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總的記憶還停留在指點江山時,那個患有嚴重直男癌又霸權主義晚期的許老爺子身上。
卻不知道,小魂淡出現伊始,便治好了老頭崎嶇了大半輩子的重男輕女。
附上小執墨,也矯正了他的價值觀。
牽着孫女在烏漆流油的大排檔一條街毫無形象吃燒烤,一把年紀學攝影給倆小孩拍下最美瞬間,咧着嘴獻寶似的送上街邊三塊錢的“奢華版”大糖畫……
畫上有夕陽,擁抱的酸酸甜甜,以及促狹的他。
悶悶的笑聲中氣十足,豪爽地露出常年吸菸後一排整齊微黃的牙齒,有歲月磨礪的味道……
談笑間,彷彿還在昨日。
………
三個小時超速飆到,他們仍舊沒能趕上見許老爺子最後一面。
b市的秋天雨濛濛淅瀝瀝,枯黃的梧桐葉宛如斷翅的蝴蝶卷在風中,無依託地飄蕩着……墜然落地。
整齊停在醫院門口的黑色奔馳車隊金屬感冰涼,素黑素白的至親摯友分列兩旁。
站在玻璃推門旁的小姑娘一手挽着小男孩兒的胳膊,另一隻手撫摸盆栽鐵樹綠綠的刺尖。
適應了沉默,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急促的腳步聲同金屬輪滾在瓷磚地面的聲音響起時,她正好朝後退步,倉皇間踩在了一根折掉的枯枝上。
“嘎吱”。
牀單是白色,枕頭是白色,蓋在人身上的那塊布也是白色。
洋洋灑灑一片白色。
溫情和許時推着單人手術牀走到女兒身旁時,停了下來。
小姑娘的視線猝不及防,便撞上了那人被布覆住後朦朧的眉眼。
從夢境被搖醒後的那股慌亂感,再次席捲而來!
身子下意識地朝小執墨後面躲,她將他的胳膊摟得很緊,更緊。
想要朝外探頭看,立馬卻又縮回去。
彷徨間,小執墨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小手在顫。
許時的視線落在第一次這麼膽怯的女兒身上,給小執墨遞了一個拜託的眼神,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女兒,又匆匆朝前。
掀起的風裡夾着霧氣雨氣,讓小姑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阿嚏”。
她擡眸,懵懂的目光跟隨着……
那張牀被推到了最前面的房車側,接着,一羣身着制服的人圍上去,有條不紊地將人抱進一個方正的大木頭盒子裡,裝上車……
“那是誰?他爲什麼要人抱?他爲什麼要睡在木盒子裡?”
奶萌軟糯的嗓音輕飄飄,像是找不到着陸點。
小姑娘撓着小執墨的手心,仰面看他的時候,眼眶倏地就紅了。
她屈拳揉了兩下,自言自語道:“起風,眼睛進沙子了。”
小執墨眸光微暗:“甜甜……”
他還沒有回答,猛地就被打斷了。
“爲什麼來了這麼多人?酸酸你家的親戚都來了呢!倔老頭在哪兒呀?昨天晚上打電話的時候……他不是還在演技浮誇地呻吟……說自己凌晨要進手術室好怕怕……讓我們下週帶着胖兔子過去安撫他……讓他瞧瞧兔子胖……還是我胖……”
晶瑩的液體在眼眶積蓄,溫溫熱熱直打着滾兒也倔強得不肯掉下來,小魂淡似乎使出了渾身力氣勾起脣角,艱難地笑得燦爛:“酸酸你快給倔老頭打電話……說我們提前來了……他要是敢放我們鴿子……嗚。”
哽咽到最後,發不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