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山位於聖威爾奉天城的西面,奉天城原名叫多萊城,至於奉天之名,是後來改的。這裡是聖威爾有名的風景勝地,其中又以雪蓮山爲著。
被譽爲觀瀾十景之一的雪蓮山,海拔僅800米,四周羣山環列,阡陌縱橫、氣候宜人,景色迷人。不過雪蓮山之所以名列觀瀾十大美景地之一,不是因爲它本身出衆的山水畫色,而是因爲這裡的一座建築。
多萊爾監獄。
這裡是聖威爾關押公國重犯之地,凡進入這座監獄的,無一不是當世人傑,高官貴族。這些人因爲種種原因被削官去職後,最終進入這裡,其中有許多是名勝一時的文人豪客,在被幽禁的歲月裡,留下了無數墨寶古蹟。因此雪蓮山上,名人手跡可說處處皆是,一張普通的牀或許睡過當時最著名的大文豪,某塊普通的石板則留有當代人傑的題字,這裡的碗筷器皿更可能被無數名人使用過,或爲其題詩,或爲其賦詞。
由於封建時代尤其是東方文化國家的許多高官本身也是名噪一時的文化名人,在他們失去了權力之後,唯一還留下的就是自己那豐富的學識學問,因此但凡能在這裡留下隻字片語的,盡皆留傳後世,最終成爲無數文化名人的嚮往勝地。當然也不乏粗魯人進入這種地方,比如某位來自聖威爾的貴族就曾經在幽閉歲月裡,在某塊大石上刻下“某某人在此地撒尿”這樣的題字。
但不管怎麼說,多萊爾監獄因此最終成爲全大陸所有高官貴族在權力鬥爭失敗後最嚮往的地方。在這裡,他們可以通過每一處前人留下的題字,追昔古人曾經的歲月與心情,平復自身心中的傷勢,以至於到最後,明明是一座國家監獄,卻演變成了一座世界監獄。但凡有機會不死,又無法獲得自由的各國貴族,都希望能讓多萊爾監獄成爲自己的埋骨之地,與諸位列聖先賢葬在一起,供後人憑弔,也算沒白走人世一遭。
多萊爾監獄也最終成爲一處當世之風景勝地。聖威爾人則利用這所監獄大發橫財,竟利用他們一貫的作風,對各國需要關押而非殺死的貴族展開了收費囚禁服務,世事離奇又此可見。
從這裡,我們也可以看出聖威爾人的體制與天風帝國有所不同,東方文化在對待失敗者的態度上,是斬草除根,不留餘地,避免對方東山再起。而聖威爾卻是事事留後路,凡伯爵以上貴族,除非犯有叛國,通敵等重罪,否則一般不會叛處死刑,而是關押入多萊爾監獄中,就此度過餘生。
這是兩國文化一個極有特色的分水嶺,前者的行爲是建立在盡一切可能避免失敗的基礎上,而後者則是建立在每個人都可能會失敗,天下沒有永勝不敗的英雄,爲失敗者指定一套法則,對別人對自己都有好處。
因此多萊爾監獄與普通的牢獄有極大不同,它並不象別的牢獄那般陰森恐怖,到處都是鐵製欄杆。恰恰相反,這裡環境宜人,風景優雅,地方也極寬敞,只要不走出趁機逃跑,到不妨將這監獄看做是一處養老勝地。
淺水清如今就被關押在雪蓮山上的多萊爾監獄。
方圓五十里範圍內,公孫虎整整派駐了六萬大軍看守。這六萬軍隊分別來自六大軍團,分守各處,嚴加防備。
在多萊爾監獄的日子裡,淺水清近乎是驚喜地發現,原來當年天風帝國的開國皇帝草原王蒼黎,也曾經有過被大梁帝國羈押的經歷。當時的大梁帝國,已經進入了統治衰弱期,御下能力大大削弱,國力大幅衰退,而草原王蒼黎的勢頭則強勢崛起。出於對蒼黎的忌憚,大梁帝國將其拿下,本想將其處死,但最後有礙於蒼黎在國內的巨大威望與深得民心,最終不願觸犯衆怒,因此只改於羈押,並應蒼黎被人要求,送往多萊爾監獄。
對蒼黎來說,這應當是他一生中最灰暗的時光,但是從監獄殿壁的題字來看,蒼黎本身對此並沒有任何不滿。
“是龍自有騰飛日,是虎自嘯林時,莫看今朝困淺灘,驚雷震震天下聲。”這是蒼黎在被幽禁歲月裡寫下過的唯一一首詩,就用字,平仄,寓意等角度而言,蒼黎的水平很一般,但是就氣勢而言,卻是磅礴大度,胸藏萬千。他在被困歲月裡,絲毫不減當年豪氣,幽禁三年中,放眼卻是天下。
三年之後,迫於國內巨大的政治壓力,蒼黎最終得到釋放,其後不久,大梁大旱,止水生變,草原王與陽泉公互毆,最終上演出一場瓜分天下的好戲,併成就了現在的天風帝國。
