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讓馬車再快一些!”
長江北岸,沿着大運河修築的一條自南向北的官道上,四匹駿馬正拉着一輛黑色四輪馬車疾馳而過。
馬車裡面並排坐在兩位乘客,其中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卻嫌車子跑得太慢了,不停高聲催促。此人留兩憋八字鬍,一身錦袍,雙目迥然有神,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人,他乃是太谷曹家第19代掌門人曹鳳翔。
“軼千兄,用得着這麼急嗎?這馬車都快飛起來了。”坐在曹鳳翔身邊的正是領銜這次晉紳請願的山西籍前清舉人趙洪猷,他已經被顛了一路,骨頭都快散了架了。
“能不急嗎!腦袋就要沒有了!”曹鳳翔咬咬牙道。
他們太谷曹家發跡於前明和清朝相交之際,先祖曹三喜在遼東經商,後隨清兵入關,爲清兵提供軍事物資,由此發家。不過曹三喜的身家和影響力還趕不上八大皇商,所以並未列入《逆賊傳》,但是大明朝這邊,肯定是個極不受歡迎的人物。因而曹家在東北(東北是太古曹家經營的重點)的商號,在明軍復遼之後被全部沒收。曹家在東北的族人,也都被劃入漢軍旗籍,戰後作爲俘虜罰做苦役,兩年半下來,已經有四分之一不堪勞苦而去世了。
此次曹鳳翔跟着晉紳請願團一起南下應天府,除了正經的請願之外,還在四下活動,想要在大明朝廷中找到新的靠山,以便讓曹家的事業可以在新朝安然無恙發展下去。
在大把銀元開路之下。曹鳳翔還真找到一些門路。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人物。都是一些秘書官、副官之類能夠把話往上遞的角色,甚至還搭上了瑪麗亞.克萊門蒂娜的心腹女官阿萊德萊。可就在事情看似要有轉機的時候,那些大明的貪官污吏們突然轉了性子,將所收的禮物統統返還!和滿清官員打了半輩子交道的曹鳳翔當時就意識到情況不妙,隨後朱皇帝又正式駁回了山西士紳的請願摺子。作爲“皇帝喉舌”的《大公報》上還一連幾日登出了“八大皇商”賣國求榮的故事,還暗指這樣的商人現在仍然存在!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曹鳳翔如何還看不清形勢?朱皇帝是要拿晉商開刀殺給全天下那些蠢蠢欲動的士紳豪強們看啊!
“軼千兄,真有那麼嚴重?”趙洪猷還是不大相信,“不至於吧……皇上真要動你我。你我能離開應天府城?”
“當然不是在應天動咱們了!”曹鳳翔苦苦一笑,“咱們到應天是代表山西士紳請願,他怎麼好動我們?”
“那你這是……”
“可皇帝也不會放過咱們山西人的,他是讓苗沛霖來當這把殺人的刀子!”
趙洪猷怔了一下,他和祁宿藻本是想用一個請願給朱濟世收拾苗藩的藉口,讓朱苗狗咬狗的。現在怎麼變成山西士紳去和苗沛霖咬了呢?這苗沛霖可不是什麼講道理的主,要是落在他手裡還不如落在錦衣衛手中呢!想到這裡他不禁就打了一個寒顫。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苗沛霖是藩鎮啊!他一個皇上居然不擔心藩鎮作亂……”
曹鳳翔聞言就是一聲嘆息:“還沒有想明白?現在皇帝老子要斗的就是士紳!天下士紳都對他的新政不滿,他早就想殺雞儆猴啦!咱們山西這次正好跳出來,不拿咱們當雞,還能拿誰?”
“那……那可如何是好?”趙洪猷幾乎癱軟在座位上了。他不過是個八股文章考出來的舉人,遇到這等事情如何不六神無主?
“還能怎麼辦?趕緊回去找祁大人商量。是造反是逃走還是坐以待斃都聽祁大人一句話吧!”說着話,曹鳳翔又嘆了一聲,“但願還來得及!”
