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菜園裡白茫茫的,紅薯育秧地膜覆蓋全部完成,陽光照在上面彷彿灑下一片金色的光芒。社會辦學的籌款也很順利,下面的工作就是新校選址了。
昨晚,王金山爲了選址計劃忙碌了一夜;今天,他早早地騎馬去了縣教育局。他知道縣教育局長太忙,不這樣很難見到他。卻聽到局長調到市裡了,現任局長是蒙飛龍。
蒙飛龍吃過早飯回來,見到王金山來,笑着把王金山請到辦公室,先讓他坐下,後倒了一杯水,對王金山的工作充分的肯定。
“蒙副局長”王金山趕忙改口說,“不,是蒙局長。一點小成績不算什麼。如果有些收穫的話,那是您領導的好啊!”
“你這王金山,不僅務實,而且這張嘴厲害:能幫着馬副書記動員紅薯的推廣,還動員社會力量募集100萬啊!說起來,我是沾了你這樣的羣衆的光。”蒙飛龍見王金山把水杯放下,忙問:“接着什麼打算?”
王金山拉開在第一個教師節鎮裡頒發的文件包,取出手抄的《大槐鎮中心小學新校建設計劃》,遞給了蒙飛龍。
蒙飛龍看過計劃基本肯定,但提出三個意見:“一、目前困難,馬奔馳的鎮中小尚有部分小學,以後要初中、小學脫離;現在是五年制,將來可能六年制平行班級。所以,規模要擴大。二、土地已經包產到戶,槐樹林留有二百多畝機動地。建議找漢嚮明協商。三、夫子廟多蒙、漢兩族墳地,當年滿書記和馬副書記在大槐鎮期間,曾想過建校都沒有成功。如果新址在夫子廟,一定牽扯遷墳問題和文物保護一系列問題。這個機會不可能。”
王金山認真聽取、經思考後提出三點請示:“一、建平行班可以,增建一個農校班更好,但需要成倍的資金;二、機動地可能被漢嚮明承包,關鍵時候需要您等領導出面;三、可以將廟周圍和各村墳塋遷往荒漠,集約用地。”
蒙飛龍接了一個電話,然後起身來到王金山面前,很抱歉地說:“我馬上去市裡參加一個基礎教育會議。”
王金山馬上起身望着他的臉希望得到一個明確的指示。
“你可以先在學校找一塊地方搭建一個指揮棚。辦好事,辦大事就要有一個超前思維意識。有些事向漢副書記、蒙書記多請示。”蒙飛龍臨走時安排。
王金山快馬回到槐樹林村委,漢嚮明不在;他又找到鎮**舊址,聽那兒機器隆隆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就帶漢嚮明來到村裡的機動地,沒想到漢嚮明的幾句話把王金山逼得失望地回到學校。
王金山立即召開藏大槐、白雲鶴的三人會議,彙報了去見蒙飛龍和漢嚮明的情況。
白雲鶴說:“東爲木,水生木,漢嚮明絕對不會把機動地拿出來建學校。既然他願意放棄鎮**舊址,我們不妨買下,這樣還能省下一筆資金。”
“賣鎮**舊址是漢嚮明一人所爲,漢子麟、漢大伯、漢二叔不會同意的。我看這學校還是在夫子廟。”藏大槐說。
王金山說:“而蒙局長所涉及的墳塋問題是一個大問題啊!”
藏大槐一聽,怨起蒙飛龍:“他的話一、二、三說得像那麼回事,可我們還是無法操作啊?”
“看來要等他市裡開會回來再說。不過他讓我們在大槐樹下先整一塊地搭建一個指揮棚……”王金山的話止住了,只見門外蒙飛**着自行車過來了。
王金山簡單部署散了會,去會見蒙飛虎,簡單地彙報他們商量的結果。
“這倒是一個辦法。”蒙飛虎指着亂墳崗對王金山問:“怎麼不見行動啊?”
“不瞞您說,這裡的墳地不好解決。我告訴漢嚮明了,他說過馬上來。”王金山將漢嚮明支持在夫子廟建校的事彙報給蒙飛虎。
“這地球少了誰都能轉。墳地是漢家的,但土地是國家的。平整一塊土地建一個指揮棚難免碰到墳塋。還沒有建校,現在你就前怕狼後怕虎的,這不是你王金山的作風啊!”蒙飛虎一邊說,一邊走進墳塋間。那墳塋之間野蒿叢生,時常有一些野雞之類趴在裡面,稍不注意還可能被墳前的白花花的屍骨絆倒。
“棚子很可能要搭在某幾座墳地上,我們不會毀掉,我想漢家知道也不會說什麼。”王金山說。
蒙飛虎看着白雲鶴問:“你們的王校長和鎮裡的那位領導最好啊?把他請過來。”
“您說漢向陽啊!”白雲鶴自然想到了他們的關係。
蒙飛虎哈哈大笑,往白雲鶴的脊背拍了兩下,說:“記住了,去找他一定不要提到我。一旦提起我,該辦成的事情就黃了!”