身處此地,追隨前人古蹟,淺水清心中亦興起一片悵惘。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會來到這索監獄,成爲其中的一個客人。
也許自己也該留點什麼東西,供後人瞻仰,無論如何,他淺水清如今已當得上這份資格。
想了想,淺水清在一塊石壁上刻下了這樣的字跡。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點秋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這是一首辛棄疾的破陣子,此時此刻用於此,當是再合適不過。
刻完後,淺水清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淺水清於天風歷114年9月14日題字於多萊爾監獄題字留念。”……
天風歷9月14日,這一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淺水清在這裡刻下來他自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次盜版詩詞,也是他唯一的一次盜用古人作品,卻無人可以欣賞,讚歎,僅可供後世名人憑弔。
望着遠處那雲霧繚繞,如入仙境,近巒遠崗,儀態萬千的盛況美景,他心中一時亦有些彷徨惆悵。
七年征戰,縱橫萬里,他幾乎從來沒有閒暇時光。曾經學過的讀過的那些詩詞,他也從未拿出來在他人面前顯露過。
作爲一個軍人,儒將並沒有意義,士兵們都是大老粗,扯着嗓子嚎叫,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纔是更好的與士兵融合在一起的方法。他人在那裡肆意張揚,自己在這邊吟詩弄月,這種做法只會讓自己遠離士兵。但是自從被公孫虎關進了這大牢之後,他反而有了清閒時光,偶而回憶一下那戎馬倥傯的歲月,忍不住就想吟詩作對一番,突然就覺得這寧靜安逸的生活,其實也相當美好。
然而就是如此,這清閒時光也是同樣短暫。
“好詞!”身後響起的聲音打破了淺水清的沉思:“想不到淺帥就還有如此文才,從此以後,這多萊爾監獄就算又多了一處名景勝地了。只是這詞作得未免有些傷感,淺帥今年年方三十,怎麼就早生華髮了呢?”
聽到這聲音,淺水情驚詫地轉頭,竟是朱丹心。這刻他大踏步走來,望着那面石壁還有淺水清新刻的詞,顯然很是喜歡。
“朱大將軍?你怎麼來了?”淺水清又驚又喜。
朱丹心還是和以前一樣,走到哪都不忘捧一罈好酒,這刻見淺水清發問,便笑道:“我怎麼就不能來?這些日子,爲了你淺水清,朝廷上可算是吵翻了天呢。我的耳朵被你的名字磨出了老繭,若不過來看看你,又豈說得過去。”
他話說得輕鬆,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悲哀。
“哦?”淺水清眉頭一揚,招呼朱丹心在附近的一塊青石上坐下:“我這些日子坐牢,對外面的情況不太熟悉,還請朱將軍賜教。”
朱丹心大喇喇地往大石上一坐,招呼淺水清身後那幾名看押獄卒:“你們幾個,去弄點上好菜過來。”
幾名獄卒登時面露難色。
朱丹心大眼一瞪:“怎麼?還怕老子是過來劫囚的不成?去,去給老子弄點好菜過來,有酒無菜怎行。這淺水清,老子給你們看着,跑不了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本將軍一人承擔。”
一名獄卒回答道:“朱將軍,您若是肯劫囚,那到是最好不過了。”
朱丹心微微一楞,突然明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如此,你們是怕我殺他啊。”
那獄卒只是笑笑,卻不說話。
朱丹心大手一揮:“全部滾蛋,菜也不用了,就讓本將軍和你家元帥好好喝上一杯,說幾句話就好。”
幾名獄卒見狀,無可奈何只好離開。
朱丹心打開酒罈,往淺水清手邊一送:“坐牢的滋味不好受吧?多少天沒喝過酒了?”
