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雲自然不清楚解放的真正含義。
她只是單純的將其理解成字面意思——去解放其他州城裡仍受到世家豪族或軍閥壓迫的百姓。
對於這個充滿寓意的名字,墨雲心滿意足。加上夏凡勾勒出的解放號充斥着大街小巷的情況,更讓她心緒澎湃。如今寧婉君已經醒來,她肩頭的重擔已卸,終於能再次全身心投入到機關設計中,幾乎每一刻鐘都不想浪費。結果就是她揮揮手將夏凡趕出了機造局,隨後立刻開始了規模化生產的研究。
看着對方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夏凡腦海裡忽然莫名冒出了一句梗——男人只會影響我鑽研技術的效率。
傍晚時分,夏凡把財務部主官李公公叫到了山莊。後者走進山莊會客堂時,發現屋子裡除了寧殿下外,還坐着另外兩個人。他們一男一女,有着明顯的異族特徵。李多津立刻就猜到,對方正是夏凡從西極帶回來的恩人。男的爲侍從,而女的則是納塔庭的暮夜公主。
他朝女子鄭重行了一禮,才坐到夏凡對面。
對於李多津而言,如今金霞新的局勢已越來越明顯——比方說過去只有公主殿下會獨坐首位,現在她卻會將夏凡拉到身旁,形成並列首位。這門心思那小子或許沒注意到,但自己肯定是不會錯過的。這在李公公看來,可謂倍感欣慰。他看待寧婉君就跟半個女兒一般,雖然知道自己地位不符,可這種心緒卻是長久以來形成的。他本以爲公主殿下以替母親報仇爲念,根本不會看上其他人,沒想到對方也有開竅的一天。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就說下今晚要談的事情。”夏凡神情輕鬆的開口道,“我打算在金霞試發行紙鈔,以取代現有的銀兩支付體系。”
跟夏大人打了這麼久交道,李多津對於他的新詞早就見怪不怪了,“這個紙鈔……是指錢莊憑條嗎?”
這玩意很少人聽過,更別提使用了,但李公公卻是少數人之一。
由於大量銀兩運輸不便,徐國的幾個大錢莊聯合起來,發行過一些錢莊憑條,商人手持這些憑條,可以在上元城的錢莊兌換到等額金錢。他當時爲寧婉君籌備造反經費時,就曾將一部分錢財轉變爲憑條,一是方便儲存,二是萬一失敗逃亡他國,憑條比珠寶首飾更容易兌現。
不過它的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爲了防止僞造,每隔半年徐國錢莊都會進行一次憑條變更,持有者需要按時更換,否則就容易引起糾紛。儘管通過身份審驗後,舊的憑條也能取回錢,可除非人在徐國,否則這中間消耗的時間通常以月來計。
其次便是信譽問題。不是所有人開出的憑條都可以換到錢財——徐國牽頭的南熙錢莊在永朝時就已存在,百年時間積累下來的信譽才能使得其他商人願意兌換,上元城的大戶不是沒有嘗試過,但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
“不,它要更直接一些。”夏凡回道,“紙鈔不光在錢莊之間流通,也會在商戶和百姓之間流通,簡單來說,人們可以直接拿着紙鈔去購買米麪、衣服和其他生活用品。金霞之前不是發行過海鮮卷與事務局專用的糧票麼,而紙鈔相當於它們的集合體,用途更廣,幾乎無所不包。”
李公公倒吸了口涼氣。
這就是鑄幣權。
只不過是把鑄造銅幣換成了紙鈔。
金霞造幣他絕對是舉一萬隻手贊同,寧婉君作爲未來的君主,自然擁有鑄幣特權,但紙鈔的話,情況就大不相同了……這玩意成本極低,來錢速度絕對一流,但風險也大得可怕啊!先不說人們願不願認,紙張可沒有什麼價值,萬一出現發放風險,百姓發現手中的錢變成了廢紙,這折損的可是金霞的未來!
“你怎麼突然想做這個了?”寧婉君不免有些好奇,“如果是別人來提,我一定會認爲他想借機謀財。”
“因爲金霞城需要錢。”夏凡言簡意賅道。
“夏大人,我們的庫房依舊有盈餘。”李公公咳嗽兩聲,“而且今年的收支應該能維持下去。”
也就是有盈餘而已。
夏凡也瞭解過事務局的財政情況,學堂開辦和機造局的擴建幾乎吸走了大量資金,盈利的則是方家的物流分成、港口貿易稅收、房產收入和鹽稅。爲了保證鹽價穩定,鹽稅錢並不算多,反倒有被房產收入迎頭追上的趨勢,至於另兩項,則是杯水車薪。
如果不是邪馬國按時供給的白銀,以及追加的一批武器購買款項,金霞只怕已經破產了。但問題在於,學堂建了好幾處,卻都位於首府之內,想遍及申州各地還是個夢想。更別提全州的道路基建、更多的機關獸工廠、醫療衛生系統和規模更大的教育普及工作了。
事實上,貴金屬貨幣已成了金霞高速擴張的門檻。
“金霞在今後二十年裡需要大量的錢,這筆錢加起來可能比六國產出的所有銀子都多。”夏凡陳述道,“爲了避免流通銀錢不夠而導致的市場萎縮,我們必須提前進行佈置,以鼓勵市場進一步發展,同時也能給事務局更大的施展空間。既然銀礦銅礦挖不了那麼快,紙鈔就成了唯一選擇。”
李公公瞪大了眼睛。
金霞需要的銀子比六國加起來還多?這是什麼概念?
那可包括了無數世家豪門與王公貴族千百年來的積累!
他真有把握公主殿下的地盤能生產出如此多的貨物?
寧婉君笑了笑,“看來你早已經想好要這麼做了。李公公,此事有什麼困難的地方嗎?”
不是問可不可行,而是問困難之處,就證明公主已經同意了這個決策。
李公公撓了撓了腦袋,“難處有很多,首先是讓民衆願意用它,如果處理不好,甚至有可能會影響到殿下的威望。其次是防僞造,萬一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民心恐會惶惶不安。另外紙鈔發多少,用多少,又如何管控它的流動去向,這都是大問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憑條有的缺點它都有,而且副作用要大上百倍不止,“總之,夏大人必須謹慎對待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