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很大,曬得空氣很熱。王金山還地的事讓漢子麟非常感動,允許方圓幫王金山割麥子。
大槐樹收割麥子是純手工的。方圓等姑娘們把鐮刀磨罷,戴一頂斗笠走向王金山的麥田,彎着腰,面朝沙土地,左手拿把着成熟的麥子,右手揮動着鐮刀,不時的把手裡的麥子放下。等夠一個捆了捆好繼續飛刀豁豁,一個個捆好的麥個子像被打敗的敵人躺了一地。在喘歇的時候,她們用肩上的毛巾擦擦汗水。
到了一定數量的時候,一輛輛馬車來了,一垛垛地撂到馬背的兩旁,一條繩子飛檐走壁地捆紮結實,由孩子們押送到麥場裡,一拉繩子,刷地落地,人和馬便一身輕鬆了。
收穫麥子的時節是顧不得回家吃飯的,晌午,白玉霜趕一輛馬車先把午飯送到田間地頭,然後送到曬穀場上。
就這樣,王金山在大家的幫助下,顆粒歸倉。而神母泉以北的紅薯秧子好多天沒有澆水了。再過幾天,秧苗就要栽種到大田裡去。漢子麟能讓女兒帶這麼人幫他,他想應該在解決秧苗澆水這幾天,再給農民做一件好事。
王金山圍着水輪車掃視了一圈又一圈,一個名詞終於水到渠成,他跑到教室把藏大槐喊了出來:“水臼!讓水臼帶動水輪車,再讓水帶動水臼。這樣,水自動流出來,以後不用再用力搖了!”
“水輪車我們有,神母堂裡放着呢。但水臼到哪裡找啊?” 藏大槐說。
“石臼,我想你應該熟悉。石臼,石頭做成的;水臼,應該與水有關。”王金山繼續分析,“水臼,應該就是水碓,即用水的力量將糧食皮殼去掉的一種機械。在神母堂牆壁的圖案上就有水輪車和石臼的圖案,可惜已經模糊。應該是西漢人,利用水排原理加工糧食的基礎上,發明了連機水臼。根據推測,水臼的構造是……”
“這小事兒還需要麻煩別人嗎?”藏槐花跑到王金山的身邊說,“你忘了,我老奶奶就有一個石臼。她走了誰還用啊?”
“哦!爹也來了。”藏槐花說着,只見大鬍子騎着馬過來了。大鬍子下馬非常感謝:“多虧你王老師幫忙,山槐莊的地用噴灌澆了一遍,地種完了。機房也按上了,好多村的人來脫大米、磨面。你們收拾麥子也不告訴我一聲。”
王金山見他過意不去,就說:“想幫忙機會有啊!”
“快說。我一定幫你。”大鬍子說。
“你家的石臼,我想用它和水車做一樣水臼。”王金山知道這石臼和槐花奶奶的感情很深。
“這個?你讓我回去想想。”大鬍子這樣說。
“老師,爹爹不答應,我去勸。”藏槐花跟隨大鬍子離開了槐樹林。
王金山向藏大槐描繪他的藍圖:“現在我們要把水輪車從這裡移到上游的小溪上,在前頭攔截水流;用水的衝力衝擊水輪車,然後水輪車衝下的水衝擊石臼。”
下課了,白雲鶴走過來說:“王金山,你腦子進水了吧。動用神母堂裡的東西和神母泉,會有多人出來反對。漢家可能說你破壞漢家的風水。漢家能夠出漢光耀、漢子麟、漢向陽這樣的官,全是這風水好。現在你把水輪車架上,他漢子麟還不敲斷你的腿?”白雲鶴滔滔不絕地講起他的風水理論來。
“這樣不僅解決我們澆秧苗的小事情,而且方便了周圍村民吃水、用水,學校也安靜多了。”王金山驚喜地告訴白雲鶴:“讓水車的水帶動水臼,代替人工。你找幾個老木匠幫幫忙,馬上設計。我和藏大槐把水輪車擡出來。”
藏槐花做通了父親的工具,大鬍子親自趕馬車把石臼送到王金山指定的地方。但白雲鶴去請的木匠,答應要來的,但怕得罪了人,都說他們沒有做過這樣的發明,所以沒有到。
王金山沒有辦法,只好在腳下找了一塊鬆軟的土地,把大家喊過去,取一根木棒將自己的想法描述一番。大家還是不懂,他又畫了一張草圖。
白雲鶴到底聰明過人,王金山講過一個時辰,白雲鶴就把模擬圖形造出來了。但大家還是不信這水輪車有王金山和白玉潔描述得那般神奇,都覺得王金山只是想象而已。
“我們把水輪車擡過來。”王金山在衆人的幫助下把水輪車從神母堂擡了出來。
大家照圖和模型把水輪車和石臼架起來:水輪的橫軸上穿有四根短橫木,旁邊的架子上裝有四根搗米的臼梢。當橫軸上的短橫木轉動時,水流的推動力將輪子上面的葉片帶動起來,清澈的溪水被附着在葉片上面的一截截的小桶源源不斷地提起來,順着竹筒流利地流進石臼的末端,將之壓下,另一端就會自動高起來,短橫木轉了過去,高起的一端就會落下。四根短橫木連續不斷地打着相應的臼梢,就能一起一落地搗米。
每一個人的眼神裡帶着一種欽佩和幸福。等王金山望着戰績滿臉喜悅的時候,方圓扛着鐵杴走過來衝着王金山喊:“給點陽光就燦爛,忘了北移水車自己幹什麼?”
