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兩樁醜事
兩個人,當面對峙。
蕭昀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武曇確實不想在這件事上跟他牽扯不清,索性有話直說,又再進一步反問道:“陛下就只是不甘心?想出這一口惡氣麼?可是如今這個局面……如陛下方纔所言,臣女已經聲名狼藉,您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就只是臣女和晟王爺之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私事罷了,可如若陛下一定要舊事重提,局面只會變得比眼前更糟,您也會同臣女一樣,成爲世人指摘和嘲諷的對象。就爲了出一口氣,就爲了陛下心中的所謂不甘心,陛下真的願意爲了出一口氣就付出受千夫所指的代價嗎?值得嗎?”
她跟蕭樾之間,再怎麼樣被人詬病,也都是你情我願的一樁風流韻事罷了。
可現在,全天下都認定了她是蕭樾的人,蕭昀若是敢逾矩一步——
做侄子的強搶了自己叔叔的女人?武曇至多就是得個紅顏禍水的名聲,可蕭昀,他絕對會是三個人中受非議和詬病最深的那一刻。
這也就是爲什麼蕭樾會老早的在蕭昀大婚的喜宴上就當衆請旨賜婚的原因。
當時他就料到了蕭植一定不會首肯,他不過就是要先下手爲強,提前向朝臣和全天下公佈這件事,先在武曇身上打上他蕭樾的標籤——
那麼哪怕他和武曇暫時不成婚,在世人心中也是先入爲主,將武曇認定爲會是他的女人。
蕭昀再想染指——
那就是亂倫了。
一個皇帝,要想震服天下,在私德上就絕對不能存有這樣的瑕疵的,否則,這隨時會成爲居心叵測之人拿來攻訐和掀翻他統治的把柄和理由。
而顯然——
蕭昀自己也是很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的,所以一直以來他就只是陰陽怪氣的各種擠兌找茬而已,甚至於……
連話都不敢明說,反倒是得武曇先開誠佈公的提出來。
武曇這次直接就把話說得直白、坦蕩又誠懇……
可是她這樣先發制人的態度,落在蕭昀眼裡,就等於是狠狠甩在他臉上的巴掌,極具侮辱性。
這個丫頭,真是有恃無恐。
他額角青筋暴起,明知道武曇說的都是實情,也終究是被刺激到了,忽的就惡劣的冷笑道:“你怎知朕就豁不出去?”
武曇是真沒想到他會這樣的幼稚孩子氣,這話聽在耳朵裡,也是不免微微的怔愣。
蕭昀看她眼神震驚之後又茫然了一瞬,對這個震懾效果還是滿意的。
然後——
下一刻,武曇說出來的話就又讓他胸中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武曇依舊是不避不讓的看着他,表情認真而語氣誠摯,反問道:“那麼陛下又要了臣女來做什麼呢?如您所見,臣女雖然人微言輕,但也並不是一件可以任人隨意擺弄操縱的玩偶和傀儡。您是爲了賭一時之氣,是,您有權利做任何的選擇和任何的事,可您問過臣女的意願麼?到時候,我與陛下如今一樣的不甘心……您真的敢把我放在身邊麼?”
她說出來話,聽似雲淡風輕,蕭昀的脾氣卻瞬間就被徹底引燃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武曇的手腕,逼視她的目光,從牙縫裡擠出字來:“你做什麼?威脅朕?”
武曇依然沒有逃避他的逼視和威壓。
蕭昀就更是暴怒到了極致,也不等她回話,就又再咬牙切齒道:“難道你還敢殺了朕不成?”
蕭昀確實是個脾氣不好的偏執狂,此時他的表現已經透露出極具危險的氣息。
“誰知道呢?”武曇也全不在乎,勇敢的迎着他的視線,勾脣盈盈一笑:“要麼陛下就一意孤行的試一試?”
她這一笑明媚,眸子裡閃爍的光影更是璀璨到了極致,幾乎能晃花人眼。
反正前世今生,蕭昀是從來沒見她這樣的笑過的。
明媚張揚。
這纔是真正的張揚!
