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九在家養了三天,這感冒發燒纔算是挺過去。又因爲上了最好的金瘡藥,所以身上的傷口也好了不少。
倒是薛老太爺因爲薛忠的事情,總是看起來心事重重的,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幾歲,每天就算是有福九和襲月陪着,也都是眉頭深鎖,不愛說話不說甚至連飯都很少吃了。
金羽西等人都嚇壞了,這老太爺每天的食量可是很好的,這一下子不吃飯了,怕是出了大病,所以就每天都讓方敏夫給過來看看。
方敏夫每天看完之後,都皺眉搖頭,“老太爺這是肝火鬱結,胸悶氣短,精氣阻隔,怕是心裡有火難舒。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再多加生氣,這樣的年歲,如果長時間有心事操勞,怕是最有要引出大病的。”
然後就是給開平心靜氣的藥,吩咐必須每天按時服用。
金羽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只能囑咐家裡人,誰也不能惹老太爺生氣,否則就自己去領家法。
薛朗當然明白父親的心結,雖然自己着急,但是也着實沒有辦法。更要命的是薛鳴乾那邊竟然連一封信都沒有,到底薛忠是生是死,連半點消息都傳不過來。雖然,他已經以兵部的名義發了三封雞毛令,但是卻依然毫無消息。每天回來,都犯愁和薛鼎天要怎麼交代。
薛鼎天也讓薛伯以家書的方式發了六百里加急,就是讓薛鳴乾給個消息,但是也石沉大海一樣,絲毫沒有動靜。
越是這樣,老太爺就越是着急,這眉頭皺的也是越緊,最後竟然真的病了,每天都病仄仄的,誰也不搭理。
最先察覺不大對頭的是金羽西。多年的征戰和掌家經驗,讓她知道,老太爺這次絕不會因爲福九的事病倒。老人家身經百戰什麼事沒有經歷過,萬萬不會因爲一次火災就病倒在牀,這裡面肯定是和當天晚上密談的事有關係。
終於,金羽西忍不住了,在有一天薛朗從朝上回來之後就將他攔住了,拉到偏廳,生要問出個究竟。
薛朗一看這邊實在是藏不住了,只能如實說了出來。
金羽西聽見雖然是呆了一會,但是竟出乎意料的沒有一絲女人家的悲切,只是目光堅定的對薛朗說:“大伯,這件事不能再等了!必須要馬上派人去貴州探個究竟!否則,就算是最後忠兒什麼事都沒有的回來了,老太爺也是等不起了!”
薛朗眉角見帶着凝重和煩憂的說道:“我當然知道要馬上派人過去!可是,派了兩個副將過去了,也依然是毫無消息。我甚至都覺得很可能是貴州那邊依然是被全然困住了。任何消息都進不去也出不來。現在你要是讓我再派個精明的人過去,暫時又沒有人手。薛家軍現在是一個也動彈不得,一旦戰事起來,到時候無人可用就真的糟了。”
金羽西沉着臉的想了想,然後擡起頭堅毅的說:“讓四娘去!四娘娘家的錢莊遍佈全國,水路旱路關係通達。而且,在江湖上也很能說的上話。四娘本身也是個能擔起事的人,眼下這種情況只能讓四娘去。如果讓薛文他們去,我怕也是頂不住事,最後弄個人仰馬翻的回來。我一會就去告訴四娘,讓她準備一下,明早就出發。
貴州那邊的情況無論如何,絕不能讓他們將消息封死在裡面。無論是忠兒,還是鳴乾,是生是死我們總要有個消息!”
薛朗看了看金羽西,想了想才說道:“好吧。眼下的情況也只有如此了。讓四媳婦準備一下,帶上幾個功夫好的。不行,把鴛鴦也帶上。務必要注意安全,無論如何,她不能出事。你告訴她,如果貴州真的進不去了,情況危急,讓她切不可急躁的硬闖,只需要將消息遞回來就夠了!”
金羽西點點頭,“好!我現在就去和她說!”
說完,金羽西轉身就走了出去,腳步沉穩而堅定。
四娘聽完金羽西的話之後,竟然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一雙秀目瞪的精光四射,“娘,出了這麼大的事您應該早點告訴我的。耽誤了這麼多天,還不知道那邊已經變成什麼樣子了!”