“澆紅薯秧子啊!”王金山朝方圓一笑。
“沒問題!”方圓很自豪地回答,然後扛着鐵杴去開溝。
王金山暫時把衝擊石臼的水截住,讓水嘩嘩地流進紅薯秧地裡去。
大槐樹下等着水澆菜園的姑娘們誰也顧不得回去吃飯,就坐在自家菜園勉強吃了晚飯,等候着別人澆過了自家澆水。
月亮升起來,王金山來到這兒,只聽姑娘們嘁嘁喳喳地議論,王金山太自私了,澆過了自家地,把水控死了!王金山耷拉着臉從這家看到那家,都是一律地乾渴着。王金山一句話不說,到水輪車一看,沒水了。
王金山披星戴月沿着溪流往上游查看,發現小溪水歡快的流着。他就納悶,這麼多的水流向何方?再往下游找去,在水輪車不遠的地方,溪水嘩嘩地流進一塊上谷田裡。
“這是誰幹的?在這兒偷水!和強盜有何區別?”王金山像一條咆哮的雄獅狂怒着……王金山喊了一陣,不見來人,突然發現附近有一把鐵杴,就拿回鐵杴馬力地把地頭的水口堵了,然後去戳下游的攔壩……
王金山剛戳了幾杴,“快堵上!”漢嚮明從一棵柳樹下像一條狼躥了出來,惡狠狠地說:“怎麼活夠了是嗎?”
王金山問,“還要命嗎?”
漢嚮明發現是王金山有些不好意思,嬉皮笑臉地說:“我家的穀子旱得要死,在你們的上游,自然借了點光。”見王金山要走,怕王金山找漢子麟問事,急忙喊住:“好漢做事好漢當,澆地是我的主意。”
王金山想起這些天漢嚮明變着法子陷害自己,恨不得揍他一頓,但從抗旱夏種的大局出發,又照顧方圓的面子,就不和他計較了。
“原先的老窪地是下游,蛤蟆蛙子汪,以前很容易澆水。可你不領我們的情,把地還給了他們。現在,就那幾畝地,還育那麼多紅薯秧子幹什麼。要不,我幫你整一些地你種?”漢嚮明見王金山拿着鐵杴繼續開渠,警告說:“好好教你的書吧,別種地了,以後的募捐免了。”
王金山還是將渠開了,怕漢嚮明和槐樹林的人再堵上,乾脆坐在渠邊看守着。
第二天黎明,白玉霜給王金山送飯來了。白玉霜高興地告訴王金山,整個老窪地汪洋一片,過兩天就能種沙稻;連下游的一些平整的地塊,也種上了沙稻、玉米和大豆。只是一些山坡和老荒坡那些地塊高一些上不去水,百姓怨聲載道。
王金山勉強吃了一個包子,正和白玉霜聊天,漢大伯、漢二叔帶着幾十個村民手裡拿着鐵杴、钁頭走過來。
漢大伯到了王金山近前,笑道:“你小子福分不淺,山坡上的、老荒坡的,上不來水,誰也不願種?我們給你攔下來了,很低的價錢祖給你。”
“這樣的福分給你們吧。”王金山說。
“你把澇窪地變成了聚寶盆,如今還給我們了。漢子麟罵我們,我們也覺得對不起您。我知道你育那麼多紅薯秧子,種哪裡?”漢二叔勸道。
王金山看着他們,不敢相信前些天要走了澇窪地,轉眼又幫他租地。
“你不相信我是嗎?”漢二叔看看帶來的人,發誓:“他們都準備好了合約。只要上級不動地,地種幾年都行!王老師,你籤個字,筆和印色帶來了。”
“大家準備的很充分啊!”王金山高興地接過他們的合約一一簽字,按上手印。
就這樣,王金山得到了上百畝山坡。三夏大忙搶收搶種至關重要,就請了漢大伯等幾十人幫他種紅薯。至於水的問題,王金山請來了大鬍子。大鬍子把噴灌的罐子拉到每個山坡,柴油機一響,河裡的水就到了地頭,方圓帶着姑娘們用水桶、罐子接水;老年人用钁頭刨窩窩,孩子們點秧苗,媳婦們用水把秧苗按在窩窩裡再用沙土埋好。
天剛上黑影的時候,活兒就結束了。剩下的幾大菜畦子秧子,王金山免費給了大鬍子。
老百姓發現噴灌能把河水引向山坡地,紛紛請大鬍子去澆地。於是大鬍子成了各家各戶的座上賓。
等搶種結束,就是上繳國庫糧的時候了。王金上裝上滿車的小麥代表整個槐樹林村去交公糧。不僅破了大槐鎮靠吃救濟糧捱日子的先例,而且也拉開建國以來上繳公糧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