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依照河流而建,神棍阿宏所在村子上游的衆多村子中,有四個村子以季節爲系列,由北向南分爲春水村、夏水村、秋水村和冬水村,這一次來找神棍阿宏的,來自其中之一的秋水村。
見來人十分着急,也有點傻乎乎的憨笨模樣,神棍阿宏大聲問道:“你別急,先說說怎麼回事。”
“俺叫徐潘,秋水村人,俺爹前幾天忽然神經了,請來一位大師給看過,但是不見好轉,俺想帶着俺爹去醫院,但是俺奶奶說,這事醫院不給治,還是得找大師。後來有人提起了您,俺就過來了。”
這個傻乎乎的徐潘着實不會說話,既然來請大師,又何必提起已經請過另外一位大師的事呢?不過神棍阿宏並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只覺得徐潘爲人單純,是個典型的鄉村漢子,倒也不必遮着掩着那麼費勁,算是好事一件。
便說道:“徐潘是吧?你彆着急,我去準備東西,而後隨你一起去看看。”
徐潘也不知道說句感謝的話,就那麼靜靜的守在摩托車的邊上,心中惦念着爹,急得直搓手。神棍阿宏收拾好東西,把小老兒留給大誠照顧,隨同徐潘一起趕往秋水村。
秋水村人以養魚爲主,這些年因爲政府扶持,家家戶戶賺了不少錢,翻蓋起不少新房,徐潘家也是如此,一幢三層小樓和兩幢二層小樓圍成的院落當中,還有一個亭子,一個水池,一個連接亭子和外界的石橋,頗爲有趣。家中養的狗,也不單純是看門狗,而是有名的名犬。
這是一戶富裕人家,這是神棍阿宏的直觀感受。
徐潘的爹顯然是這個大家族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因爲他的不正常,家中聚集不少人。這也算是農村的特色,因爲人情濃重,無論親戚還是相鄰,只要有事,都會互相幫忙。關於這一點,給神棍阿宏最大感受的是住在城市裡的塞子、張懷、潘虹秀、張鵬安一家人,從始至終,也沒有看見鄰居給予過任何幫助,甚至連鄰居的面都沒有見到。
大城市固然繁華,但是在神棍阿宏看來,住在農村才更自在,更有味道。可是他也明白,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往城市跑,儘管能聽到很多牢騷,卻依然還是不肯留在家裡。對此,大誠表現的特別好,這小子似乎從不爲物質所動,一心只想成爲徒弟,學會本事。
想到這裡,神棍阿宏的心中充滿欣慰。
徐潘的奶奶並不算老,濃黑的頭髮,略顯粗糙的皮膚,身板硬朗,說話聲音很大,對神棍阿宏說道:“以前聽說過大師的名號,只是家中沒有發生過怪事,因此和您也沒有過接觸,可是現在俺兒中了邪,這不,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您。”
之前徐潘還說,已經找過大師看過,沒有效果纔來找神棍阿宏,現在徐潘的奶奶又說第一個找的就是神棍阿宏。兩個人誰說真話誰說假話,神棍阿宏心裡有數,卻也沒有揭穿,而是問道:“你們說的人,就是坐在亭子裡面的那位吧?”
徐潘的奶奶驚訝道:“您是咋看出來的?難道看見髒東西了?”
神棍阿宏笑道:“哪有那麼邪乎?瞧瞧你們這些親屬,全都很正常,唯獨一直有個人坐在亭子裡,當然只有他看起來最不正常啦,來,說說是怎麼回事吧。”
徐潘的奶奶說道,她的兒子,也就是徐潘的爹,名叫徐大華,前幾天出去趕集,回來後一切正常,可是當天吃晚飯時,一開始也都挺好,但是吃着吃着,整個人的狀態就變了,變得有些遲鈍,有些呆滯,有些發懵。無論大家喊他,還是碰他,都沒有反應,就像得了自閉症一樣,對周遭的一切都變得不聞不問的。
當天晚上,徐大華被兒子背到屋裡,徐大華的媳婦伺候着換衣洗臉洗腳,就此睡下。按照媳婦所說,徐大華睡得很安穩,沒有出一點毛病。可是第二天早晨,當徐大華的媳婦醒來時,發現自己男人不見了。嚇嚇唧唧的跑到院子,看見徐大華坐在亭子裡,坐得筆挺筆挺的。走近一瞧,徐大華不只是純粹的坐着,嘴裡一直嘀嘀咕咕,嘚啵着什麼,怎麼聽也聽清不清楚。
“小潘,哎,就是徐潘,想給他爹送醫院去,可是我覺得這就是中邪了,有您這樣的大師在,應該沒有問題的。”徐潘的奶奶說道。
6.
