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還是五更,現在第二更奉上,
這是一間不小的日式廳堂,地面全以榻榻米鋪就——在日本,榻榻米可不是隨便什麼人家都能用得起的奢侈品,這間廳堂所在的宅院是大阪城下町一個豪商的宅子,鄭洪等人現在便下榻於此。
他們抵達大阪已經好幾日了,德川將軍現在就住在大阪城內,他雖然聲稱要親征薩摩,但是走到大阪之後就不再前進了。所以鄭洪帶來的明軍顧問們也都住在了大阪,這幾日開始指導幕府軍第一師團在大阪周圍地區佈防。
廳堂靠內是一個小舞臺。舞臺上正有三名歌舞伎在演出,以白粉敷面,服裝繁複華麗,姿態妖嬈之極,伴隨着絲竹之聲,偏偏起舞。
榻榻米上,沿着東西兩邊,相隔七八步遠,各擺了數張日式小桌子,上面擺滿了酒菜,卻不是日本式的,而是鄭洪從橫濱藩請來的粵菜廚子所作。鄭洪、佐久間象山、鬆平簡煜、西鄉隆永、鄭永一等人,正各自坐在一張小桌子後面,每個人身邊還跪坐着一名年輕女子,手裡捧着瓶法國紅酒,看到小桌子上的酒杯空了,就會殷勤地斟滿。
“鬆平兄弟,我大明在日本招募10000名僱傭軍參加將來對俄戰爭的事情,將軍會答應嗎?”鄭洪輕輕轉動手中的高腳玻璃杯,開口問鬆平簡煜道。今天請佐久間象山、鬆平簡煜、西鄉隆永、鄭永一等人赴宴,就是爲了招募日本傭兵的事情。
“爲什麼不答應?”鬆平簡煜嗤的一笑,“該是求之不得纔對,如果大明能僱傭10萬武士去攻打俄國,將軍大人恐怕連做夢都要笑出聲了。”
“真的嗎?”鄭洪的眉毛一挑,笑吟吟看着佐久間象山。佐久間嘆口氣道:“王爺,實不相瞞。敝國之困,表面上看是藩幕分封體制的不合時宜,而究其根源則是武士太多!”
“有多少?”鄭洪追問道。
“四五十萬總是有的。算上家屬都有二百萬了!”鬆平簡煜苦笑着說,“這還是有俸祿的,那些脫藩後沒有俸祿或是乾脆就自以爲是武士的平民有多少,真的只有天曉得了。”
“日本總共有多少人?”鄭洪又問。
“約莫3000萬之數。”鬆平簡煜搖搖頭道,“以2700餘萬貧苦疲敝之民養200萬不事生產,窮困潦倒的武士,這便是日本當下的國難。將軍大人每念及於此。都坐臥不安啊!”
此刻的鬆平簡煜大概做夢也不曾想到,這四十幾萬武士不僅是德川幕府的災難,也是歷史上日本得以崛起奮發的根本。幾十萬受過良好教育,又憂國憂民的社會精英,利用好了就是一筆財富。而現在的德川幕府和歷史上一樣,根本沒有看出這幾十萬武士的價值。只在爲他們的生計發愁——這些人肯定比朱濟世那裡的儒生士大夫有用,好歹還能砍個人,歷史上日本崛起大清沉淪就是武士的成功儒生的失敗。
所以一心想要遏制日本崛起的朱大皇帝在鄭洪離開應天之前就曾經關照過他,如果德川將軍同意大明在日本僱傭武士當兵,就儘可能多僱傭一些。
“僱傭10萬武士也不是不可能的……”
鄭洪思索着道,“說起來僱傭武士的成本比在大明國內僱兵可要低多了。一個下士(御家人)一年也就一千多斤兩千斤的糙米,折成銀元不過二十幾塊。咱們大明的兵每年光是菜金就要36塊。服役滿10年還可以得40畝地,這可起碼1500塊,折到每年就是150塊銀元!算上菜金就186塊,差不多相當於七到八個下士,而且日本的下士起碼都識文斷字,還有些武藝。咱們大明的兵士十之八九是文盲,也不會武藝,就是身強力壯的莊稼漢罷了。”
還有些話鄭洪沒有講。朱大皇帝的農民兵在勇敢和吃苦兩方面也比不上日本的下級武士,人家從小就接受武士道精神洗腦和格鬥訓練,農民怎麼比得上?所以朱明的軍隊數量雖然多,但是精銳不多,集中起來打大戰役還行,要是散開來進行長期和殘酷的征戰,肯定是比不上日本武士軍隊的。這也是朱濟世想要僱傭日本武士用於對外戰爭的原因。
鬆平簡煜啪的一拍手道:“王爺說的對啊。敝國的下級武士幹別的不行,當兵是沒有問題的,當然出國打仗的俸祿得高一些,每個月起碼5塊銀元。還要管飯食!”
