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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業升級之路,說難也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關鍵要看是按部就班的升級,還是跨越式的升級,還要看國家的產業政策是否鼓勵產業升級。
比如當下的時代是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後期,第二次工業革命還有二十年纔會全面鋪開。在歐洲,也只有少數產業實現了大工業化,大部分的產業仍然是手工作坊的生產模式。就連被譽爲工業糧食的鋼鐵業,也一樣是小作坊、小工廠,根本就沒有年廠幾十萬噸鋼的大工廠——那得做多少個坩堝?用坩堝鍊鋼法根本不可能支持鋼鐵工業完全從手工業進化到大工業,同樣的情況也存在於化學和製藥產業,除了黑火藥和銨油炸藥的生產有點兒大工業的樣子,大部分的化學品生產仍然是大作坊的模式。
至於洋槍洋炮的生產,也不是什麼大工業,頂多算個大作坊。歐洲大部分的鐵匠鋪子都能生產槍炮,雖然他們的技術比佛山鐵業要先進,但也不是什麼劃時代的進步。只要朱濟世的蘭芳行能夠提供一定的技術支持,十三行再出點資本,同時再用訂單來刺激佛山鐵業採用新技術,有個兩三年功夫就能讓佛山鐵業達到國際先進水平了——其實就是焦炭、反射爐加坩堝鋼加一點機牀、蒸汽機,另外還有個標準化生產而已。
這些新技術可以大幅降低冶鐵業和鑄造鍛造業的成本,誰不採用纔是傻瓜!至於標準化生產更簡單了,主顧出樣品、模具,鍛造作坊照葫蘆畫瓢就是。根本算不得什麼產業升級,自古以來就是這樣,主顧要什麼,作坊就做什麼,否則人家不給錢啊!
所以佛山冶鐵鑄造業的產業升級對朱明來說基本沒難度,其實就是採取一些降低成本提高效率的新技術,並不觸及傳統手工業作坊的生產組織模式。也沒有必要採取什麼新的生產組織模式。因爲在技術進步沒有到位的情況下,採取大工業的生產管理辦法去搞手工業,未必能提高多少效率。
相比佛山的冶鐵鑄造業,佛山的紡織業要比歐洲紡織工業落後不少。第一次工業革命就是從紡織業起步的,此時歐洲紡織工業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大工業了。傳統的織機和作坊都要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使用進口機器設備的大工廠,在生產效率成十倍提高的情況下,會造成大批機戶破產,織工失業,多少會造成一些衝擊。不過佛山的紡織業和佛山的冶金、陶瓷、漆器等行業一樣。都是外向型的。不僅主要市場在南洋。連棉花都是從印度進口的。這幾年質優價廉的洋布開始大舉進入南洋,佛山的土布遭到了極大的衝擊,本身就到了不得不改的時候。就是不改,過不了幾年也都讓洋布給沖垮了。
至於佛山的陶瓷業。這些年就破敗的更厲害了,出口市場只剩下了南洋,早就被踢出歐洲市場了!因爲歐洲人燒造的骨灰磁,在質地和美觀程度上早就超過了中國瓷器——至少更加符合歐洲人的審美觀。不過骨磁的生產成本較高,都是高檔貨,同佛山瓷業的低檔產品並不衝突,即使朱濟世準備在佛山開辦燒造骨瓷的工廠,也不會同佛山傳統的瓷業發生衝突。
至於漆器本來就不是大工業能做的,根本沒有必要進行產業提升。也沒有多少提升的空間。
而在傳統的佛山四大手工業之外,朱濟世還在今天的酒宴之上,提出了重點發展造船、海運、外貿、採掘、茶業、繅絲、製糖等七大支柱產業。
這七大產業,說穿了還是和出口有關。眼下廣東的經濟其實就是外向型的,依靠出口拉動工商。依靠工商吸納過多的勞動力,同時進出口稅和工商稅收也是廣東稅收的支柱。
然而在大清朝治下,工商卻被當成末業,進出口貿易更是被嚴格管制。最典型的就是不允許中國商人出國做買賣,更不用說建造大船出海了。所謂的“十三行”並不是真正的貿易商,僅僅是洋行在中國的代理人——買辦。而現在十三行的貿易壟斷權已經一去不復返,他們的買辦生意自然沒有多少前途,轉行成爲真正的貿易商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聽到這一系列鼓勵工商,發展產業的政策之後,在座的十三家豪商,一個個眉毛舞動,神色亂轉。有的人還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都在討論醞釀着。
一個名叫吳天垣的同順行行主突然一拍桌子,“我看王上的辦法條條都能成!特別是造船出洋,憑什麼洋人能到廣州來做買賣,咱們就不能去倫敦、去巴黎?憑什麼洋人的大帆船能萬里迢迢來中國,咱們的船卻連婆羅洲也去不得?要不是韃子朝廷不讓咱們出海,咱們同順行早就把買賣做到全世界了!”
“還有咱們廣東的茶業和繅絲也得花大力氣鼓勵,得把江南茶商、絲商的生意給搶了來。要不然萬一韃子不讓茶葉、絲綢來廣東,咱們可就沒有足夠貨源可以出口了。”
“韃子不讓咱們大明就不會打過去?我看這江南早晚也是大明的地盤,咱們現在可得先一步出海營商,要等到江南歸了大明,那些湖商、徽商的腦筋可活絡呢。”
“是得趕緊了,一招鮮吃遍天嘛,到時候他們想要趕上了,怕是沒那麼容易啦!”
滿座人議論得興高采烈,朱濟世只是帶着微笑看着大家,心裡面禁不住有點得意。現在的中國並不是全面落後於西方,如果不是自己橫空出世,再有個幾十年,到了清末的時候就很難追趕了。
現在的歐洲只是經歷了一次工業革命,除了紡織和造船兩個行業遙遙領先之外,在別的方面並無壓倒性的優勢,追趕起來並不費勁兒。最要緊的是,眼下的中國特別是廣東根本不缺資本!光是匯豐銀行在這段時間裡面吸納到的存款就超過一萬萬兩了!摺合成英鎊也有三千多萬。而且現在中國的茶業、絲綢在國際上還有相當強大的競爭力,如果不是鴉片輸入造成的白銀外流,中國還能保持較大的貿易順差,這可都是發展工業化所必需的條件。
看來自己還真是穿了個少時代啊,要再晚幾十年,這國可就不那麼好救了。
想到這裡,朱濟世忍不住也有些眉飛色舞,笑着舉杯對一衆行主道:“諸位行主,本王和北京的道光皇帝不一樣,本王是商人出身,復興大明的軍費,都是本王從工商業中得來的,所以工商實是我大明覆國之本!”
聽到這話,一旁的左宗棠、葉名琛和陸培芳幾個“大儒”的臉色都是微微一變,中國自古可就是以農爲本,以工商爲末的……
朱濟世掃了眼左宗棠、葉名琛和陸培芳,笑眯眯地道:“這農商兩業,其實並不對立,而是需因地制宜。如歐羅巴之洲中,英吉利是島國,地狹人多,是沒有以農立國的條件,所以只能大辦工商,我廣東現在的情況也是如此。如法蘭西、俄羅斯兩國,平原寬闊,土地富饒,因此能以農牧爲國基。再以農牧業的收入來扶植工商,也成就了一番霸業。”
三個大儒互相看了看,都知道朱濟世這話是說給他們聽的。左宗棠放下酒杯,衝朱濟世拱拱手道:“王上,您也說了廣東人多地窄,若再不大力發展農耕,這千萬黎民的口中之食,該從何而來?還請王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