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馬甲居然破不了1500步隊!傅方,你是幹什麼吃的?我們八旗鐵騎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石灘鎮,清軍老營,僧格林沁毫不客氣地訓斥着剛剛領着三四百丟盔卸甲的馬甲敗回來的傅方。
“王爺,不是屬下等無能,實在是逆賊的洋槍隊太厲害,先是用6門9磅炮轟,再用能打三四百步的能打遠射的洋槍擊打,然後再是所有的洋槍齊射,只是一波衝鋒咱們就沒了六百多勇士,這仗不能這麼打下去了……”
傅方一邊流着眼淚一邊把他的1000馬甲慘敗的過程報告給僧格林沁。僧格林沁聽了一半,就冷冷地哼了一聲。
“逆賊的洋槍洋炮那麼厲害,怎麼就沒傷着你傅方半根毫毛呢?逆賊的槍子炮子該不會認識你傅方吧?”
“王爺,那是因爲屬下沒有帶隊衝鋒,屬下是跟在隊伍後面的。”
“你怕死!”僧格林沁怒喝道。
他現在的心情很是糟糕,之前的交戰結果自然是大敗,新立的寨子被明軍奪取,加上傅方帶領的馬甲的傷亡,八旗兵丁在不到一天的交戰中就損失了三千多!至於綠營的損失已經多到無法計算了……僧格林沁帶着部隊撤退的時候,直接把綠營兵拋棄在戰場上,讓他們替八旗兵擋子彈來着!加上這段時間廣東清軍裡面的“旗漢之別”,那些綠營的漢兵漢將們早就寒透了心,所以是成片成片的投降、逃亡。根本沒有幾個會往石灘鎮的老營撤退。因而一戰打下來。僧格林沁帶出去的25000綠營。還能收攏起來的還不到3000,其中有500多還是綠營裡面的旗人軍官。
“沒錯,屬下的確怕死!不過屬下不是因爲自己怕,而是爲大清怕!”傅方理直氣壯地道。“王爺,容屬下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咱大清朝的太平盛世已經過去了,將來就是逆明反賊和咱們爭天下!可咱們大清爭得過逆明嗎?從東江之戰來看是爭不過的!”
“一派胡言!”僧格林沁咬着牙道。
“王爺!”傅方拱拱手,“屬下的話是不是胡言。您老心中有數……東江這裡纔打了一天,咱們就沒了兩萬綠營,三千八旗!逆明反賊死傷了多少?只怕還沒有1000!咱們大清有多少綠營?多少八旗兵?要這麼個打法,天下早晚姓了朱!”
這話,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但卻是比真金還真的真話!
東江一戰的結果,已經說明了滿清八旗新軍辦得很不成功!在朱濟世的明軍面前,這些八旗新兵根本不堪一擊,呃,就是可堪一擊也不行啊。八旗纔多少人?漢人又有多少?這朱濟世據有廣東看來是定局了,光是廣東一省的漢人起碼有2000萬吧?至少比八旗多10倍!按照一比一的交換比打。漢人死一百幾十萬,旗人就他媽絕種了!
“王爺。現在京裡面那些大爺還在做八旗勁旅,天兵無敵的春秋大夢,哪裡曉得漢人已經有了不亞於英吉利兵的強軍!如果咱們這些知道逆賊虛實的人都把命丟在廣東,誰還能回北京去給皇上敲警鐘?誰還能去編練新軍和朱明逆賊一較高下?”
僧格林沁默然無語,打過東江之戰,他才知道朝廷編練八旗新軍的路子是有問題的。倒不是說八旗新軍不該編練,而是這力度還太小!練新軍的力度和辦洋務的力度都小,進度也慢,這樣下去天下早晚得給朱濟世奪去了!
“單單幾萬八旗新軍肯定是不夠的,而且咱們旗人太少……新軍必須得旗漢回混編,不能都用旗人,否則禁不住消耗。另外,洋務也要放開了手腳大辦,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縮手縮腳了,往後咱們就在和南邊比誰的新軍多,比誰的洋務強!比不過就是亡國滅族!”