淺水清笑着接過:“恰恰相反,這段時間是我過得最平靜的時光。不用再面對那數不盡的軍務政事,不必每天殫精竭慮地去考慮如何面對種種國際形勢,不必面對一切突發事件,吃飽了就睡,不想睡了就四處走走,看看風景,臨摹一下前人字畫,感受一下古人遺風,日子過得不知有多快活呢。”
朱丹心哈哈狂笑起來:“這話要是讓朝廷上的那幫狗官聽到,只怕一個也不會相信。”
淺水清也笑了起來:“恐怕他們盼我死都不是一日兩日了吧?”
朱丹心瞪着眼道:“你不死,你這總帥的位置如何空出來?你不死,暴風軍團轄下的那些肥缺他們怎麼去撈?西蚩軍已經被打敗了,天風帝國也已經成爲如今大陸第一霸主。所有的苦活累活你都幫他們幹完了,接下來就是享受的時候。你不死,他們怎麼享受?”
“說得到是。”
“唉。”說到,朱丹心也嘆了口氣:“問題是如何才能殺死你。”
淺水清眉頭一挑:“這個簡單,一刀便夠。”
“哼。”朱丹心冷笑:“若果真如此,豈非早就殺了,何必拖延推遲等到現在?”說到這,朱丹心很好奇地看淺水清:“淺水清,我是真得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知不知道如今朝廷已經分成兩派。一派聲稱,你淺水清擁兵自重,目無君主,私自代表天風帝國簽訂十字坡協議,是爲大逆不道之舉,更令赤風婉掌管楓丘兩地,有某反作亂之嫌。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授人以柄?”
“那另一派的意見呢?”淺水清到是不在乎。
朱丹心嘆了口氣:“另一派自然是我們這幫老臣子了。新君繼位,多少也要聽聽老臣們的意見。我們這幫老骨頭自然是拼了命地幫你說好話,你雖然私自簽下十字坡協議,但是好歹爲帝國爭取了大片土地,反而是陛下……把土地讓了出去。說起來你爲國征戰,雖然總是獨斷專行,但所做所爲,從未對不起國家。放跑格龍特,不是你的錯。從大處講,惟如此方可停止戰爭,從小處講……若非如此,只怕陛下早就把一刀殺了。”
淺水清呵呵笑道:“朱大將軍千里迢迢跑過來,不是爲了跟我說這些的吧?”
朱丹心狠瞪他一眼,喝了一大口酒:“半個月前,令夫人閤家上下,悄悄離開了定國公府。陛下得知後,雷霆震怒。”
“那又如何?”淺水清的不動聲色,意味着他早已得知這個消息,這也就意味着,在負責看管淺水清的人中,確有屬於淺水清自己的忠實部屬。朱丹心心中一驚:“淺水清,你果然早有準備。”
“僅爲自保而已。”
朱丹心長嘆一聲:“那你現在應該知道我來做什麼的了。”
淺水清有些詫異:“蒼瀾小兒竟然命你來殺我?”