金羽西沉穩的看了一眼四娘,“我也是剛剛知道。這件事現在還不適宜對外宣佈出來。所以,明天你走之後我會對家裡人說你回孃家了,就說親家那邊又急事要你回去處理一下。你自己那邊也要低調行事。
記住,出去之後萬萬不要讓人知道你的身份。現在鳴乾那邊是情況晦澀難明,如果你的身份讓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一旦你出了什麼事,怕是鳴乾那邊就更要掣手掣腳。你的安危現在也是很重要。
其次,如果貴陽那邊的情況很是糟糕的話。記住,一定要沉住氣,萬萬不可硬闖,要先給家裡傳回來消息,然後在貴陽周邊躲好。你要知道,你是咱們薛家的耳目,如果連你也是去消息,那我們最後就更是兩眼一抹黑,就算是出兵前去營救,那也是不得要領。所以,你現在的位置很關鍵,絕不能大意。
還有一件事,也是我最不放心的一件事。你和鳴乾夫妻情重,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鳴乾那裡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定要穩住神。什麼也不要管的立時回來。記住,你是薛家的女人,在這種危機關頭,要有薛家人的擔待。就算是鳴乾馬革裹屍,那也是他的榮耀。你卻必須要安然回來,就算到最後,我也不希望連你也搭進去,連個給他守孝的人都沒有!”
說完最後一句話,金羽西的眼圈已經紅了,卻強忍着死活不肯掉一滴眼淚。
四娘心裡又是難受又是焦急,在金羽西面前卻只能用力的保持鎮定,微微低下頭,淡笑着說道:“娘,從嫁給鳴乾那天起,我就知道有些事心裡是要有所準備的。放心吧,我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會讓您失望的。倒是您,忠兒出了這樣的事,您還得放寬心,家裡家外的可離不了你。老祖那邊病了,顯然是因爲傷了心。這大嫂還不知道這件事,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難過成什麼樣呢!您在家裡就更不容易了,萬望娘能寬心。我不在的時候,還要多保重自己!”
金羽西看着四娘,緩緩站起來走過去將四孃的手握住,“放心吧!娘挺的住。和你爹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什麼樣的風雨沒經歷過。只要老太爺還在,薛家軍還在,咱們薛家就什麼事都能挺過去!好孩子,這次你要受累了。回頭你走的時候,將鴛鴦帶上,有她在你身邊,路上會方便很多。”
“娘!您放心吧,就算帶不回四郎,我也一定會把貴陽那邊的消息帶回來的!”說着,四娘給金羽西行了一禮,然後匆匆走出去準備東西,明天一早悄然啓程。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的時候,薛家側面的角門便悄悄的開了,四娘帶着鴛鴦和十五個精煉的薛家軍護衛騎着馬快速的消失在冬日的寒風裡,沒有驚動任何一人。
而金羽西悄悄送走了四娘,便趕緊和薛鼎天說了,讓他老人家寬寬心,靜等四孃的消息。
薛鼎天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滿是皺紋的臉上到底還是有了一絲鬆弛。他只希望這個新年薛家所有的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走過去。
四孃的消失雖然讓家裡人都感到有些意外,但是金羽西淡定從容的解釋卻並沒有惹起任何人的懷疑。
這邊薛家在暗暗的安排,那邊蕭家則在大張旗鼓的去找皇上訴苦。
阮凝這次是打定主意死也不讓福九回到苦窯去了。本來她是想着等福九的傷一好便接回自己家去,結果老太爺又病了,她就不好再開口了,準備等老太爺好一好再接福九回家。
但是,現在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就是福九和蕭韌熙是奉旨住在苦窯的。雖然苦窯是被燒了乾淨,但是旨意卻沒燒,所以,按理福九最後還得住回苦窯去。所以,要想福九能回到蕭家去,第一件事就必須是讓晏澈撤掉聖旨。
所以,阮凝打定了主意,要是皇上不收回生命,她就墨跡死他。
等出事後的第三天後,阮凝便親自換上自己的一品夫人朝服去求見皇上和皇后。阮凝是有策略和計謀去的,還不等走過一半,就開始哭。雖然不像尋常百姓家那樣的放聲大嚎,但是卻是哽咽着淚雨如花。一步一抹淚不說,還邊走邊磕頭,走到上面的時候整個額頭都青紫了。
阮凝剛一出現,蘇舞月就得到消息了。氣鼓鼓的去找正在禮佛中的晏澈。
“看到了吧?我說什麼來着!福九出了這麼大事,人家婆婆怎麼會做事不理?現在是婆婆跪着上山來死諫,過幾天就得是薛老太爺了。”蘇舞月覺得這件事想起來都鬧心死了,“早就應該讓孩子們回來的。現在可倒好,弄的小九也受傷了,老太爺那邊也受驚了,現在還在家躺着哼哼呢!弄的朝廷上下都去看過了,連瑤華和瑤塵也都過去慰問了。感情,就咱們夫妻不會做人?!我說我去看看,你也不讓。我要派人去,你也不讓,你到底想怎麼樣啊?明明能是一件好事的,趁着這個機會咱們就來個順坡下驢的讓孩子們回去,您可倒好,一句話不說。平白的讓人家婆婆來跪求,這到底是圖什麼啊?韌熙就算是有什麼錯,你讓他再守一陣城門也就是了,偏得讓小九跟着一起遭罪,到底想怎麼樣啊?”
