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山好似早就料到木桃的反應,所以臉上毫無表情,還安慰道:“現在你看到了,要是覺得難聞,就退後些跟我說話吧。”
木桃看着張清山,根本無法想象他是如何在這奇臭無比的糞缸裡面待下來的。聽張清山剛纔的話語,心想要是自己太過於在意,反倒是要傷他的心,既然他能在這糞缸裡面待這麼長時間,那自己只是站在旁邊,又有什麼。
於是說道:“不用了,前輩你……是怎麼會被裝在這缸裡面的,爲什麼不出來,難道手腳被束縛住了嗎?要不要我幫你?”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真說到要幫張清山離開這糞缸,卻還不知道要如何。因爲手邊並沒有鐵鏟之類的工具,就連個木棍什麼的都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挖。
張清山搖了搖頭,面容有些扭曲,顯得十分難看,緩緩說道:“我的手腳……全都被人給砍斷了,現在在這缸中的,只有身軀。”
木桃聽罷,一股恐懼之意襲上心來,顫抖着聲音說道:“什麼……你的手腳全被人給砍斷了?是什麼人如此狠心。是不是關你在這裡的那個人?”
張清山回道:“是,就是那個奸人惡賊!所以小兄弟,你一定要爲我報仇啊。”
木桃雖然有心爲張清山報仇,可心想自己還是個未入門的弟子,又有什麼能力去替他報仇呢,於是說道:“前輩,我並不是不想替你報仇。只是我身無本領,怕是敵不過你的仇家啊。不過前輩若是能教我如何離開這裡,那我必定會帶着前輩一起離開。然後再去尋找你的同門好友。”
張清山本來一直十分的平靜,可聽完木桃的這番話,立刻搖頭晃腦的喊道:“不要……我不要去見他們……我不要見他們……我這個樣子我不要見……我不要見他們啊……”
木桃頓時明白,一定是張清山嫌棄自己現在的樣子,不敢再去見以前的故人了。但是除了這個辦法,木桃也實在是想不出其他法子來了,真要自己爲他報仇,那是肯定不行的。只能是有心殺賊,無力迴天。
這時張清山突然說道:“小兄弟,我說過,只要你答應替我報仇,我就會幫你離開這裡。對於報仇一事,只要你有此心,那麼我就會教你有這個能力。”
木桃心頭一怔,心想教我有這個能力是什麼意思?於是問道:“前輩,如果我真有幫你報仇的能力,那麼一定會竭盡全力。只可惜現在的我,還是個未入門的人。只有等他日我學成道法之後,再替前輩報仇了。”
張清山聽了顯得十分的高興,連忙說道:“好好,好孩子。你當真願意爲我報仇嗎?”
木桃不想弗了張清山的意,又急着想出去,於是說道:“是,只要他日我學成道法,一定爲前輩報仇。”
張清山說道:“好,那你跪下發誓,你發誓了,我就信你。”
木桃本就心善,雖然兩人初識,張清山就硬逼着自己爲他報仇,還要發誓,但心中卻也理解張清山的心情。
於是當即跪下,以手指天,說道:“晚輩木桃,答應爲張清山前輩報仇雪恨。若是不爲,天雷地誅!”
張清山哈哈大笑,說道:“好啊,好啊。孩子,你過來。”
木桃探着身子,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正走到糞缸面前,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將自己吸了過去,只覺得腦袋一晃,頓時整個身子倒翻了過來,手中的火摺子也沒拿穩掉到了地上。
木桃這時頭朝下,腳朝上,和張清山兩人頭頂着頭。因爲翻轉得太過突然,以至於木桃腦子一直有點混混沉沉,等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跟張清山兩人頭頂頭的粘住了。
木桃嚇了一大跳,喊道:“前輩,你這是幹什麼,你快放我下來啊。”木桃此時心境極亂,還以爲是張清山要使什麼法術,將他的靈魂轉到自己身體,然後再借自己的身體去報仇什麼的。
木桃本練過些拳腳,力氣還算不錯。可這時只感覺手腳癱軟無力,一點勁都使不上,而腦袋又緊緊粘在張清山頭上,根本動彈不得。
這時張清山聲音極爲嚴厲,說道:“別亂動,凝神靜氣,周身放鬆。”
經過一番掙扎,木桃漸漸的感覺到一股熱流從頭頂百會穴慢慢進入身體,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本來這個姿勢極爲難受,但是此刻木桃卻顯得無比受用。
這股熱流速度越來越快,而且熱度也越來越高,不一會,兩人頭頂就冒出了白霧,像是蒸籠一般。木桃也從溫熱的舒服過度到了炙熱的難受。
就好似一個人泡澡,剛開始水溫正合適,覺得十分的舒服,渾身通泰。但是下面柴火越加越多,水溫也越來越熱,那到後來,就感覺要被煮熟了一樣,異樣的難受。
木桃此時感覺自己要被燒着一般,不禁大喊:“前輩,我好熱,要被燒死啦,都冒煙了,你快停下來啊。”
話剛喊完,就覺得這熱流又開始慢慢衰退,速度也越來越慢,到後來,已經是斷斷續續,有些接連不上了。
木桃本來靠着這股力量支撐着身子倒立,但是現在這股力量越來越弱,幾乎要接不上,於是身子也開始搖搖欲墜。
就這麼持續了一小會,木桃感覺自己即將要摔下來了。他反應倒也快,趕緊身子一翻,落了下來。這時只感覺渾身無比舒暢,而且居然能在沒有光亮的情況下,將周圍看得清清楚楚。
木桃正想問張清山剛纔是在幹什麼,可擡頭一看,卻嚇了一大跳。
只見張清山滿頭大汗,鬚髮皆白,而且面容也好似突然老了數十年。雖然剛纔只憑着微弱的光亮看過張清山。但也看見張清山的頭髮眉毛乃是黑色,雖然憔悴,但並不蒼老。可現在的樣子,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木桃連忙走上兩步,說道:“前輩,你怎麼了?”