佐久間象山聞言卻雙眉一聳,,和西鄉隆永對視一眼。西鄉道:“王爺,可否用日本帝國的名義組織遠征軍,隨明軍一同出征西伯利亞呢?”
“這個啊……”鄭洪哈哈一笑,“當然是早晚的事情,不過和我國在日本招募傭兵不是一回事,待到將來貴國安定了內部,正式開國之後,明日兩軍一定會並肩而戰的。”
佐久間象山道:“那在日本開國之前呢?”
鄭洪認真地看着佐久間:“先生難道不知幕府陸軍爲德川家根本?若內部不安,將軍如何敢把根本之兵用於國境之外?所謂欲攘外,先安內的道理,先生不會不知道吧?”
“那擊敗露西亞帝國之後,日本能在土地上有所擴張嗎?”西鄉隆永又問。他在中國擔任教官多年,接觸了不少西方列強的軍人,屬於眼界大開之輩,想要對外擴張也是情理之中的。歷史上日本可以將擴張的矛頭指向中國和朝鮮,而現在以大明之強,自然不是日本可以覬覦的。跟隨着大明身後當一條惡犬,吃些殘羹剩飯就成了日本實現擴張的唯一手段了。
“日本只要以國家之名參戰,自然可以在獲勝後得到戰利品。”鄭洪毫不含糊地拍了胸脯。這個問題朱濟世並沒有交待過,不過不能讓人白白出力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但是日本國內只要一日不統一,想要對外用兵是不大可能的,頂天就是派個幾百上千人意思一下,能得多少油水?
但是鄭洪這話在佐久間象山和西鄉隆永聽了眼睛都快放出光來了!他們倆都知道現在俄國人在歐洲和英法對立,在亞洲和大明對立,要是再不安分肯定會羣毆,到時候日本跟在大明屁股後面隨便撈一點就要發死了。這個公武合體一定得快些進行啊!最好在打敗了該死的露西亞艦隊後立即推行!
就在這個晚上,上百艘只能在日本近海航行的平底船正緩緩航行在四國島附近的海面上,護衛在它們左右的,還有二十幾艘掛着泛斯拉夫旗幟的俄國軍艦。
俄國太平洋艦隊司令官普提雅廷海軍中將也正在用晚餐,陪同他一起吃飯的也有兩個東方人,就是白斯文還有琉球王國的大臣向永功。白斯文其實不大想來這一趟的,可是普提雅廷非要他跟着過來,他也不好意思拒絕,只好走這一趟了。
“白,除了這個小松,你還認識別的日本人嗎?”普提雅廷咂了口伏特加,忽然問道。
“認識啊,我的小妾絕姬不就是日本人。”白斯文笑道,“我還和她學了日本話呢。”
“是嗎,如果她知道你帶着俄軍入侵她的祖國,會不會不讓你上牀啊?”
笑話一出,船艙內的俄國軍官全都哈哈大笑起來。白斯文也應景似的笑了笑,擺擺手道:“不會的,在日本,只有武士階級纔有國家的概念,普通的老百姓是不知道有國家的。哪怕是俄羅斯帝國滅了日本國,他們也照樣種地納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