蘇舞月生氣的在旁邊跺腳,卻看見晏澈還是一副不動聲色的一邊轉動念珠,一邊看佛經。
一氣之下,蘇舞月一把將晏澈面前的佛經搶走,“我說話,你到底聽見沒有?”
晏澈嘆口氣的擡頭去看自己媳婦,“有些事你不懂。現在不適合讓韌熙馬上就回去,他現在還有別的事要去做。最好的辦法就是老老實實的呆在苦窯……”
“什麼事非得在苦窯才能做啊?扶貧啊?”蘇舞月簡直要被自己的丈夫給鬱悶死了,低頭緊盯着晏澈,眼睛瞪的老大的說道:“我真是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不但你神秘兮兮的,就連瑤華和瑤塵也都是鬼鬼祟祟的。現在又說韌熙必須要住到苦窯。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們這麼緊張?”
晏澈看着妻子,眼睛一低,轉着佛珠說道:“什麼事都沒有。你不要在這瞎想,什麼時候瑤華和瑤塵就鬼鬼祟祟的了?說的這麼難聽!”
“什麼難聽?就昨天,他們兩個來的時候明明是臉色沉重的和天塌下來一樣,結果見到我還在那強顏歡笑的說是想我了!我呸!有他們兩個那樣想人的嗎?我又不是陪祖宗去了,笑得比哭還難看!見了你,還直接把我支出去了。後來看見我進去了,立時就閉嘴不說話了,他們當我瞎了,什麼都看不見啊!”說道這,蘇舞月氣得就在地上轉了一圈,然後還不解恨的又轉身的瞪着丈夫,“還有你!你說說,好好的,爲什麼偏要去別的房間睡!說什麼怕影響我休息,你有什麼可影響的?你是不是又開始每天偷偷的看奏章了?還是偷摸的揹着我想宮裡的哪個小妖精呢?”
晏澈聽媳婦越說越不像話,不由得皺眉看着她,“你胡說什麼啊?別忘了,這是佛堂!”
“你也知道這是佛堂啊!當着佛祖的面你還老是和我支支吾吾的,要是以後回到宮裡去,還不知道要瞞我成什麼樣呢!”想到這幾天的鬱悶,蘇舞月就覺得心裡憋屈的難受,索性今天也說了,不如就說個痛快。
看着晏澈又不說話了,蘇舞月深吸口氣,“我也不管你們在背後到底在折騰什麼。但是福九,卻說什麼也不能再去住苦窯了。蕭韌熙是你的寶貝疙瘩,但是福九卻是我的心頭肉。你讓你的疙瘩藏起來我不管,但是我的心頭肉卻必須回去。這眼看就要過年了,你讓人家好好的新婚媳婦不回家去住那個破苦窯算怎麼回事?這讓人家蕭家人心裡能舒服?以後辦事能盡心盡力?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說着,蘇舞月生氣的一下子坐到晏澈的身邊,氣呼呼的扭頭不看丈夫一眼。
晏澈看媳婦是真生氣了,嘆口氣的將佛珠放下,拉起蘇舞月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現在朝中確實有了些變化,不太好的變化。但是一時半會的我還沒有想到好辦法。韌熙呢,年少輕狂,我怕這個時候讓他衝到前面去,會讓那些勢利小人抓到什麼把柄,對孩子以後不好!所以,暫時我只能先將他安排到苦窯去。這也是爲了保護他,更是爲了以後能重用他而做準備。
我也沒想到會發生火災這樣的事。雖然是小九和老太爺那邊都受了委屈,但是好歹也沒有傷到。等過了這一段之後,我就會讓他們夫妻一起回蕭家去的!”
