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是來複槍兵!?”
“這粵匪太狡詐了,真是不要臉!”
前方的部下驚呼咒罵起來了,傅方快步上前,看到前方的情形,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太平軍的來複槍兵已經退下去了,現在擺在清軍前方約三百步開外的是幾十門排列開來的12磅、9磅大炮!大炮似乎已經裝好炮彈,就看見每一門大炮旁都有一名太平軍炮兵再用燒熱的鐵釺子往火門裡面捅!
“這這這……這是要打霰彈……”
傅方終於知道清軍和太平軍最大的差距在哪裡了!還不是士兵的悍勇程度,而是帶兵之將臨陣指揮的水平!自己這邊的帶兵官比人家差遠了,一樣的洋槍洋炮,一樣的馬隊。太平軍這邊戰術靈活,馬步炮配合的天衣無縫。而大清這邊,基本上就是在打呆仗……
站在後面城牆上的僧格林沁也正眼角直抽,他可是眼睜睜看着太平軍的炮隊在步隊掩護下放列和填裝炮彈的!
轟轟轟……
炮聲驟起,霰彈從太平軍的大炮炮管中噴出,24門12磅炮和24門9磅炮打出的細小鋼珠好像一股狂風一樣掃過清軍步隊的橫陣。站在第一排的八旗子弟幾乎沒有人還能站着,連正白旗副都統富察.傅方也未能倖免,右臂猛地被什麼東西撞擊一下,然後就化作一股劇痛,腰刀脫手,劇痛之下,武進士出身的傅方似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消失了,跪倒在地。低頭看着自己的右臂。肩部以下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紅。白色的棉甲已經成了紅色。
馬上就要死了嗎?傅方倒在了地上,感覺到一陣寒意襲來,但是意識卻還清醒無比,耳邊慘叫聲不斷,看來都是被粵匪用霰彈打傷將死的八旗好漢……這一仗要輸了!旗人的江山要丟了!只是不知道這一場變亂結束以後,全天下還能有幾個旗人?
這仗不能在這麼打下去了!
“副都統受傷啦!副都統受傷啦!快來人啊……”
在失去知覺之前,傅方就聽見自己最信任的戈什哈在大呼小叫,然後好像給人擡了起來。最後歡歡呼聲又驟然沖天而起,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歡呼聲不是太平軍的,而是八旗新軍發出的!因爲他們的鑲藍旗馬隊已經發起衝鋒了!
戰場側面塵土飛揚,地面如雷般震動。狂潮一般的騎兵馬甲朝太平軍炮陣涌去,此刻戰場上見到這一幕的八旗兵心中都升起一股激昂和快意,這回該輪到粵匪吃苦頭了!只是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大炮的轟鳴聲又響了起來!還是粵匪的大炮——剛剛開火的是48門裝了霰彈的大炮,現在還有同樣數量裝了實心彈的火炮(戰場上的土炮沒有那麼快完成射擊前的準備)開火轟擊了。
鑲藍旗的馬隊頓時被一陣金屬的彈雨掠過,雖說只有48個大鐵球,還有一多半打高打偏。不過餘下的20多個鐵彈還是給清軍馬甲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一發12磅的炮彈在不過一里多的距離上,可以輕鬆擊穿15到20列步兵!換成騎兵。殺傷力同樣驚人,因爲還有不少騎兵雖然沒有被炮彈擦到,但是卻被氣浪掀翻,紛紛栽落在地,運氣好的也摔了個鼻青臉腫,手斷腳斷,運氣不好的還被疾馳的戰馬踩上兩下,就算不馬上嚥氣也是重傷等死!
“衝上去了,只要衝上去就值了!”