他是知道有電報這個東西的,雖然電報線還沒有架到太原,但是北直隸首府保定是有電報局子的!他離開應天府的時候也給曹家在保定的商號發了電報讓曹家趕緊將錢財人員送往綏遠,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趕在苗沛霖得到朱皇帝電諭之前了。
……
“快,快,快,不能讓那個蒙古娘們跑了!”
“皇上說了,抓不到活的,死的也行!不能讓他們跑了……”
蒙古草原某處,一場你追我趕的追擊戰,此刻正在上演。追擊的一方,人人身穿着黃色棉甲,手持長矛,身背洋槍,好不威風,正是愛新覺羅.奕欣的親領的正黃旗馬隊的精銳。
而被追逐的卻是一隊蒙古騎士,只有十幾個人,沒有披甲,更沒有長矛,不過卻是一人雙馬。其中更有一個衣着鮮豔的女子,胯下一匹棗紅色的蒙古軍馬,走在衆人之前,正是朱濟世未來的王妃土謝圖汗部的郡主奧雲塔娜。大概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變故,奧雲塔娜早就是花容失色,一臉又驚又怒的表情,還不時回頭去看追兵。
“主子放心,他們追不上的,論起跑馬,在草原上沒有人能比得上咱們蒙古人!”
護衛奧雲塔娜跑路的一個蒙古漢子大聲吼叫着安慰她道。
“哼!我纔不擔心那些滿狗追上來呢!他們只知道一個勁兒打馬,根本不知道要省馬力,還穿那麼重的棉甲,還拿着長槍,也不嫌重!”
奧雲塔娜有口無心的應着,她當然不擔心追兵,他們蒙古人打架的本事早就丟了幾百年了,不過逃命跑馬的本事還是天下第一的!這蒙古人的“男兒三技”不就是跑馬、摔跤、射箭嗎?不過在蒙古,同時精通這三技的人可是鳳毛麟角,原因就是摔跤、射箭是需要體力的,一般都是大塊頭比較拿手。但是跑馬卻不同,塊頭越大的騎手對馬匹的負擔也就越重,這馬自然跑不動了。所以現在護着奧雲塔娜跑路的蒙古人都是瘦子,奧雲塔娜本人也不重,而且他們全是輕裝,根本沒有攜帶盔甲長矛,只帶了食物、馬弓和曾國藩贈送的柯爾特手槍。而奕欣的親衛隊都是大塊頭,又穿着盔甲,拎着長槍,一副要打野戰的架勢,真不怕把馬累死。
而且跑馬並不是一味加速就行的,需要合理利用馬匹的體力,大部分情況下是“走馬”,比的是長力。一匹蒙古馬往往能用較快的速度走上一整天,如果一味打馬加速,幾個小時就累死了。現在奕欣的那些護衛就是這麼在騎馬,雖然勉強追了上來,但已經是強弩之末,這馬兒跑得比走還慢。
奧雲塔娜現在真正擔心的是陷在庫倫的父親車林格爾濟。奕欣的軍隊是前天晚上突然包圍土謝圖汗王府的,同時被圍的還有另外幾家汗府、哲布尊丹巴的黃廟,還有大明的監國府。
不過各府裡面都有不少護衛,加在一塊兒也有上萬人,雙方立時就在庫倫展開激戰。戰鬥最激烈的是大明監國府一帶,守在那裡的漢人不熟悉蒙古草原,突圍是根本沒有希望,只能死守。不過他們有一種威力很大的炸彈,給奕欣的軍隊造成不小的麻煩。奧雲塔娜他們纔有機會突圍——從庫倫城突圍並不困難,因爲庫倫的城牆就是一圈木柵欄,不少地方還是破的,所以不是堵住幾個城門就能把人都圈在城內的。當日激戰到夜裡的時候,各家王府都紛紛開始突圍,趁着夜色還真突了出去,可是奧雲塔娜和父親車林格爾濟卻在突圍過程中失散,在事先約定的匯合地點非但沒有看到車林格爾濟的影子,還遇上了奕欣的追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