雲霓等人既然跑了,淺水清便再無後顧之憂。如果說之前淺水清聽從皇命,放棄兵權還有云霓的因素的話,那麼如今這最後一點顧忌也沒有了。原本打算在完成全面控制天風軍之後,秘密處死淺水清的想法,也因此提前上了日程表,計劃趕不上變化,此時不殺淺水清,只怕以後都沒機會再殺了。
淺水清現在直呼蒼瀾小兒,顯然也是不在乎這大逆不道的罪名,朱丹心更是越發肯定心中猜測,只能點點頭道:“沒錯,陛下下了密令,要我速殺淺水清。”
“可你卻跑到我這裡來陪我喝酒?”
“好歹也是同僚一場,送你上路之前,總要與你說些心裡話的。”朱丹心苦笑無奈:“淺水清,皇命如山,爲將者不得不從啊。”
淺水清負着手微微思考了一會:“這麼說來,蒼瀾是準備用你爲帥了……恩,也對,津業宏之女爲涯國王妃,崖無雙與我卻情同手足,此次將我下獄,涯人氣勢洶洶,威逼蒼瀾,他爲免兩頭作戰,不得不向北方獨立領低頭。所以津業宏實在不適合留在主帥的位置上。可是蒼瀾遍觀朝中武將,竟沒有一個適合任主帥之人。公孫虎雖然忠心,卻畢竟不懂軍事,聖威爾各地民亂就已經把他忙得焦頭爛額,若再與涯人開戰……畢竟已經打了三年的仗,老底子都快折騰光了。天風帝國也不能象以往那般財大氣粗了。所以他便選擇了你,卻要你親手殺我,以示忠心?是不是這樣?”
朱丹心讚歎:“淺水清,你果然是舉一反三之人。沒錯,就是如此……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做的。”
是啊,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做的。
雲霓一走,蒼瀾再無等下去的理由,他怕淺水清已經怕得要死,這個人活一天,對他都是個威脅。以前有云霓在,他還算捏住了淺水清的要害,現在要害跑了,再不殺他,只怕真是要夜長夢多了。
兩個人不再說話,一大罈子酒喝完,朱丹心隨手將酒罈砸了個粉碎,揚聲道:“淺水清,我敬你是條好漢,也敬我們曾經的同僚之誼,所以在殺你之前,我先來陪你喝這碗酒。你有什麼最後的願望,不妨告訴我,我會替你完成。”
淺水清想了想,點頭道:“我沒什麼願望,即使有,你也做不到。”
朱丹心惋惜道:“既如此,我就跟你直說了吧。你不用再想暴風軍團會來救你了,我知道方虎碧空晴他們不可能不暗中派人保護於你,但是可惜,這一次他們救不了你。因爲我根本不會給他們時間。我現在給你一個時辰交代後事。一個時辰後,我會親自帶人上山殺你。這次我帶來五千精兵,不是你的區區幾個忠心部屬能抵擋得了的,你……保重吧。”
望着朱丹心無奈的面容,淺水清的眼神中現過一絲悲哀。
他淡淡道:“不用你上山,我自下山跟你去便是了。”……
下山的路,並不難走,但是朱丹心走得卻很慢,彷彿每一步都重若千鈞。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將這路走得長一些,慢一些,也許能等來什麼奇蹟,比如蒼瀾的一紙宣昭,免淺水清一死,儘管他也知道這不可能。
然而再長的山路,也終有盡頭,無論他走得如何慢,也終究還是到了山腳。
在那山腳下,整整五千名士兵正列成整齊的隊形,彷彿等待將軍的檢閱,一個個持矛配刀,眼中望的盡是淺水清的身影。
來到自己的部隊身前,朱丹心終於停下腳步,回首望向淺水清。
“淺水清,本將不是爲了坐上暴風總帥的位置而來殺你的。”
“我知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臣子大義。”
“我明白。”
“鏗”一聲脆響,朱丹心抽出一把長刀,交到淺水清手中:“既然你明白,那麼,選擇戰死吧。烈家的千人斬,沒道理就此一刀不用地死去。去象個真正的英雄人物,轟轟烈烈地戰死,在後世留下自己的名字。”
這或許是朱丹心對自己唯一的幫助了,淺水清望着手中的戰刀,臉上突然現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朱將軍,你可知我眼中的英雄人物,應該是怎樣的嗎?”
