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兒,沒想到那個病怏怏的沙皇居然有這樣的急智,用一場聯姻解了俄羅斯帝國的困局。
當沙皇有意將未來的俄羅斯女皇嫁給羅馬帝國繼承人的消息,傳到大明太上皇帝和皇帝兩人耳中的時候,兩人正對坐在一張坐榻上,悠閒的下着中國象棋。從棋盤上看,朱國雄明顯佔優,多了一馬二卒,不過朱濟世卻佔了先手,未必沒有扳回來的可能——這象棋的勝負可不是比棋子多少。
朱國雄的象棋下得很好,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在佔優的情況下仍然全神貫注看着棋盤在算步子,聽到父親的話,只是冷冷一笑:“沙俄肯定要完!絕對支撐不到亞歷山德拉女皇嫁人的那一天。”
朱濟世看着兒子,“雄兒,你就那麼肯定?如果拿破崙四世暫時不要君士坦丁堡和俄屬小亞細亞了,俄國應該有些機會吧?”
“沒有了!”朱國雄從棋盤上擡起頭來,笑着搖搖頭,“如果沙皇不同時進行憲政改革,或許還有一些機會……無非就是拿破崙四世肯掏多少金法郎、銀比索去援助俄羅斯罷了。”
朱濟世沉吟着點點頭,“拿破崙四世的妻子在去年就又懷上了,如果是個兒子將來正好配這個亞歷山德拉女皇……就是用50億金法郎當聘禮,能娶到俄羅斯還是划算的。50億金法郎難道還不足以抵消憲政改革的不利影響?”
任何改革都有有利的一面和不利的一面,俄羅斯的憲政改革自然也不利外。特別是目前俄羅斯帝國在戰場上和經濟上都極爲困難,沙俄政府威信掃地。不過羅馬帝國只要願意提供足夠的援助。俄國改革也未必會一敗塗地——至少朱濟世是這樣認爲的。
“別說是50億。就是100億金法郎都沒有用。”朱國雄卻連連搖頭,這位大明宣武皇帝不僅是憲政、法律方面的專家,而且還是個俄國通。自從十幾年前訪俄之後,他就一直對俄國問題非常關注,還從自己的年金中掏錢出來成立了一個俄國研究所,專門用於研究俄國事務。
“俄國內部最大的問題,其實是二十年前廢除農奴制改革的遺留問題。”
朱濟世本來在看棋盤,聽到“遺留問題”才擡起頭來瞅着兒子。“皇兒,你說的遺留問題是指他們的農村公社體制?”
朱濟世也知道俄國農村的“聯產責任承包”制,作爲一個21世紀來的中國穿越客,當然曉得這套農村土地和管理體制的優越性和些許不足之處。這種由沙皇亞歷山大二世所創立,後來又在中國改革開放中發揚光大的土地和農村管理制度的特點,簡單概括一下就是“維持穩定的小農經濟”。
因爲土地公有(公社或集體所有)和定期重分,使得俄國農民總有一小塊土地可以耕種,只有不是太懶,總可以餬口。但是這種制度讓俄國農民人人有地可種的同時,也極大的阻礙了資本主義大農業在俄國的產生。同時也延緩了俄國人向西伯利亞移民的速度。由於土地是公社所有,還要定期重新分配。自然無法集中起來形成大農場。而且俄國政府出於社會穩定考慮,還禁止農民退出公社,自然也就大大限制了城市化和移民開拓西伯利亞的速度。
雖然同樣的問題後世的中國也是有的,但是並沒有造成社會不穩,而且土地公有和後來的國有還爲政府帶來了巨大的財政收入,成了各地城市化建設的助推器。但是俄國的“聯產責任承包”制卻有兩個致命的弱點。
“問題出在俄國農村公社租用地主土地和公社自治兩方面。”朱國雄搖頭感慨道,“其實亞歷山大二世的初衷是好的,但是這人心總是不知足的……”
亞歷山大二世對於俄國農村的設想,其實是想追求一個理想的靜態社會——人人有地種再加上公社自治,想來就能讓俄國農民安居樂業了。
“人人有地種不等於人人都能種好地,”朱國雄把玩着一枚棋子,嘆口氣道,“十個手指頭還有長短,何況是人呢?即便20年前都是一般的窮棒子,現在也有了貧富強弱。咱們在東北、西北那些地盤上搞的集體農莊,現在不也大多變成了一個個私人農場?”