“沒受傷就是好事嗎?”蘇舞月轉過頭來震驚的看着晏澈,“沒受傷那是老天爺開眼,是我們小九福氣大!你知不知道他們住的是什麼房子?是草房!到處都是能着火的東西!這次是沒出事,要是真出事了,你要怎麼和老太爺交代?你是不是想讓老太爺也跟着一起遭罪啊?他老人家那麼大年紀了,還要去住苦窯,你想沒想過啊!”
晏澈被蘇舞月說的鬧心,便閉着嘴,緊皺着眉頭一句話不說。
蘇舞月看丈夫不說話了,便趕緊在他身邊說道:“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就像是我說的。蕭韌熙繼續守城門。但是福九好歹先回到蕭家去。這樣老太爺也算是省心了。還有,眼看要過年了,小九自從成親還都沒有在蕭家住過,你還不得讓人家去學學新媳婦的規矩啊!韌熙繼續去守城門,這樣別人也不會就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再說,就憑他和瑤華的關係,你想徹底讓別人不注意他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還不如趕緊讓孩子們都回去吧,瞎折騰什麼啊!
我和你說,今天是阮凝跪諫,過兩天要是再不讓回去,那薛家二奶奶定會帶着薛家的娘子軍鬧上來。你可別說我沒提醒你,那二奶奶的脾氣你也知道。薛昆那麼大的一個將軍在家裡還是妻管嚴呢,半分不敢得罪人家。你要是覺得你這個堂堂的九五之尊能扛得住一羣娘子軍的攻擊,您就認死理繼續這麼幹,要是扛不住,就趕緊趁着機會下臺階,讓福九回去。”
晏澈鬧心的皺眉頭說道:“韌熙要是回蕭家住去,那還算是什麼守城門啊?那簡直是做戲!更何況,要是福九回蕭家了,讓韌熙留下,那也不對啊!哪有夫妻分開住的!”
蘇舞月看晏澈竟然如此頑固不化,立時站起身,冷冷的說道:“你要是再這樣堅持,如果我是老祖,立時就讓他們兩個和離。免得自己家孩子去跟着受罪!”
說完,蘇舞月轉身就要走,卻被晏澈一把就給抓住了。
“你看看你,急什麼?我這也沒多說什麼啊!”晏澈都快愁死了,家裡家外的就沒有一點省心的地方,“行!行!聽你的,順坡下驢,讓福九回去!行了吧?”
蘇舞月一聽晏澈同意了,立時就笑了,眉眼如桃花般的又緊挨着丈夫坐下,握着晏澈的手笑着說道:“我就說嗎。小九還是你心頭上的肉,怎麼就能那麼忍心讓孩子在外面受苦。行,只要回去就行。這事啊,我一會去和阮凝說,別讓她把苦肉戲演的太過,否則,蕭亦云回頭還不得心疼!這件事咱們就這麼辦了,至於韌熙到底是守城門還是回朝堂,那我就管不着了。一切都由你!”
晏澈看媳婦變化如此之快,不由得苦笑一下,“這還守什麼城門啊?行啦,回頭我找個由頭就讓他回去吧。哎,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不省心啊!”
蘇舞月立時抿嘴一笑,將頭靠在晏澈的肩膀上柔聲說道:“什麼國事天下事,讓孩子們去辦就算了。咱們兩個現在是在宮外頭,只要管好家事就算了!至於其他的,讓那些小鬼們去處理,反正他們一天天的都精力旺盛。”
晏澈低頭看了媳婦一眼,苦笑一下,他倒是想什麼事都不管,可那也得有機會啊!
就這樣,阮凝的一次跪諫就讓晏澈改了主意,皇后娘娘不但親自去將其迎了上來,還多加安慰了幾句,最後說皇上看在蕭家多年爲國盡忠的份上,特赦了福九和韌熙,讓孩子回家去住,這以後也不用再提苦窯的事了。
阮凝雖然受了不少苦,但是總算是將福九要了回去,心裡就覺得一切都值了。
而福九從此時開始,就真正的走進了蕭家,開始當她的蕭家大少奶奶了!
------題外話------
你們猜今天有沒有二更?
我折騰一下,爭取弄一個來。估計最晚是十點半,要是沒有,就明天多更,要是有,那就有了!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