傅方說着話眼淚就下來了,這亡國滅族的危機,就在眼前啊!如果旗人再不振作,不但大清朝要亡,就連一二百萬旗人,也都要跟着滅族了……
僧格林沁繃緊的臉孔一鬆,換了個沉思的神色,自言自語地道:“大辦新軍,大辦洋務也得有銀子才行啊!朝廷的銀子早就河干海落了……廣東再一丟,每年起碼得少收七百萬,到時候……”
“得裁了綠營!”
僧格林沁一怔,傅方就掰開手指頭給他算開了,“……全天下的綠營兵有六十多萬,軍餉、兵器、賞賜、人吃馬嚼的糧草,一年怎麼都要花費朝廷小2000萬兩。可是這幫子綠營兵又是怎麼報朝廷的厚養之恩?綠營漢官是成百成百的附逆,綠營兵丁是成千上萬的逃亡,廣東的局面就壞在這些綠營兵身上!這樣的兵不裁了,還養着作甚?”
這是要把丟失廣東的責任全推給綠營啊!僧格林沁想了想,嘆口氣道:“綠營裡面也有好漢子的,都裁了,只怕這些人去投朱逆……”
“綠營的好漢子可以擡旗!”傅方咬了咬牙,接着往下說,“咱們旗人太少,雖然武藝嫺熟,但眼下是靠洋槍洋炮打天下的時代!武功再高,也擋不住洋槍!王爺,這漢軍旗必須得擴編,把綠營裡面真心忠朝廷,保皇上的漢子都編進來!”
僧格林沁已經有點明白傅方的意思了,得把廣東戰敗的則任都推給綠營,趁機再上摺子提出裁撤綠營,而在撤綠營的同時,還要擴編漢軍旗,把綠營裡面能打的,真正效忠大清朝的兵丁擡進漢軍旗,作爲將來八旗新軍的主力——滿、蒙八旗的人數到底有限,根據僧格林沁所知道的數字,還不到160萬人,能拉出30萬八旗新軍已經是極限了。這麼點人,是無論如何保不住大清江山的,如果要裁了綠營,就必須擴編漢軍旗,至少要將30萬漢人丁壯編入漢軍旗,這樣就能拉出60萬八旗新軍了!
“敗軍之將,除了請罪摺子,還能有臉給皇上上別的摺子?”僧格林沁語氣低沉地道。
傅方哼哼一笑,壓低聲音道:“王爺,放眼滿蒙八旗,除了您,皇上還能用誰將兵?成都將軍琦善?伊犁將軍奕山?還是領班軍機穆彰阿親自出來帶兵?就是皇上豁得出去,他們自己也不敢來!”
這話還真不錯!雖然僧格林沁在廣東打了敗仗,但是這個罪,頂天就是革職留用,朝堂之上保管人人都替僧王求情,因爲當下可沒人哪個八旗親貴敢硬着頭皮出來帶這個兵。
僧格林沁嘆了口氣,扭頭瞧着烏蘭泰和祥麟,這兩位都面如死灰,是嚇得!剛纔那一仗打得實在太慘,用兵敗如山倒來形容都不爲過。
“得放棄廣州城!”僧格林沁斷然道,“烏蘭泰、祥麟,你們先走一步,去把廣州城內的旗人老弱婦孺都帶走了,把廣州交給葉名琛的撫標吧。再讓十三行出銀子,每家至少100萬……就先這樣了。”
“王爺,棄了廣州……去哪兒啊?”祥麟抖着聲兒問。
“韶州,去韶州吧。”僧格林沁沉默了下,“無論如何不能讓亂局入湖南……朝廷裁撤綠營,擴編八旗都是要時間的,這洋務一樣得花時間才能大辦啊!還有,回頭咱們和賽制臺一塊兒上摺子,提出裁綠營,擴編漢軍旗的主張吧。”
“王爺,真要提?咱們可都是……罪臣啊!”烏蘭泰怔了一下,怯怯地望了眼僧格林沁這個蒙古王爺。
“什麼罪臣不罪臣的,”僧格林沁擺了下手,“這亂世纔開頭呢!大清江山還得靠咱們保,就是真有罪皇上也得包庇,要不然靠誰去和朱逆打?漢臣清流?能行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