朱丹心一楞,淺水清手中戰刀已經逆天飛起,在長空中劃了一個半圓,落在了士兵與自己之間的那片空地上,穩穩地插在地面,刀把不停地晃動着……
淺水清揚聲道:“我眼中的英雄,有着屬於自己的是非概念,不會爲了一個忠臣的美名,而愚蠢到放棄自己堅持的信念。忠君與愛國,有時候並不是一碼事,當君主的存在只會有礙於國家的發展時,那麼一個真正的英雄,就應該做出正確的選擇。”
朱丹心的眼中一陣收縮:“淺水清,忠君愛國,先人古訓,你竟然兩者分爲兩談。”
“昏君無能,害國害民,陷害忠良,喪權辱國,若爲忠君故,國勢難保。”
“君令不從,則號令不統,天下必亂,敢亂王命者,當誅九族!”
“錯誤的君令,不從也罷。”淺水清朗聲長笑。
隨着那一句句大逆不道的言詞出口,原本一直儒雅淡然的淺水清,氣勢已漸漸轉變,下一刻,他長髮飛揚,眼中露出無邊殺意,現出無盡王者氣魄。
朱丹心見之大駭,終於忍不住後退一步,大叫道:“全體將士聽令,淺水清大逆不道,非議君王,當場處死。若其敢違抗君令,上而格殺之!”
五千將兵同時刀劍出鞘,長矛戳天而起。
淺水清一個人,面對這五千將士。
朱丹心對着淺水清大吼道:“淺水清,現在這個時候,你已經不可能再逃得了了。就算你在這裡埋伏下再多的士兵,他們也趕不及救你。我奉陛下嚴令,必須殺你,你……自重吧。”
秀臉上的殺氣一閃而過,淺水清猛然擡頭:“朱將軍,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朱丹心一楞,淺水清突然向前走上三步。
他對着那五千將士大聲吼道:“我是淺水清!你們的暴風主帥,你們即將效忠的人!現在,所有人聽我號令,收矛,歸刀!”
“譁!”一幕令人震駭的場景出現在朱丹心的面前。
所有士兵同是將手中的長矛放下,刀劍入鞘。
“全體轉向,後隊轉前隊,目標蒼天城,出發!”
五千將士同時邁起有力的腳步向後急轉,向着蒼天城方向邁步。
“不!”朱丹心高叫起來:“你們是我的兵!”
淺水清用同情的眼光深深掃了朱丹心一眼:“朱將軍,天風帝國的每一個士兵,都已經屬於我了。”
朱丹心怔怔地望向淺水清。
他終於明白淺水清爲何如此有恃無恐。
這世上有一種東西,是無法隨着權力的剝奪而失去的,那便是威望。
巨大的威望!
只要一句話,所有的士兵便皆願意爲淺水清去慷慨赴死,這是淺水清用敵人的血與肉徵殺出來的,不是一個新登基的皇帝憑藉自己的身份就可以強行壓制的。
淺水清再次用一個奇蹟般的行動告訴了所有人,什麼才叫戰神。
不需要任何解釋,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美化自己的說詞,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命令,所有的士兵,自然都會聽從,沒有絲毫的猶豫與遲疑。
公孫虎可以剝奪他的權勢,卻永遠無法剝奪他在士兵心目中那巨大的威望與號召力!……
天風歷114年,9月14日。
淺水清走下雪蓮山。
朱丹心奉命誅殺淺水清,所帶將兵卻因淺水清的一個命令而毅然倒戈。
山腳下的六萬圍困大軍,見到淺水清的軍隊開過來,紛紛跪地祈降,加入到淺水清的一方。大軍一路所到之處,便如滾雪球般迅速壯大。
淺水清一路所經,未打一仗,不經一戰,所有天風軍隊盡皆歸順。
公孫虎先後派出多支部隊試圖圍剿反叛軍,但圍剿部隊只要到了淺水清的身邊,就立刻轉化爲淺水清的部隊。
淺水清的身邊由幾千人迅速發展壯大,變成數萬,數十萬人,一路直趨蒼天城。
大軍所到之處,各城各地主動開關獻城,淺水清挾不敗威名,無人敢觸其鋒芒。士兵服其威,將軍懼其強,淺水清一路所至,望風披靡。
與此同時,暴風軍團,雪風軍團,鷹揚軍團,翔龍軍團,止水軍團等天風主力軍團盡皆響應淺水清號召,打出“昏君不仁,征討無道的旗號,於各地發起反戈一擊。
僅僅是數日時間,蒼瀾在帝國的統治便已走到窮途末路
PS:本章節取材於拿破崙復辟。當拿破崙從島上離開準備復辟時,法國王室曾事先得到消息,並派出大量部隊前往圍剿。然而拿破崙只用了一句話,就解決了所有問題。
他說:“我就是你們的皇帝拿破崙。現在所有人聽我號令,全體向後轉!”