朱濟世無所謂的一笑,“平均主義加上市場經濟不就是這個結果嗎?即使起步階段是完全平等的,分化早晚還是會產生的。”
這樣的結果早就在朱濟世預料之中,他搞集體農莊也不是爲了讓農民人人有地種,而是要利用集體農莊的組織服務於擴張殖民。在這個目的基本達成之後,集體農莊的歷史使命也就完成了,逐步過渡到私人農場也就不足爲奇,甚至還是大明朝廷所鼓勵的——和歷史上偏重於抑制兼併的王朝不同,大明的土地政策卻是鼓勵兼併,抑制分拆土地。
因爲凡是經營過土地的人都知道,大塊連片土地的經營管理成本要比細碎土地低廉許多。而且也容易用輪作法保持土壤的肥沃程度,避免過度開墾。
比如在集體農莊出現瓦解的苗頭之時,大明議會就在朱濟世的授意下通過了《集體農莊解散法》。規定集體農莊只能被拆分爲落幹個100畝以上,土地連成一片的農場,而且不得再進一步拆分。
同時,大明議會又在《百畝農場促進法》中規定,凡是由政府提供優惠貸款所形成的“百畝連片(含以上)農場”,也必須作爲一個整體繼承或出售,不得再行拆分。而在東華、西華、暹羅這些向移民提供免費土地的華夏諸國中同樣也有類似的法律規定,以保證土地的規模經營。
當然了,這種促進和保證土地規模經營的制度比較容易在土地資源豐富的國家中建立起來。如果人地矛盾突出的話,國家的政策一般都會反其道而行,儘可能保證每一個農民都有地可種。
但是在人地矛盾並不突出,甚至算得上地廣人稀的俄羅斯帝國中採取這種“平均主義土地政策”就顯得非常古怪了。亞歷山大二世和他的朝廷如此行事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想追求一個永遠穩定的俄國農村。
不過二十年來的發展,卻是事與願違。階級分化還是在經歷了農奴制改革和貴族地主基本退出的俄國農村中產生了。一小部分原來的農奴富了起來,而大部分被解放的農奴則仍然是窮人甚至越來越窮——類似的情況在後世中國土地改革後幾年就產生了,還由此催生了真正意義上的農業集體化。
而在俄國,沙皇政府面對這種分化所採取的政策也完全不像是一個代表有產階級利益的反動當局。雖然沙俄沒有進一步大搞集體化,但是仍然用行政命令禁止公社土地私有化,禁止社員退社單幹。還出臺了不少扶植公社的政策,完全站在了遏制地主階級和農村資產階級的立場上。
這樣的政府自然得不到新興的俄國富農階級的擁護,而且俄國富農階級在這種政策的打壓下根本也不夠富。
但是俄國的貧下中農同樣也對沙俄政府非常不滿,因爲他們將自己的貧困歸咎於廢除農奴制改革的不徹底。只解決了農民的人身自由(其實也不是很自由),而沒有解決農民的土地問題,大片的土地仍然歸屬原來的貴族地主所有,由農村公社租賃後再分給農戶耕種。所以俄國的農村公社“擁有”的土地其實是由兩部分組成的,一部分是廢除農奴制改革時由農民出資購買的份地(農民出資,但是由公社持有),一部分是原先貴族地主擁有的出租給公社的土地。因而農村公社還有一個代收地租的功能。
“根據民意黨的統計,現在俄國的農村公社管理的土地當中,60%以上是向貴族地主租賃的,每年都要付出大量的地租。而在俄國農民特別是廢除農奴制改革後成長起來的中青年農民看來,這些地租就是使得他們長期處於貧困當中的最大原因。而民意黨和之前的土地和自由社更是長期在俄國農村大肆宣傳同樣的道理,將二十年前的改革說成是隻進行了一半的改革。”
朱國雄頓了一下,端起一杯清茶品了一口,“而在兒臣看來,俄國的農村公社最大的問題還是一戶一票的普選權……俄國的農村公社基本實行自治,公社管理者都由投票產生,而且沒有財產限制,實行的是一戶一票,和東華的農村還有咱們早先的集體農莊都差不離了。但是東華農村和我們這裡集體農莊是沒有貴族地主來收租的,而且遠比俄國的農村公社要富裕。農人都是擁護朝廷的,再怎麼投票也不會把民意黨人選上臺!”
“哦?皇兒,你認爲俄國憲政改革的結果會把民意黨選上去?”朱濟世有些不大相信的樣子。
朱國雄臉上浮出有些玩味的笑容,“不一定非得是民意黨,但肯定是土地與自由社分出來的黨派,比如俄國社會黨、俄國社會革命黨之流。總之,肯定是些和沙皇爲難的人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