而不像是每回面對他時那種假笑和無理取鬧的臭脾氣……
她看着他,紅脣微啓,音色清澈:“可是這樣的冒險對陛下而言,根本就不值得。晟王殿下爲了平定您的江山,出人出力,我兄長更是竭盡全力盡着一個爲人臣子的本分。也許在陛下看來,他們都有私心,都不算對您言聽計從,可這世上,除了真正的傀儡和玩偶,又有誰是可以完全不帶自己的一點私心和脾氣的呢?眼下的這個局面難道不好麼?也許是臣女見識淺薄了,至少在臣女的眼中,眼前這樣的局面於陛下而言已經是最有利的了。就爲了置一時之氣,就將眼前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局面全部摧毀麼?陛下心懷天下,眼光自然也比臣女長遠,其實您心中對一切根本就早有決斷,又何必耿耿於懷,總是拿這事兒來嚇唬臣女呢?”
蕭昀聞言,目光忽的渙散,不禁震了震。
武曇的眼中帶笑,又略帶了幾分戲謔,直直的望進他的眸子裡。
他一直以爲自己這是舉棋不定,還在努力的做着抉擇,可武曇的這番話,卻直接將他點醒了——
打從內心深處,他其實所剩的終究也就只有“不甘心”三個字而已,事實上,他是早已經做好了取捨和決斷了,他要是真的在武曇和這皇位之間舉棋不定,那便早就強行將人搶過來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次次的就只是帶着一種自己都理解不了彆扭脾氣到處伺機找茬,爲難她。
原來——
不管是前世今生,他都是一樣的。
江山和皇位在他心中的分量超越一切,前世,他可以爲了守住江山,將武曇用作棋子祭出去,今生——
即使他想要把她贏回來,得個兩全,可是在如今局勢不允許的情況下,心中也是踟躕着默許着放棄了她的……
他會以爲自己還有機會——
只是因爲貪心和潛意識裡的那種不甘心罷了。
心思被武曇驀然揭穿,蕭昀猶如醍醐灌頂的同時更是受了不小的打擊。
他的呼吸混亂,緩緩的鬆開了武曇的手腕,茫然的倒退兩步。
武曇面上表現得鎮定自若,其實單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心裡也是很有壓力的,此刻便是不動聲色的暗暗吐出一口氣,也往後倒退兩步,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又屈膝福了福道:“臣女並非有意冒犯,失言之處還請陛下海涵,臣女告退。”
蕭昀單手撐着桌面,還有點沒緩過勁來。
武曇也沒等他,說完,就徑自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同時——
心中暗暗感慨,男人的自尊心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這小皇帝,明明心思全在他那江山和皇位上,卻偏要三番兩次的找她的茬兒,不就是一樁不曾挑破的舊婚約麼?他又不是非她不可的,娶誰不是照樣娶呢!
武曇從樓上下來的時候,青瓷已經等得坐立不安,看那架勢,她要是再不下來,就該打上去了。
“主子!”看見武曇下來,她三兩步就迎到了樓梯口,上下打量確定她沒缺胳膊沒少腿兒,衣衫首飾也都齊整,這才心有餘悸的看着樓上的方向道:“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啊?”武曇笑笑。
也不想在這茶樓裡滯留了,直接帶着她走了出去,兩人牽馬出城,等在了城外的茶寮裡。
被蕭昀這麼一打岔,時間也過得快了,在茶寮裡剛坐下沒一會兒,城裡武青林就護衛着老夫人的馬車出來了。
馬車在茶寮旁邊停下,武曇上了車。
遇到蕭昀的事她沒提,就沒事人似的跟老夫人說笑着往山上去。
彼時內城的長寧伯府之內,燕北也叫人把趙雯君給送了回去。
這幾天的事,長寧伯府的其他人雖然都沒受連累,可一樣是壓力很大,尤其是長寧伯,數日之內彷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蒼老。
趙雯君看見他鬢邊新增的銀絲,又想着家中方纔經歷的一場風雨,也是感觸良多,忍不住的心酸,進門就跪在了長寧伯面前:“父親……”
“起來。”長寧伯忙伸手將她攙扶起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
趙雯君臉上的疤痕已經開始脫痂,脫痂之後的部分露出發紅的血肉瘡疤。
一個女孩兒家傷成這樣,可謂是滅頂之災,長寧伯伸手觸了觸她臉上的傷處,安撫道:“回來就好,改天我拿帖子去請言太醫來給你瞧瞧,太醫院裡治這樣的外傷他是最擅長的,宮裡的娘娘們有個磕了碰了的也都是找他,只要慢慢調養……假以時日,會好的。”
趙雯君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尷尬是有一點,但卻不見真的有多少悲傷。
她笑了笑,就也收拾了散亂的思緒問長寧伯道:“父親要接我回來麼?”