所有士兵同時遵照他的命令行動了。
威望是軍事統帥們可以縱橫天下的砝碼,沒有這份威望,再天才的統帥也無法獲得一次次的勝利。當統帥需要士兵們決死戰鬥時,是這份威望支持和激勵士兵,讓他們相信即使在最困難的情況下,他們也能取得勝利。這種威望就象是一把雙刃劍。它賜予軍隊強大的實力,也使得軍閥勢力龐大,內部不穩。
用古語評價這種威望,每一個擁有這種威望的統帥,最終都是擁兵自重的貨色,用中國現代語言來解釋,那便是山頭主義。
我們無法確定這種威望到底是好是壞,軍權過高者,內部不穩,文權過高者,軍力薄弱。比如宋朝,文人永遠高於軍人一頭,這使得宋朝政治穩定,軍力薄弱。究其原因,就在於他們的開國皇帝趙匡胤不是打下來的天下,而是搶的柴家天下。因此對內部軍權看守極嚴。但結果就是被外寇侵犯……
所以天風帝國的君王我設定爲必須擁有成爲最高統帥的經歷,所圖的不是兵權,甚至不是軍事經驗,恰恰就是這份威望。因爲就某種角度而言,蒼黎也是搶來的天下,只是他沒有選擇走趙匡胤的道路,而是通過培養出色的接班人,直接將軍權抓在自己手裡。這一點……其實和咱們中國現代政治結構很相似哦。呵呵。
而淺水清的造反,其實就是最終結合了陳橋兵變與拿破崙復辟兩者後所寫出來的。他的成功,在於蒼野望死後,軍權上巨大的真空期。這段時間裡,沒有一個真正在聲望上代替淺水清的人物出現。這就意味着他的一呼百應。就此點而言,本情節絲毫不YY,完全符合人性真實。至於那五千精兵到底是實現收買溝通好的,還是臨場發揮……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我更願意那是後者,但總覺得應該是前者。
可惜的是,這段內容本應當是我提綱中最精彩的部分,在我計劃裡應該是磅礴大氣,氣勢恢弘的,是充滿跌宕起伏,兒女情懷的,淺水清的造反,士兵們的倒戈,均有一種被迫的無奈。
但最終寫着寫着,卻成了陰謀家的算計。
之所以會如此,一方面是因爲我筆力不夠,另一方面也是因爲缺乏存稿,寫一章傳一章,很多內容被迫根據前章節走,最終走到這一步。而我本人是不習慣在發出一章供大家看過後再作修改的。
凡是發出去的章節,我統統不做任何修改——錯別字例外。
所以說我是很遺憾的,故事的結尾,本不該是這樣的發展。
我只寫出了它的期待中的結局,卻沒有能表達出自己想要表達出的意思。
就這一點來說,天風的收尾,是很遺憾,很令人悵惘的。
明天差不多就是最後一章了,新書還在寫,但是吸取教訓,短時間內我不會發出來……或許會先發一兩章,請大家先收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