“要不我和王金山去請!”方圓不知什麼時候過來說。王金山覺得蒙飛虎在,和她走了沒有禮貌,就讓藏大槐趕着馬車陪着方圓去請。
一對煽情的白蛇從蒙飛虎的兩腿間躥過……他摸起一塊石頭要扔過來,被白雲鶴一把抓住,笑呵呵地說:“他們也談情說愛呢,成全人家吧。”
“沒嚇着吧,蒙書記!”王金山開玩笑地問。
“你認爲我嚇大的。當年我們搞***、學大寨,別說黃鼠狼和蛇,就連狼都有。爲了不影響革命氛圍,我躺在墳塋裡就是三個晚上,有一天我的一條腿肚子被什麼啃光了。”蒙飛虎說着在王金山的肩膀上又是一掌,“學校也是戰場啊!要打不敗之仗沒有肉搏的勇氣不行啊!”
王金山聽了蒙飛虎的話聯想起爸爸當年來知青的情景,又被他這一掌拍了回來。那手好大,好有力氣就像小時候爸爸拍在肩膀上一樣,王金山控制住激動的心情,說:“走吧,蒙書記。我看這件事非請漢子麟不可!”
“好!我親自陪你去。”蒙飛虎說。
王金山騎着方圓放下的自行車,陪着蒙飛虎去找漢子麟。
一個多鐘頭過去,藏大槐馬車將漢向陽從鎮裡接出來。藏大槐有意讓他們兄妹聊聊,就讓方圓坐在漢向陽的身邊。一路上漢向陽一直沉默着,等出了落鳳谷,漢向陽問道:“你們搭建一個指揮棚,學校隨處可以啊!只要不影響孩子們上課。這件事你們王校長就解決了。”
“可蒙書記在,讓我請你呢。”憨厚老實的藏大槐如實地說。
漢向陽爲難地說:“找一塊地方搭建一個指揮棚,連蒙書記不能決定?”漢向陽一想,驚訝地說:“北側除了亂墳崗沒有空閒地啊!”
“我們就建在這亂墳崗上。”藏大槐說。
“不行!書記不會同意,漢家人也不會同意。難度很大啊!”漢向陽說,“當年滿天星和馬奔騰就看中的這塊風水寶地,想在廟裡辦學校,那個時候全國自上而下的平墳運動,結果校址的橛子被拔了多次;後來王金山的父親王國槐也想建,那時可是‘破四舊’大運動,都搞死了人,連一個操場都沒建成。因爲這裡埋葬的不僅僅是漢、蒙兩大家族的人,而且埋葬着甲午戰爭、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以及後來支援大槐鎮建設犧牲的幾百名烈士……”
“義父那邊窮去做工作,如果牽扯到蒙家,只好找蒙書記了。現在你們該在什麼地方,你們說了算。”漢向陽說。
漢向陽他們回來的時候已近上午,不見了蒙飛虎和王金山,爲了團結和諧,漢向陽還是選擇了連帶漢家墳塋的地方,大致規劃了一塊地方,然後站在一旁指揮。
藏大槐和方圓照着漢向陽描述的尺寸,大體規劃了操場的位置和大小。藏大槐想留漢向陽吃飯,他怎麼也不肯,說把他怎樣接來的,就怎樣送回去。
剛好放午學,由白雲鶴負責去送漢向陽。
吃過午飯,藏大槐、方圓組織高年級的學生去整地。誰知,大家拉着耙剛拉了一圈,像是劃到了一座墳塋,剛好被來看墳地的漢大伯看見了,不分青皁白地罵起方圓:“你們腦子裡進水了吧。幫着別人自家人毀自家的祖墳!”
“對不起,孩子們沒有注意。”藏大槐連忙賠禮道歉,遞過一支菸。
漢大伯沒接,問道:“你們在漢家的墳前動土,漢家誰同意的?”
“漢副書記規劃的尺寸。”王金山說,“也希望您能支持一下。”
“支持你個頭來!他漢向陽是個義子,胳膊肘往外呢。”漢大伯罵着。
“這事兒,方圓知道……”王金山一下子說漏了嘴。
“吃裡扒外的東西!還不是你王校長迷的?”
到底誰迷誰呢,方圓像個跟屁蟲天天跟着王金山,藏大槐想笑又不敢笑,和藹地說:“事情已經出了,孩子們確實沒注意,耙地的時候劃了一下墳塋上的土,沒傷到裡面的棺材。”
漢大伯生氣地說:“什麼?劃了點土?是劃了亡者的墳,傷了活人的臉!”
“行啦!臧老師賠禮道歉了!”方圓氣得直跺腳,“你好要怎麼做?”
漢大伯左拉右拽將七八個孩子按在被劃過的墳塋前,讓孩子們跪下賠罪。藏大槐憤怒地衝過去想把孩子拽起來,“請不要侮辱孩子們的人格和尊嚴!”
那漢大伯喊道:“這是漢向來、漢向前……都是漢家的子孫。”說着又將藏大槐拽起的孩子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