她是趙家的女兒,既然僥倖大難不死,自然是要回來的。
長寧伯一愣,不解其意。
趙雯君又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痕,苦笑:“母親剛惹出了大亂子,咱們家裡正是多事之秋,我的事,本來咱們賣個慘,就已經差不多揭過了,現在我這個樣子……再回府裡來,就只會引得那些人舊事重提,又要議論當初的是非了。當時女兒不懂事,已經連累到家裡了,而且要不是因爲我,母親也不會……”
知道這件事實在是所有趙家人的恥辱,就也避開不提了,緩了一下又道:“我若是回來,就只能是叫家裡的處境更加的雪上加霜。”
本來因爲前面穆郡王府做的事情太不堪了,再加上她“被逼慘死”世人喜歡論活人的是非,但是對死者卻是相對寬容的,所以她傳出死訊之後,之前她和武曇爭執被樑晉擠兌的事已經變得無關痛癢,沒人再議論了,甚至於——
因爲她的死,長寧伯夫人的瘋狂之舉纔有了動機和理由。
現在若是她回到了趙家來,死而復生的消息一經公開——
長寧伯夫人就成了出師無名,整個趙家的名聲也都會跟着受到新一輪的打擊。
長寧伯當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沉着臉嘆了口氣:“早晚都是這樣,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了。何況……你母親她是自己心術不正,咎由自取,她做的事跟你沒關係。”
那些事的衝突本來就是因爲趙雯君爭強好勝引發的,雖然穆郡王步步緊逼,確實過分,可長寧伯夫人居然會把這筆賬算在武曇和樑晉的頭上,並且用了最惡意的心思和手段妄圖“報復”,這根本就是她自己是非不分搞出來的問題,和旁人都沒有關係的。
長寧伯維護女兒的立場是十分堅定的。
趙雯君以往受長寧伯夫人的影響,總覺得相對於父親,母親纔是更疼愛的她的人,父親庸碌、刻板,還一副大家長的做派,叫人很難親近,現在她經此大劫,不僅自己頓悟,同時也看清楚了身邊的人。
作爲女兒,她不能指責母親的所作所爲,可父親卻在這樣的境遇之下還替她着想,不離不棄……
她心中動容之餘,忍不住就是一陣酸澀,咬咬牙,又屈膝跪在了長寧伯腳下。
長寧伯再次愣住,狐疑不解道:“你這是做什麼?”