滑縣城牆上,僧格林沁舉着望遠鏡喃喃地道。太平軍的這一輪炮擊至少打落了好幾百鑲藍旗的馬甲,不過在戰場上,人命就是一個數字,沒有該不該死人,只有死得值不值。
衝,倒是衝上去了。太平軍的宗教狂戰士也不是超人,他們的炮兵和輕步兵面對好幾千狂飆突進的馬隊也只能跑路——太平天國的炮兵比滿清那邊還精貴,可不能隨便犧牲。
不過在炮兵和輕步兵撤退的同時,太平軍洋槍左軍的4個師的步隊已經攻上來了。他們擺出來的不是橫陣,而是實心方陣。大約12000把在驕陽之下閃閃發光的刺刀朝剛剛突入太平軍炮陣的清軍馬隊涌來。
突入炮陣,撞翻大炮,點燃火藥和掩護炮隊的步兵肉搏,這一系列的動作已經讓鑲藍旗的馬隊失去了速度。沒有速度,他們和步兵的肉搏兵沒有多大區別,根本不是數量佔優的洋槍隊的敵手。
“撤!快撤!”
一名鑲藍旗的副都統大聲命令部下後撤。只是如悶雷擊地般的馬蹄聲忽然傳了過來,這位八旗蒙古出身的副都統循聲看去,原來是捻軍馬隊又開始衝鋒了!而且他們是從太平軍軍陣的左翼殺出,也就是從北往南衝,鑲藍旗的馬隊無法向北撤離,要麼往南走,要麼王東走。
而此時,戰場南部也就是清軍左翼的激戰已經告一段落。鑲紅旗的馬隊被太平軍的洋槍右軍和東殿右軍合力擊退。獲勝後的李開芳已經注意到了自己左側出現了清軍馬隊,邊命令東殿右軍的一個長矛師在擺出一個矛陣掩護自己的左翼。如果清軍鑲藍旗的馬隊向南撤退,就正好迎頭撞上去。
可是要向東走的話,就會衝散己方正白旗、鑲藍旗的步隊。如果捻軍馬隊和太平軍的步隊跟着一起衝殺過來,清軍的中路可就要被打崩了。
“向北!向北!同賊匪拼了!”這個鑲藍旗副都統並沒有猶豫太久就決然做出了選擇:同捻軍馬隊拼了!
前文說過,這馬戰和步隊交鋒不同,靠的不僅是人,還要靠騎兵胯下的戰馬!現在鑲藍旗馬隊已經衝了一波,馬力衰減,隊形也散了開來,在這種情況下硬着頭皮和捻軍馬隊對衝,後果可想而知。
“這幫八旗子弟還是有血性的,比起綠營兵強多了!比曾國藩的湘軍也要強一些,如果加以時日,沒準真能磨練出一支強兵。”
目睹幾千名勉強跑起來,毫無隊形的鑲藍旗馬隊,迎着捻軍馬隊衝鋒的場景。楊秀清也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對手了——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八旗子弟是大清朝的主人啊,現在他們是在保衛自己的國家,如何能沒有一點血性呢?歷史上的八旗兵雖然打仗的手藝不怎麼樣,也不大能吃苦,但是並不缺乏犧牲的精神,比之綠營和敗壞後的練軍的確要強許多。
同理,太平軍現在也在爲自己而戰,爲他們的地上天堂而戰,又如何不拼命?朱濟世的大明軍同他們相比也不差到哪兒去,他們是爲了土地,爲了屬於自己的40畝土地而戰!
因而八旗兵、太平軍(精銳)和明軍,現在都算是知道爲誰而戰,爲什麼而戰的軍隊,在戰鬥意志和堅韌性上都沒有太大的問題。在面對生死之斗的時候,不打到最後一刻是分不出勝負的。
“僧貝勒,這樣打下去不行啊,賊匪的數量好像比咱們少一半,卻壓着咱們在打!”
鑲藍旗的都統奕山看到自己的馬隊被捻軍打崩,也感到事情有點扎手了,他掰着手指頭道:“正白旗、鑲藍旗的馬隊崩了,正白旗、正紅旗的步隊也損失慘重,六個旗的炮隊好像也損失不小……僧貝勒,要不咱們先鳴金收兵,休息一晚上明兒再打吧?”
“明兒?”僧格林沁苦笑一聲,“你就不怕粵匪的援兵過來?戰場上面的粵匪我估摸就8萬上下,粵匪……可號稱百萬啊!百萬之數有虛,30萬怕是有的!”
“那……那可怎麼辦?”奕山焦急地道。
僧格林沁咬咬牙:“拼!只能拼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