神棍阿宏覺得,既然你們已經找過別的大師,卻依然沒有解決問題,證明並非所有“大師”都能“沒有問題”。只是神棍阿宏並不想呈口舌之快,而是擡頭看着天垂象。天垂象中,一片輕雲飄於藍天,一道陽光如金線穿過縫隙,一切都顯示出大自然的美好,但是當神棍阿宏使用“氣”、“勢”、“命”、“法”去分析這片看起來十分漂亮的雲時,就可以看到其中的詭異。
金線代表着一家之主,在金線之上,有兩個黑點,一個稍微濃一些,另一個相對發灰色,將整條金線分割成三段,這是相當不吉祥的徵兆,索性金線很寬廣,可以暫時抵擋這份惡兆。
神棍阿宏低下頭,問道:“你們家的一家之主,是不是徐大華?”
徐潘的奶奶很肯定的說道:“老頭子死得早,大華是家中長子,當然是一家之主了,好事沒他的,壞事都得他來扛。”
“恩,看來這次還真有壞事要他扛了,不過這本就是他的命,和你們家別的人沒有關係,算是他倒黴吧。”神棍阿宏說道:“不過往好的方向去看,徐大華命硬,雖然有點不正常,可至少不會死,只是如果不早點幫他,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可是這個一家之主,就要越來越瘋癲了。”
“您只是擡頭看看天,就推斷出這麼多?”
“我的本事,全都在天垂象中,這點本事不算什麼。”
說罷,神棍阿宏示意衆人不要跟隨,自己一個人走過石橋,來到亭子中。徐大華對神棍阿宏的出現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呆的坐在石凳上,念着誰也聽不清楚的話。神棍阿宏低頭仔細聽,同樣聽不清楚。但是依據多年的經驗,他還是能從斷斷續續的叨嘮中聽到一些關鍵詞,比如“找不到了”、“瘋了一樣的”、“以淚洗面”、“生病”、“窮困潦倒”、“可憐我”、“喪盡天良”、“心有不甘”。
就在神棍阿宏想要聽到更多關鍵詞的時候,卻覺得周圍有一股味道,一股在農村經常可以聞到的劣質消毒水的味道。神棍阿宏將注意力放在徐大華的身上,徐大華留着幹練的短髮,短到可以直接看到頭皮,穿着灰色的帆布上衣和黑色的絨布褲子,黑色布鞋裡露着白色泛黃的襪子。最讓神棍阿宏感到好奇的是,無論上衣還是褲子,總顯得那麼的不合身。
其實衣服不合身,在農村並不罕見,一些樸實的中年男人,喜歡穿兒子或者長輩不穿的衣服,多用於下地幹活時穿,爲的就是髒了也不心疼,因此有些不合適也沒有關係,只要舒服就行,這在農村很正常。可是讓神棍阿宏覺得好奇的是,雖然可以把徐大華穿這種衣服看作是樸實,但是看看周圍吧,一幢三層小樓,兩幢二層小樓,亭子池子石橋,可謂相當豪華。
再看看徐大華的親屬,男的衣着得體,乾淨大方,女的哪一個不是穿的漂漂亮亮?哪一個不是戴着金項鍊金耳環玉手鐲?似乎整個家庭之中,徐大華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個,換一種形容,徐大華完全就是給地主家當長工的窮人。
似乎哪裡不對勁呢,考慮到徐大華身上的劣質消毒水味,神棍阿宏來到衆人身前,問道:“徐大華的一身穿着,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