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東莞縣,朱濟世從容地策馬立於東江南岸,周圍護衛的是錦衣近衛軍第一營的官兵。幾日前,他剛剛同戴維斯爵士簽署了一個《明英密約》,規定了未來大明的領土範圍——就是大英帝國承認大明王國擁有廣東、廣西、福建、湖南、贛南云云的。得到了大英帝國的支持,呃,其實也沒啥支持的,只是不反對而已。總之,現在朱濟世可以放開手腳把《明英密約》裡面規定的地盤統統拿下了。不過前提是必須打敗僧格林沁部署在東江北岸的大軍。
東江北岸約五里外的原野上,十多股上百人的清軍馬隊奔馳往來,看他們的衣甲旗幟,便知道是所謂的八旗勁旅,再遠一點是幾個千人洋槍兵方陣,陣前還放列着數十門火炮,看模樣都是12磅的洋炮!
步兵方陣之後,則是一個巨大的工地,無數清兵和民伕正依託東江北岸的一個鎮子在施工,想將之改建成一座大營。很顯然,對岸的騎兵和步兵方陣的目的是穩固戰線,掩護後面的清兵紮營構築工事。僧格林沁看來不願意渡過東江南下來主動進攻,他希望濟世軍能主動出擊,所以在東江北岸給朱濟世留出了約五華里寬的戰場,也可能是想在濟世軍渡江的時候半渡而擊之。
擔任濟世軍第一軍參謀長的威爾.海明來到朱濟世身邊低聲道:“粗略偵察後發現,人數約在三萬到四萬間,其中至少有八千人裝備有洋槍。大炮約有80門。騎兵在一千人以上。看來有一定的戰鬥力。”
朱濟世點點頭問道:“有什麼想法嗎?”
“我們的弱點是騎兵太少,而且人數較少,所以在開闊地形同數量佔優且有大量騎兵的對手交戰是非常不利的。況且滿清軍擺出的是一個防守態勢,我猜想他們可能會利用我們渡江的機會發動一場進攻,如果沒有得手便會龜縮死守,再不利就退回廣州堅守,由於我們沒有騎兵因此不可能在追擊戰中將其殲滅。因而我們現在所面臨的困難不是打敗敵人,而是重創敵人。使之不敢再堅守廣州城,甚至直接退出廣東省。”
朱濟世舉起望遠鏡往北看去,遠遠的已經能看到一個大營的輪廓,無數鮮亮的旗幟正迎風飄揚,成片成片的營帳已經紮好,光是這份井然的秩序和氣勢就勝過大嶼山上遭遇的廣東水師提標了。再看大營轅門處一杆極高大的旗杆上一面僧字大旗獵獵飄揚,朱濟世腦海中就浮出了僧格林沁的大名。看來這旗人當中,還是不乏將才的!
“如果敵人據守營寨,由我方主攻,需要付出多大代價才能重創他們?”朱濟世皺着眉頭問。
“關鍵看他們的炮兵怎麼樣?”威爾.海明蹙着濃眉。“據我所知廣州八旗新軍是有法國教官的,我猜想他們的炮兵很可能會熟練使用霰彈。幾十門發射霰彈的大炮可不大好對付……”
用12磅炮發射的霰彈會對500碼(約合450米)外的敵軍步兵構成極大威脅,如果濟世軍要強攻的話,只怕會在這幾十門12磅炮之前橫屍遍地。
“不着急,不着急……”朱濟世微微一笑,“威爾,這段時間先和清兵對峙着,同時抓緊時間訓練部隊,咱們之前擴軍太快,隊伍上新兵太多,得加緊操練一下。等料理完了東莞、寶安兩縣後就該有大仗打了。”
說着他便收好望遠鏡,調轉馬頭便回自己的大營了。
此時此刻,廣州將軍兼粵海大營管事大臣科爾沁王僧格林沁已經到達東江前線的石灘鎮——就是清軍大隊人馬正在紮營的地點。這個東江北岸的大鎮子裡的居民都被驅散一空,現在成了一個大軍厚集的據點。清軍和強徵來的民伕在鎮子外面挖了一圈壕溝,又拆了不少民房用得到了建築材料搭建了一道矮牆,靠南的位置還建了一座兩丈高的瞭望臺,僧格林沁到達後立即同祥麟、白斯文一塊上了望臺,用單筒望遠鏡觀察對岸的敵情。
廣州八旗新軍左翼都統烏蘭泰聽說僧格林沁到來,忙從前線趕回,踩着木梯登上望臺。僧格林沁回頭看了一眼,便問道:“逆匪主力都到齊了?”