張清山喘了幾口氣,緩緩說道:“你怎麼還叫我前輩……”
木桃一怔,心想不叫你前輩叫什麼,於是回道:“晚輩自然是要是稱你爲前輩了,前輩,你剛纔是在做什麼。弄得我好熱。”
張清山顯得十分的疲累,回了一會氣息,才緩緩說道:“你要叫我師父……知道嗎。”
木桃“啊”了一聲,驚道:“師父?”
張清山點頭回道:“我已經將我幾十年的道行全都傳給了你,你不叫我師父,要我叫什麼?還不快快跪下磕頭拜師。”
木桃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擺手說道:“我……我是要拜我那個師父的……這……前輩……你怎麼也不同我說一聲再傳功啊,現在要怎麼辦,要不我再把道行傳回給你吧。”
張清山盯着木桃仔細看了一會,倒也覺得他天真爛漫,毫無城府。心頭也不禁覺得寬慰。只緩緩說道:“你當這道行是什麼物件嗎,可以隨便傳來傳去的。你聽着,我這些年,全憑着道行才能支撐到現在。現在我將畢生道行都傳給了你,我的性命也只在朝夕之間。你靜心聽我說話。”
木桃心頭一驚,不知道爲什麼聽到張清山說性命只在朝夕之間時,眼睛卻溼了,有些抽泣的說道:“是,前輩,我聽你說。”
張清山說道:“你還叫我前輩嗎?”
木桃不忍再傷張清山的心,拱手說道:“師……師父。”
張清山面露笑容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幾年前,我在這地洞上面的焚屍林煉屍。這處焚屍林因爲屍氣極重,所以很適合煉屍。我便在這樹林邊的小村住了下來,每日子時到樹林中煉屍。約莫過了半個月,忽地來了一個人。這人便是玄黃派滇西雙毒之一的桑雷多。”
木桃正想估計這人便是害張清山的人時,張清山卻突然大聲說道:“好徒兒,你要記住這個人!就是他讓爲師變成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樣的。”
木桃點頭回道:“是,我……弟子記住了。”
張清山又繼續說道:“當時他找到我,想要我殭屍口中的寶珠。那寶珠本是我多年祭煉的寶物,專門吸收陰氣。對於煉屍有極大的好處。我當然不肯給他。誰知道他見我不給,就想硬搶。我和他隨即鬥在一起,當時我所站的位置,正是這地洞上方。雖然當時感覺腳下的土地十分鬆軟,但因爲正在鬥法,也沒有在意。誰知鬥到關鍵處,我渾身用力,這腳下竟然突然塌陷,我一下就掉了下去,只這麼一分神,便中了他的妖法。我心知再要斗的話,我肯定鬥不過他了,於是立即指揮殭屍遠遁,心想他要去追殭屍的話我便也能馬上脫逃,但如果他來追我,我那殭屍口含寶珠也能不被他所奪。”
聽到這裡,木桃好奇的問道:“那他追殭屍還是追你……追師父去了?”
張清山嘆了口氣,說道:“他當時追我而來,又使妖法將我困住。然後逼我將殭屍招回,好取得寶珠。我不肯,於是就將我囚禁在此地洞。但是我中了他的妖法,毒性漸深。要是不醫治,沒多久就要死掉。可他怕醫治我後,我會逃脫。但是不醫治的話,我便就要死去。於是就狠下心將我手腳砍斷,然後又將我放在水缸之中,填充滿糞便。以防止我施法求救。然後才施法醫治我。就在當日晚間,那奸賊又在地洞裡逼迫我召回殭屍,我當然不肯。可這時我那殭屍卻自己護主回來。他當即追了出去,然後我便聽見打鬥的聲音,約莫一盞茶功夫,他將地洞上方的入口蓋好,便離開了。我當時猜想他肯定是已經將殭屍口中的寶珠奪走了。在那之後我便能感覺到我煉的那具殭屍每日都會在黎明前出現一段時間。可惜我困在這糞水之中,無法施法召喚。只得由着他在樹林外面胡作非爲。之後過了幾月,他突然又來,詢問我寶珠如何催動。我當然不肯說,他百般逼問,我都不說。後來他又來過幾次,我都不肯告訴他。漸漸的他也就沒再過來。”
聽完張清山的講述,木桃心中十分震驚,不過卻也奇怪爲什麼糞水能阻止他施法,於是問道:“爲什麼用糞水便能阻止師父施法了?”
張清山回道:“其實他將我手腳砍去,我便不能使出許多法術了。但是我道行仍在,他怕我以道行傳聲,找人來救我。所以才用糞水埋住我。你有所不知,我們修道之人,所講求的都是至純至淨。即使我所煉的是殭屍,也是至陰至邪。但是那糞水卻是人間最爲污穢的東西,可以阻撓許多法術。除此之外,他在這陶缸外面還畫了許多符咒,爲的就是阻止我施法。”
木桃依言朝陶缸上仔細看去,果真看見許多奇怪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