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自家這個老實木訥的弟弟還知道懟他了?衛同知停下腳步,看着他:“我倒是想生出這麼個閨女來啊!你莫生在福中不知福!”
論嘴皮子,衛同知還從未懼怕過他的,閉了閉眼,一連串的詰問便問出了口。
“危險?她做的哪件事不危險了?”
“她若是懼首懼尾又豈能走到今日?”
“陛下如今賜了大天師的儀仗下來,想來她任大天師也時板上釘釘的事情,論公,我到她面前還得俯首作禮,你白撿了一個大天師的女兒就不要亂想了!”
衛同知說着轉身:“還有,陛下所賜,不管是福是禍,都要受之,這是爲人臣子的本分!國子監爲什麼要摻和進長安不雨的事情?因爲這本來就是陰陽司該做的事情,她行爲人臣子的本分,我還要制止不成?”
不管是人才凋零還是祈雨太難,這都是陰陽司無能的表現,這件事必須要解決,否則,必會影響到陰陽司的威信。六姐兒所謀不小,她既然接了“大天師”的位置,便不會任憑陰陽司威信掃地。否則又爲何來接這個“大天師”?
雖是將衛同遠說的啞口無言了,衛同知看着他落寞茫然的神情心底終是一軟:“她知曉輕重,有她的想法,做了選擇也不會後悔。這選擇你或許不會理解,但她覺得對就好了,你不要把她當小孩子……”
這話一出,衛同遠臉色便是一紅:“我從來沒有將卿姐兒當小孩子。”他……他這個父親做的可聽話了,卿姐兒說的話,他都是聽的。不過這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麼?
“你也知曉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主張。”衛同知沒有理會衛同遠的心緒萬千,繼續道,“別亂想了。不然你要我出手做什麼?平白擾了六姐兒的計劃麼?”
這倒是,衛同遠大抵聽懂了,點了點頭。
衛同知這才轉身離去。
……
次日一大早,棗糕過來時便見衛瑤卿房門大開,她早已梳洗打扮妥當,此時着一身青色長裙站在廊下,看着天出神。
“小姐起得真早,”棗糕見她身上的常服,不由奇道,“今日不進宮麼?”
“不進宮!”衛瑤卿望天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笑着伸了個懶腰,“睡了那麼久,快憋死了。陛下準我這些時日自由出入宮內,今日我不進宮,要出門看看。”
吃完早飯,她便出了門。走到府衙門口時,不少百姓正搬着小凳子準備離開,國子監的學生也興高采烈的於其中穿梭。“二十日”“祈雨”“衛天師”的字眼時不時的從這些人口中冒了出來。
衛瑤卿站在人羣中,此時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她,就算是注意到了她,也沒有那般巧合能認出她這張臉的。在原地站了片刻,有人驚疑了一聲“六妹妹”。
衛瑤卿轉身,對上的是衛君臨一臉詫異震驚的臉,他身邊還有幾個國子監的學生,此時也是驚詫的看着她。大抵是沒有想到衆人口中相談的“衛天師”會出現在這裡。
見真的是她,衛君臨反應過來,忙向身邊幾個同窗使了個眼色,而後拉着她走到一旁人少一些的角落之處,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道:“六妹妹怎麼過來這裡了?”他說話時聲音刻意壓低了不少。
“昨日剛醒,今日過來看看。”衛瑤卿說着目光透過他們,看向走動的人羣,不由點了點頭,道,“看來大家都回去了啊!那很好啊!天熱,總聚在一處,怕是要得暑症的。”
這話說完,便有個國子監的學生下意識的接話道:“是呢!這些天,有不少人得了暑症暈倒了,街上的醫館都人滿爲患了。便是何大人體恤爲大家準備了滷梅水也沒太大用處。”
“早一點散去也好。”衛瑤卿聞言點頭嘆道,“這件事確實該了了。”
聽她這般感慨,幾個國子監學生更是驚愕,有人當下便忍不住問了出來:“衛天師,你……你真的要求雨麼?”大抵是平日裡跟衛君臨關係不錯,怕惹惱了衛君臨,是以他此時說話聲音極低,只是雖然聲音低,卻也抑制不住聲音中的興奮。畢竟這場雨大家等了許久了。
衛瑤卿點了點頭,神色未變,只朝他們笑了笑,道:“這是陰陽司的事情,所以,你們回去讀書吧!這件事到此爲止了。”
她聲音溫和,語氣平緩,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以至於幾個學生下意識的點頭應允。
待到眼前的女孩子離開之後,幾人纔回過神來,面面相覷之後,有人終於人忍不住開口問衛君臨:“衛君臨,你家六妹妹說話真有氣勢!她平日裡也是如此的麼?”他們不是沒見過女官,但大多都是知書達理的那等嫺靜女子,說話如此有氣勢又實權在握的女官還是頭一回看到。
明明比他們還小上幾歲,卻不知爲何她一開口,他們便下意識的把她當做長輩,乖乖點頭應允了。
衛君臨臉色一紅,道:“我家其他妹妹也不是這樣的,六妹妹不一樣。”
“確實不一樣。”有人朝他擠了擠眼道,“陛下跟前的紅人,聽說昨日陛下送她出宮的肩輿可是大天師的肩輿,君臨,你家六妹妹說親了沒有?”
前面半句雖說聽起來有些羞愧但還是與有榮焉,可這後半句的轉折便讓衛君臨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半晌之後搖了搖頭:“沒呢!我大妹妹三妹妹在說親,六妹妹年紀還小,還未說親。”
“年紀也不小了吧!”一個學生說着算了算,“十四了吧!”
衛君臨瞪了他一眼:“十幾都跟你沒關係!你一個連功名都沒考過的人不要肖想我六妹妹了!”
那學生聞言忙擺手道:“天地良心,我可沒肖想你六妹妹,只是覺得你六妹妹如此年紀這般厲害,也不知道什麼人才配得上她?”
衛君臨沉默了片刻:“不知,但她有自己的主意。”
不是所有人都對這些瑣碎小事感興趣的,一個急急想要回國子監看書的學生早耐不住了,聞言忙道:“一個個都還未科考入仕操人家大天師的心作甚?走吧!”
這話將幾人說的鬧了個大紅臉,忙轉身離去了。
……
而此時,被提到的衛瑤卿正站在一座茶樓前,聽着茶樓裡傳來的陣陣驚歎聲,她擡腳走了進去。
她想看一看,張家沉冤得雪之後的長安城,與往日到底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