“據探哨報告,逆匪在天地會反賊的配合下連破了寶安、東莞兩縣,又打下了虎門的威遠、沙角兩炮臺。在那裡各留了一小隊兵馬,其餘便都集中在此了,總數約有一萬多人。”
“他們的營地在何處?”
“逆匪大營在高埗鎮外,正在安營,另外賊匪還派出小股步隊四下剽掠。”
“剽掠?”僧格林沁怔了一下,問身旁的白斯文,“恩銘,你不是說朱逆身家豪富嗎?怎麼還縱兵剽掠?”
“剽掠?不至於吧?朱逆確實富可敵國啊。”白斯文喃喃地道。
……
“諸位!用這個辦法將你們請過來,實在是陸某的不是,陸某先向諸位賠禮了。”
東莞縣衙大堂之上,代理東莞縣長陸培芳正拱着手向一干鄉紳模樣的男子賠不是。這些人都是東莞縣的天地會弟子領着濟世軍步兵小隊,從東莞四鄉“請來”的地主士紳——當然也有怎麼請都不肯來的,還有帶着家丁想要抗逆賊、保社稷的愣貨。前者自然被處於沒收土地的懲罰,後者則多半是要以死殉清的!
“現在我大明已經回來了,諸位都是漢人,有不少還飽讀詩書,當知我大明天子纔是正朔,清韃的所謂道光皇帝根本是夷狄僞帝。奉漢家正朔,棄夷狄僞逆,實在是我漢家讀書人的本份。這個道理,想必諸位都知道吧?”
“一派胡言!”
陸培芳的話音方落,堂下便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夫子指着陸培芳的鼻子罵開來了。
“姓陸的,你也算是讀書人,還中過舉,怎麼連忠君的道理都不知呢?你的聖賢書都讀到什麼地方去啦!”
“盧舉人是吧?”陸培芳認得那老兒,名叫盧崇文,是東莞這裡頭一號大地主,嘉慶年的老舉人,考了一輩子進士就是不中。不過他有個兒子叫盧兆旗比較爭氣,二十七歲就中了進士,二甲十二名,放了翰林,前程似錦。這盧老兒爲了兒子的仕途,也不能投降了大明啊。
“盧家全部田地充公!盧崇文舉人功名革除!押入大牢!”陸培芳也不廢話,大筆一揮就把盧家上百年積累下來的產業統統沒收。
“陸培芳,你個逆賊,你個小人,你不得好死……”老頭子跳着腳又罵,堂上自有從大清朝投靠過來的衙役上前去堵他的嘴,然後捆上拖走。
陸培芳指着正被拖出去的盧舉人笑道:“諸位都知道的,他兒子是滿清的翰林,還攀了穆彰阿。他用一命換兒子的錦繡前程,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可爾等並沒有盧兆旗這樣的麟兒,腦子可得清楚一點!這身家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可不能敗在你們手裡啊!”
“誰說不是呢!”堂下立馬就有人應和起來,是東莞高埗鎮的地主,長得高高瘦瘦,皮膚白皙,很是儒雅。此人姓高名應龍,是秀才功名,也沒有中了進士的兒子。“咱大明的雄兵就在高埗鎮紮了大營,真正是雄壯威武啊!滿清的八旗綠營哪裡打得過?這天下我看是要歸明的!我高應龍願意帶頭奉漢家正朔棄夷狄僞逆!”
陸培芳笑眯眯地看着高應龍——此人是他的兒女親家,陸思元的老丈人是也!今天就是個托兒。
“歸附我大明也不是空口白話,須得剪辮以示忠誠,遣子以保明主。”陸培芳捻着鬍鬚笑道,“就是說你們高家上下的男丁得把腦袋後面的辮子剪了,從此就不能再投滿清了——因爲滿清的規矩是留辮不留頭的!另外還須遣一子或隨軍或投考香港濟世大學、濟世書院,將來有戰功或學有所成,都是我大明覆國功臣。”
高應龍呵呵笑了笑道:“遣一子效力軍前怎麼夠啊?我高家四房共有男丁一十八人,除留四人守家,其餘願悉數從龍!我高應龍也要追隨海外天子,將來也當個大大的功臣,豈不光宗耀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