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白當然是姓楊的,老白卻是綽號,意思是家裡面一窮二白啥都沒有,是劉宗英家的佃戶。30歲的時候向劉宗英借了高利貸才娶上了個腦子不大靈光的傻媳婦,給他生了兩兒一女,其中一個兒子沒有養活,還有一個有點傻,至於那個女兒嘛,當然是醜的——那種地主老財強娶佃戶老農民家的漂亮女兒的事情在現實生活中是很少滴。因爲這是不符合社會學和遺傳學的,前者讓佃戶不可能娶上美女,後者讓醜女很難生出漂亮閨女。而且如果佃戶家的漂亮閨女被地主看中,往往是高興都來不及,用不着搶的。
所以楊老白只是老白,不是白勞。當劉宗賢走進屋子的時候,這個被生活折磨的滿臉都是苦難紋路的不到40歲的“老農”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因爲劉宗英劉大老爺決定不再剝削他了,要將他從土地上趕走……
這是當然是一件非常殘忍和不道德的事情!如果換成一個別的什麼穿越客坐在朱濟世的寶座上,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千千萬萬如劉宗英這樣的地主惡霸從肉體到精神完全消滅,然後再將他的家產分給楊老白這樣貧苦農民,據說這樣可以解放農村生產力,從而促進中國資本主義的發展!
好像是很有道理的!這就好比在後世的中國,將某個行業的龍頭企業的資產沒收,把它們核心管理層和核心技術人員消滅,然後再將它們的資產平均分配給這個行業中已經破產倒閉的公司,這樣就能讓中華大崛起了!
不過朱皇帝卻是一個非常自私的穿越者,不大爲億萬勞苦大衆考慮,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帝國。楊老白或是楊白勞們被剝削成什麼樣他纔不管呢……
“哥,這樣不好吧……”劉宗賢望着楊老白佝僂的背影,低聲對自己的哥哥說,“楊老白給咱家種了十年田了,就這樣趕走。只怕……”
“不趕走不行!”劉宗英扒拉着算盤珠子,一副地主老財的邪惡樣子,“你看看他把好端端的五畝水田種成什麼樣子了?別說是耕牛,連犁都沒有一把好的……這地還是我收回來自己弄吧,趁着農閒僱些人把田隴鏟了,再修一下水渠。趕明兒去城裡買兩條牛回來。李家和劉家我讓他們留下當長工,包他們吃住一年再給個兩三塊就夠了,還有三家佃戶也都趕走……”
劉宗英和劉宗賢一共有原本有66畝水田,劉家兄弟都是讀書人,自己是不管理的,租給7家佃戶。現在賣掉15畝。佃戶也少了一家,還剩51畝,分別租給6家佃戶。除了向佃戶收租,劉宗英還向他們放債,利錢當然是高的……但那是名義上的高利,實際上的剝削總有個底線——不能讓佃戶們都餓死,否則誰來租他的田?而且佃戶們被逼急了也要拼命。到時候劉家能不能兜住就不好說了,就算能兜住,把佃戶都弄死了,大邑縣的縣衙也是個無底洞,不把一票官吏餵飽了,劉宗英就得去抵命了。
不過現在,朱皇上的兩項政策,卻讓劉宗英開始突破那個剝削的底線!首先是科舉的年齡限制讓劉宗英從聖賢書中脫身出來,從士紳地主轉變爲普通地主。而開發東北、南洋的政策,又給了被剝奪份地的貧農最後一條活路。從而讓劉宗英再次從地主轉變爲農業資本家——可以使用僱傭勞動力去經營土地和農業了。資本家嘛,當然是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着血和骯髒的東西的。還能指望他們在原始積累的過程中當什麼大善人?
……
香港,蘭香書院。
已經用同樣見不得光的手段完成了原始積累的白恩銘現在已經洗白了,剛剛成爲了香港首位華人太平紳士——本來戴維斯港督想讓朱濟世成爲香港第一位太平紳士的。不過朱皇帝根本沒鳥他。現在這個頭銜歸了白恩銘,因爲他熱心新聞事業、教育事業和對香港建設(房地產生意)的傑出貢獻,在1852年1月被文鹹總督授予了這個頭銜。
“白先生,真的能有100元的月薪?”
當上了太平紳士的白恩銘仍然將他的全部精力奉獻給了香港的教育事業,年初三一過,就親自在蘭香書院裡面接待前來報名的學員——大多是一些年過30的中年人,個個都用不確定的語氣問着同樣的問題。
“真的會有,我保證。”白恩銘笑着說,“怎麼會沒有呢?現在全大明有多少華人西醫?包括皇上在內還不到200,比進士都稀罕。那些漂洋過海從歐洲請來的醫生起碼要一兩千磅一年,那就是3000到6000銀元,你們怎麼會賺不到1200?”
那個聽了白恩銘一翻解釋後的紹興口音的中年人才大鬆口氣,從長袍內兜裡摸出一個長方形的布包,一層層打開以後,才露出一疊整整齊齊的匯豐銀行10元紙鈔……
看到了錢,日益肥胖起來的白恩銘的兩隻眼睛立馬就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兒。這1000元裡面,至少有500元是純利啊!如果能招滿1000人,蘭香書院就能賺到50萬元!這教育真是比房地產還好賺的買賣!
而在應天城外紫金山北麓的瑪麗亞堡內,會客廳裡面,新東方專科教育集團的總經理羅伯特.歐文拿着一疊報表,對朱濟世說:“皇帝陛下,截止1月底,我們一共招收了11000名專科學員,分別屬於紡織、鋼鐵、造船、化學、建築、製藥、農業、採礦、金融、商業、瓷器、畜牧、機械等行業,另外還招收到了一些英語、法律、會計、醫師等專科的學生。”
本來,新東方教育沒有開設英語、法律、會計、醫師這四個專科。不過在朱濟世看到《清流報》上蘭香書院的招生廣告之後,立即就決定效仿。因爲上述四個行業的人才同樣短缺——隨着中國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人才已經成了一個重要瓶頸了。如果要依靠十九所新式書院,四所濟世大學按部就班培養人才,是無論如何無法滿足市場需求的,所以速成性質的專科學校的出現就成爲必然了。
“11000……軍師,那個蘭香書院招了多少人?”朱濟世問坐在一旁的羅澤南。蘭香書院和憲政研究會當然在錦衣衛的監控之下,每個星期都有報告送到羅澤南案頭。
“他們招了1000人。”羅澤南道,“另外,白恩銘的背景已經查清楚了,他就是前清洋務幫辦大臣白斯文!”
“原來是他?”朱濟世摸了摸鬍子,心說,這個傢伙混得也不錯啊,居然開了學校,辦了報紙,還是香港的房地產大亨,又做了太平紳士,算是風生水起了。
“皇上,要不要……”羅澤南做了個砍人的手勢。白斯文在香港自以爲安全,其實朱皇帝要取他性命實在太容易了!
“用不着,用不着的。”朱濟世擺擺手,笑道,“繼續監控就是了,這傢伙和我在歐洲就認識,算是老相識了。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算是傳奇人物,死了多可惜?”
“皇上,那個憲政研究會呢?”
朱濟世皺了下眉,這個什麼研究會一共就13個人,好稱13太保,不過其中8個人根本不活躍,只有5個人經常聚會。號稱憲政5虎將,聽上去就是炮灰的命。不過其中居然有一個人叫孫汶,還是學醫的,真叫人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