糾纏,一爲陽剛,一爲陰柔,兩相混合,在兩人體內不住地遊走,交替,到得最後,竟然陰陽合一,一舉替林鈺療好傷勢,而二人的內力陰陽合一之後,卻是讓二人的功力立時上了一個新的臺階,這一翻奇遇,卻是不能不說是一連翻的巧遇了,假如這其中有一個錯失,那林鈺必死無疑。
新月湖中水花四濺,大難不死的二人此時更是體會到生命的可貴,浸泡在清涼的湖水中,二人四目交替,胸中都是升起一股難以割捨的情意,輕呼一聲,二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