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流言

趙榮雲正求之不得,喜道:“娘,那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

“去吧去吧,該知會的,我知道去替你說的。”二夫人看着兒子歡呼雀躍的樣子,不禁搖了搖頭,笑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第二天,上早,二夫人便派人去辦理此事了,到了午後,一刻也等不得的趙榮雲帶着書童,揹着書箱行禮,歡天喜地的從角門出去,到臨縣唸書去了。

方媛那邊,二夫人派人過去解釋說,男子漢當以讀書考取功名爲重,臨縣的學堂難得有名額,趙榮雲能進得去,那是天大的好事。

方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其實,她和趙榮雲相處的時日根本不多,頂多見過幾次面而已,她所求的,不過是能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罷了,夫君做什麼,在不在家,她還真是不大關心。

二夫人指派給她的丫鬟,都是些老實木訥的,不會教唆主子爭寵,再加上她院裡的管事婆子又是二夫人的心腹,方媛如同一隻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絲毫不能蹦躂起來了。

二夫人也沒放任她不管,給她的待遇比二房的幾個姨娘都要好,二夫人也三天兩頭的往她院子裡跑,婆媳兩說說話,日子倒也過得逍遙。

她們的日子過得安逸舒心,有人不高興了。

八月裡,桂花盛開,清香悠遠。

二夫人準備了大包小包的禮物,帶上方媛,兩人一同出了門,往方家村去了。

“她們也太過分了,回門的東西也到公中來拿。還要臉不要,怎麼不讓方霏直接從公中出算了!”四姑娘望着眼前被人挑下腳後,剩下來的幾塊桂花糕,不禁失笑,諷刺道:“一個小妾而已,也興回門的?她還真覺得自己光宗耀祖了不成!”

家裡頭時常會準備應時應節的布料、糕點,分配給各房各院。以往都是有人張羅分配好。命人送到每位主子那裡去。自從回了祖籍後,這規矩便被二夫人打破了,說是嫌麻煩。除了家裡頭幾位輩分高的,依舊讓人送外,其餘的都是各房各院的人自己去領。

自然的,領東西得按照順序來。通常是二夫人、宋大奶奶,以及兩人名下的子女領完了。才輪到大房二房的各位姨娘,最後纔是庶子庶女,像四姑娘這樣輩分的,每次輪到自己領時。多半兒已經是別人挑剩下了的。

三姑娘與她走得近,每次也是兩人一道過來,見她滿腹牢騷樣兒。便道:“行了行了,幾塊桂花糕而已。又不是什麼好東西,回頭去我那裡吃去,我舅舅剛派人送來的,不比家裡頭的差。”

“三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是她們做得太過了!”四姑娘拍着桌子,道:“二嬸兒就算了,她方媛是什麼東西,一個姨娘而已,有什麼資格在咱們前面來領東西?”

“就憑人家是太夫人的妹妹,可以了吧!”三姑娘酸了吧唧地說道,起身往屋外頭走。

四姑娘心頭氣悶,坐在屋中的圓凳子上,不肯走了。

三姑娘無法,只得折返回來,繞到四姑娘身後,神秘兮兮地湊過去:“二嬸兒今天帶着方媛回方家村去了,咱們要不要去湊湊熱鬧?”

“要去你去,我纔不去給人臉上添光。”四姑娘氣還沒消,沒好氣地說道。

“隨便你。”三姑娘一甩手中的絲絹,復又忘外走,邊走邊道:“你在這生上一天的氣,人家也不會掉根頭髮,肚子裡的悶氣是要靠自己撒出去的,你不去拉倒。”

“等等我,三姐。”四姑娘一聽就來了精神,立馬提着裙角追了出去。

趙家家規有規定,未出閣的女子,無事不得踏出大門半步。

以往,趙家還在京裡時,家中的姑娘們想要出去一趟,只能是宋大奶奶或者老祖宗出去做客時,跟在她們身邊,出去見見世面,再就是去廟裡燒香,平時想要出去一趟,簡直難於上青天。

原因很簡單,哪位姑娘一朝行差踏錯,別人說的,只會是趙家的姑娘,一人名聲不好,便會累及全祖的姑娘們,因此,老祖宗管得很嚴,姑娘們根本沒有機會出去。不過,鎮上不比京裡,老祖宗也上了年紀,管得不在那麼嚴格。