他伸手去拉,趙雯君卻固執的跪着不肯起身,而是擋開他的手,鄭重的給他磕了個頭道:“父親,謝謝您不計前嫌,以前女兒不懂事,做了很多錯事,甚至讓您和家族都跟着蒙羞,您卻一直對女兒不離不棄,爲女兒謀算、考慮,能生爲您的女兒,是雯君此生最大的造化。”
長寧伯最近也是心情不好,聽她一番肺腑之言,心中也忍不住的跟着微微動容,再次伸手去扶她:“自家父女,不要說這些,快起來。”
“不!”趙雯君卻是擋開他的手,又擦了把眼淚,再次看向他的時候目光清明又堅定:“父親,女兒有件事想求您,希望您能成全。”
長寧伯不明所以,還當她是要替長寧伯夫人求情,一時就沒有說話。
趙雯君道:“請恕女兒不孝,父親,女兒不想再回府裡來了。”
“什麼?”長寧伯始料未及,蹭的一下子站起來。
趙雯君道:“我若是回了府裡,那麼母所做的事就再不是情有可原,而我之前的錯處也會被人舊事重提,再拿出來作爲攻擊趙家的把柄,而且我現在這個樣子……”
她伸手,撫上自己臉上的傷處,再度苦笑出聲:“我就算回了府裡來,又能怎麼樣呢?以前我的臉沒毀的時候都已經婚事艱難,只能常伴青燈古佛了,更何況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即使父親把我接回來,我也不會有什麼好前程了,反而更會被拋到人前,成爲世人嘲諷和議論的對象,還會連累家裡也一起被人恥笑。父親,女兒是有深思熟慮仔細的想過的,也不僅僅就是爲了家裡,而是我自己……我也實在不想再被人指指點點的議論了。而且只有維持原判,就當我已經死了,眼前的風波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下去,這樣纔是對全家人都好的選擇。”
權貴圈子裡就是這樣,一羣富貴閒人吃飽了撐的,就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議論。
趙雯君現在“死了”才能被適當的寬容和原諒,可一旦她帶着一張壞了的臉再回來,馬上又會被人舊事重提,成爲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和嘲諷鄙夷的對象。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長寧伯卻一時難以接受,當即否決了她的提議:“這怎麼成?你一個女兒家,不在父親和兄長的身邊還能到哪裡去?”
家族就是一個人的根,所以世人才會將家族的名聲和前途命運看得那麼重。
一個女子,沒了家族的庇護——
趙雯君又是個嬌生慣養長大的世家小姐,她離了趙家要怎麼活?長寧伯根本就想也不敢想。
趙雯君卻是固執的跪在那裡不肯起身,臉上不合時宜的露出個笑容道:“父親,女兒遭此一難,已經想開了,父親怕我吃苦,就給我些銀子傍身就是,我只是不繼續以趙家女兒的身份生活了而已,可我終究還是父親的女兒。何況……市井之間的日子也不像是父親想象中的那樣難熬,之前女兒流落在外的那半個月,不是也活得很好嗎?在京城的這個勳貴圈子裡,我毀了臉,就只會淪爲別人嘲諷的對象,避之唯恐不及,永遠也擡不起頭來。可是父親,您一定不知道,我流落在外的那段日子,遇到的那些人卻不是這樣的,他們不會因爲我沒有一張好臉就看不起我,羞辱我,反而會善意的幫扶。父親您知道麼,從我出事以後,尤其是到莊子上去之後的那兩天,我覺得我這一輩子可能就要做行屍走肉那麼過了,永遠也不可能再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前,再也不能擡起頭來堂堂正正的生活了。可是後來我死裡逃生,流落在外,我才發現這世上原來還是有我的容身之處的。父親,我不再羨慕錦衣玉食,人前顯貴了,只想要堂堂正正的活在陽光下……好麼?”
曾經她所執着追求的那些,什麼名利富貴,在一場風暴面前,根本不堪一擊,甚至還會變轉風向,成爲刺傷自己的利刃。
榮華顯貴,做人上人固然是好,可登高必跌重的道理,她卻是死過一次之後才懂的。
這個權貴的圈子裡,對她這樣的人,要求實在太苛刻了,她一個壞了名聲又壞了臉的女人,後半生再無出路,只能過得生不如死,與其這般艱難的做着別人口中的談資和笑話,還不如踏踏實實的活到市井之間去,最起碼——
那裡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每個人看待她時都是善意的,要有人情味的多。
長寧伯怔怔的看着女兒,半晌,還是親自彎身將她扶起來,老懷安慰的拍着她的肩膀道:“你是真的長大了,懂事了,這樣,父親也就放心了。”
只是——
這成長,付出的代價也實在太大了。
趙雯君笑了笑,如釋重負,心中卻是斟酌了一下,又再遲疑道:“父親,還有一件事女兒想求您……母親這次雖犯了大錯,但終究是也因我而起,反正我也不方便住在家裡了,您就準我去莊子上陪母親一陣子吧?母親她也傷了,我想照顧她到傷勢痊癒再找出處?”