三姑娘與四姑娘回去後,各自換了身男裝,帶上做書童打扮的丫鬟,悄悄的,從後門出去了。

兩人先是到了鎮上,打聽清楚了二夫人正帶着方媛在南街逛着,打算再給田氏以及方芳挑些禮物再回去。

二人一合計,便即刻動身,搶先一步渡過洛河,抵達了方家村。

田氏還不知道方媛的事兒呢,前陣子,田氏不在,家中遭了賊,小女兒方芳受了驚嚇,至今也沒能緩過神來,整天一驚一乍的,片刻不見田氏,便又哭又鬧,田氏絲毫脫不開身。

姐妹二人商議一番後,便讓人拿錢去僱了幾個長舌婦人,將方媛在趙家發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傳開了去,等二夫人帶着方媛到來時,大半個村子的都傳遍了。

田氏火冒三丈,正準備去趙家找方媛問個明白,可巧的,二夫人就帶着方媛上門來了。

田氏即便不通大家的規矩,但妻妾的差別卻還是分得清楚的,方媛剛一進門,便被田氏揪住前襟,劈頭蓋臉的就罵了一頓,又是扯頭髮,又是揪耳朵的,直罵她沒出息。

二夫人搖着團扇,站在一旁,滿臉嫌棄樣。

方媛紮紮實實捱了幾下後,從田氏手底下脫身出來,忙喊着‘娘救我’,躲到了二夫人身後。

田氏這纔看見院門外還有人。

她上下掃了二夫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夫人,我好好的黃花閨女,多少大戶人家上門說親,門檻都踩爛了了,我都沒同意,你可倒好,讓我女兒給你兒子做妾不說,居然還敢上門來,當我好欺負是麼?”

“親家母,你誤會了!”二夫人拿扇子擋住半張臉,避免田氏的唾沫星子飛濺到自己臉上。

“誰是你親家母?”田氏雙手叉腰,雙目圓瞪,冷冷道:“我們家大姑娘可是你婆婆,你該怎麼喊我,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二夫人眼角跳了好幾下,脣角扯出個笑來,從善如流地道:“老夫人,您先別動氣,聽我跟您慢慢兒的說。”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二夫人已經先低頭看,田氏也不好再故意刁難,可心裡頭卻又氣不過,當下瞪了她一眼,道:“有什麼好說的!還不是你兒子做下的好事!除非你把我女兒扶正,不然,沒什麼好說的!”

扶正?你女兒也配?這兩句話在二夫人心底一閃而過。

別的不說,單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就與陌生的男人發生關係,已經犯了四德。這種人,男方家裡能容得下她做妾,已經是格外開恩了,還想做正室?簡直是癡人說夢!

這次,二夫人不僅眼角跳了幾跳,連嘴角都抽動了好幾下,半響後,調整好了情緒,才曼斯條理地道:“老夫人,這一個巴掌拍不響,這種事兒傳出去,大家面子上都不會好看。”

田氏最不喜被人威脅,她反正是不怕丟人,撕破臉就撕破臉,誰怕誰!當下冷哼一聲,眯着眼道:“面子是什麼東西?能值多少銀子?二夫人,你要是這麼說的話,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就算我家大妮這輩子嫁不出去,那你兒子也別想討到好處!”

兒子是二夫人的軟肋,不然二夫人這麼可能會同意留下方媛,她怕的,就是對方破罐子破摔,寧願自己掉進糞坑裡,也要往對方身上潑糞。田氏是鄉野村婦,她不怕丟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可二夫人怕,趙榮雲怕!

二夫人暗地裡咬碎了一口銀牙,面上卻不得不賠着笑,低聲下氣地,用商量的口吻同田氏道:“老夫人,我們也實在是有苦衷的!”

“您也知道,我們家裡老爺子上個月纔去的,老祖宗發話了,家中子孫守孝半年,不得談婚論嫁,誰敢去戳老祖宗的逆鱗,那是要被轟出家門的呀!”二夫人這話,半真半假,真話假話夾着說,言辭切切,倒顯得真的不能再真了,“阿媛這姑娘,我是打心眼裡的喜歡,不信您問問她,她在我們家住了大半個月,我有沒有虧待過她!”

一旁的方媛趕緊點點頭。

趙家子孫要守孝半年這話,方霏也同田氏說過,現在二夫人又說起,田氏不信也得信了。

二夫人見有緩和的餘地,趕緊趁熱打鐵,又道:“出了那種事,我這個做孃的也有責任,當時便跟阿媛說了,讓她回家等上半年,到時候,我們請媒人上門,三媒六聘的將阿媛娶回去。可阿媛她說不能等,家中的情況大家也知道,除了先委屈阿媛做姨娘,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這也是萬不得已的啊!”

田氏聽了,氣不打一出來,板着臉,狠狠地瞪了方媛一眼,又看了看聚在四周看熱鬧的閒人,不悅地道:“別站在門口了,進屋裡去說。”說完,才領着一行人進了屋。

男裝打扮得三姑娘與四姑娘見沒了熱鬧可看,便跟着看熱鬧的人,各自散去,往鎮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