長寧伯知道她們母女的感情深厚,想了下就答應了。
既然已經決定繼續隱瞞趙雯君死裡逃生的事了,趙雯君就確實不宜在府裡久留了,正好這天趙二公子休沐在家,長寧伯就讓他打點了車馬送趙雯君去安置長寧伯夫人的莊子上。
兄妹倆帶了些補品就出了城,趕到莊子上時正值晌午。
長寧伯夫人已經被休,加上心腹韋媽媽也不在了,她被髮落到莊子上,身邊沒個貼心的人服侍,莊子上的下人也知道她失勢,難免怠慢,趙雯君兄妹倆趕到的時候,從門房到後院,各處的奴才都在趁着大中午吃酒耍懶。
這個莊子並不是之前趙雯君落腳的那個,而是更小也更偏遠的一處,趙雯君以前沒來過,莊子上的下人自然不認識她,見她穿的普通還毀了容,就只當是趙二公子帶來的一個丫頭。
趙二公子呵斥了下人幾句,沉着臉帶着趙雯君往裡走。
長寧伯夫人傷勢不輕,過來這裡的幾天一直都是足不出戶的,但是脾氣很大,經常嗚嗚的怪叫着砸下人送進去的飯菜。
下人也不是很上心,反正按時間送過去,她砸了也不管她,就讓她餓着。
一個被休了的婦人,還猖狂什麼?擺譜兒給誰看?
這會兒她那院子外頭一個人也沒有,院門卻是從裡面插死的。
趙二公子推了一下,沒推開:“怎麼回事?”
趙雯君卻是更瞭解母親要強的性子的,唯恐出事,連忙道:“裡面會不會……”
趙二公子也反應過來,登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把拎開趙雯君,狠踹了一腳將院門撞開。
一行人急吼吼的衝進去,什麼也顧不得的又一腳踢開裡面同樣反鎖的房門,然後——
就當場目睹了長寧伯夫人和那王管事衣衫不整滾在一起的場面……
與此同時,山上相國寺這邊武家祖孫拜佛完畢,已經在後院禪房用過齋飯了。
老夫人要歇午覺,武青林沒興趣閒逛,就也回了廂房睡覺,武曇換了地方卻不怎麼睡得着,就帶着倆丫頭去後山逛了。
盛夏天氣,山中相對的比較清涼,但是這樣的月份上山拜佛的人也少,武曇趁着後山無人,就脫了鞋子和倆丫頭在山間小溪裡玩了半天水,青瓷還抓了幾尾魚,本來走的時候想帶回去,拿回家燉湯喝的,後來反應過來這是佛門清淨地,不好提魚進去,就給放了生。
不過武曇是玩高興了,回去的路上一度腳步輕盈。
“那個陸家的祖孫倆今天又在山上。”回去的路上藍釉忍不住的嘀咕,“之前主子陪老夫人在大雄寶殿拜佛時奴婢特意去找寺裡的管事僧打聽過,聽說她們是昨天來的,連着兩個月了,都是這樣。”
因爲上回武青林特意提過,藍釉聽了一耳朵,就格外上心些。
武曇撇撇嘴:“不管她們,她們願意來就來唄,我們躲着點,只要不讓她們沾身就好。”
“嗯!”藍釉也是拿這樣恬不知恥的狗皮膏藥沒辦法,也就不多言了。
武曇回到他們落腳的小院,周媽媽已經打點好一切,武青林和老夫人相繼從各自的廂房裡出來,一行人準備啓程下山。
沿着院子外面的小路正走着,走到前面的拐彎處卻看見另一頭最裡邊的院子外面圍了好些人,一羣人似是在指指點點的議論什麼。
武曇好奇的很,扯着脖子張望,當場就想奔過去看熱鬧:“那邊好像出事了。”
“不關我們的事,別多事。”武青林眼疾手快的將她拽住了。
武曇有點不甘心,剛好有個小沙彌神色慌張的從那邊跑過來,跑太急了,到三人跟前險些絆倒,被小凌子扶了一把。
武曇趕緊問:“那邊出什麼事了?”
小沙彌卻是神色閃躲,臉紅的不得了,支支吾吾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剛好前面寺院的方向一個管事的大和尚過來,再度追問之下他才紅着臉道:“住在那邊院裡的女施主說……說她歇午覺的時候被人闖進去……點了迷香,還被人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