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也覺得報紙上反對義務教育收費的觀點是對的吧?”身爲宣教部尚書的羅澤南苦苦一笑,這些日子因爲義務教育收費的事情,他可是沒少挨批。
羅澤南苦笑道:“實際上,臣也覺得他們的文章很道理,是佔着個理字,咱們要對義務教育收費是錯的。升斗小民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2塊銀元就是一石白米啊!而且還是城裡面的價錢,鄉下糶米的價錢頂多就是七八百個小銅板一石穀子。2塊銀元可要三石穀子啊!一畝上田哪怕是風調雨順,扣去各種成本稅賦,一年也未必能盡得三石穀子……”
用一畝上田供一個孩子讀書……這個對眼下東北集體農莊的莊戶來說不算什麼,他們人均有土地20畝,學費就是再貴一倍也有人去學。對南洋種橡膠的移民來說更不是個事兒,他們一個月都有七八塊的收入,而且絕大部分移民都沒有孩子的單身漢,有家有口的多是事業有成之輩,望子成龍都來不及,怎麼肯讓他們的孩子當文盲?他們大概只會嫌2元錢的學費實在太低,實在不足以保證孩子們得到最好的教育吧?
對上海、應天、廣州的工人階級來說,2塊錢的學費雖然不便宜,但是也能拿得出,現在通行的普工工資是2元一個月,女工是1元半,童工1元,還管兩頓伙食,年底還有雙薪。至於那些有手藝的技術工人,一個月賺到二三十元的也大有人在!雖然他們未必願意讓孩子去讀書,但還是會服從王法的。
不過對大明漢地。人均耕地還不到4畝的農民來說。這2塊錢的確不是小數啊!而且漢地農村的貧富差距極大。土地極爲集中,甚至比歷史上的清末民國時期更爲嚴重!因而義務教育真正的老大難,就是這些漢地貧農——然而將來能從義務教育中獲利最多的,其實也是他們孩子!
因爲這些孩子讀了書,纔會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精彩。纔會知道那些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的老爺們是多麼渺小的小人物。纔會知道,只有走出人多地少的家鄉,纔有美好幸福的前途。
不過朱皇帝還是沒有在全國立即強制推行義務教育,而是選擇在工商業發達的應天、上海、廣州三府和人均收入最高的蘭芳、東北等地首先實行。可即便如此。仍然有不少應天、上海和廣府的農民對這區區2元錢的學費感到困難,居然還鬧出了敲鐘請願事件!
羅澤南的嘮叨還在繼續,他嘆了口氣又道:“這種事情在僞清,在前明的時候多了去啦,清流物議,總是有理,說是說不過的。但是,若咱們想要實現義務教育,那就只有硬着頭皮做錯事,任由報紙上的清流物議說去。這學費。該收還得收,要不然就只能將義務教育無限期往後推了。”
“那些清流物議有提出實現免費義務教育的辦法嗎?”朱皇帝又問了一句。他這個皇上現在日理萬機。事情多得要死,所以看報紙不大仔細,只看個標題。重要的內容,會由潘祖蔭的御書房秘書處整理出剪報送到朱皇帝案頭。而那些圍繞義務教育展開的討論,似乎不是什麼要緊事情……至少在張老頭這些農民敲請願鍾之前不是什麼大事。
但是現在,這事兒說小也不小了。藉着有農人請願反對義務教育的東風,清流物議對義務教育收費的攻擊火力一定還會加強!
“辦法當然提出不少,不過大致就是三個,一是由朝廷發現長期教育債券以籌集教育經費。”羅澤南道,“臣計算過了,如果採取這個辦法,朝廷每年需要發行6000萬教育債券,財政赤字也將增加到9000萬元。”
左宗棠在一旁插話:“由於經年累月的用兵,現在朝廷的債務規模已經高達三億六千萬元,每年光是利息就要支出一千八百多萬,而且每年還有近三千萬的赤字要發債彌補。如果再增加六千萬教育債券,朝廷的欠債可就實在太多了。”
不是一共發六千萬教育債券,而是每年起碼發六千萬,光是增加利息負擔就有三百多萬……對財政收入不過一億幾千萬的大明中央財政而言,這根本就是個無法彌補的窟窿。
現在的大明朝廷是沒有鑄幣權的!匯豐銀行是大明皇帝私有,並不是朝廷所有。因而朝廷發行的債券是沒有辦法以鑄幣權爲擔保,必須要用稅收爲保證。一年發行三四千萬的公債,市場還能接受,要是發到上億,還年年發行,肯定是沒有人要的!而且,也肯定還不出來,所以第一個辦法根本就是在給朝廷出難題!
朱濟世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第二個辦法是把義務教育推給地方,由地方發債或自行加稅。這樣義務教育就可以分階段進行,有條件的先上,沒有條件的後上,條件好的高標準,條件差的就搞低標準。”
羅澤南又接着提出了第二個政治上也很正確的義務教育免費辦法。
左宗棠則在一旁補充道:“皇上,現在立憲議會裡的不少議員也贊成這個辦法……這樣實行的話,皇上和朝廷就佔了理了。”
也就是說,朱皇帝和朝廷是政治正確的。可是……地方債券又要用什麼做保呢?現在是金銀貨幣的時代,不是靠印鈔機就能變出錢的。而且,明洋和匯豐行的信譽已經在世界上樹立起來了,這對大明發展工業化來說是個很大的助力,如果匯豐行濫發貨幣購買債券的話,這好不容易樹起來的牌子一倒,後果將不堪設想!如果匯豐銀行都不敢買那些地方債,還能指望普通商人掏腰包嗎?
至於加稅,就更加是異想天開了。大明的稅收辦法是類似於這個時代的資產階級國家,地方公局在稅收方面的權力很大!除了關稅、鹽稅、進出口物稅、利息稅、印花稅這幾項不多的稅收權力是掌握於中央之外,大部分稅權都在地方。
而地方議會議員又是由納稅大戶們公推的,他們怎麼可能通過加稅幾千萬上億的法案去辦義務教育——那些有資格推選地方公局議員或是參選議員的人,都是頗有身家的,他們的子孫根本不會去上公立小學!
現在大明的農業稅並沒有多少提升空間,現在漢地18省一共有耕地約12億畝,負擔的田賦約1.2億銀元。可別以爲這是小數目,同時代的滿清,一年的財入也不過四千餘萬兩!另外,種地這種事情,除非是經濟價值極高的作物,否則真是沒有多少利潤的。一畝上田即便風調雨順,一年下來能有四石穀子已經是大豐收了。四石穀子可不是四石白米!糶給糧商頂多就是三塊銀元,扣去不包括田賦在內的各項成本,也就是1.5元到2元錢的毛利,而上田的田賦是15個大銅元,差不多佔到種植一畝上田毛利的10%。而且,在大明地方士紳官員的把持下,上田、中田、下田的劃分判定可不是根據產量來的,而是要看田土在誰手中……
所以田賦是不能加的,要加也只能加工商業的稅。而增加六七千萬工商業稅,就意味着工廠主和商人們的利潤要減少六七千萬元。而在大中華關稅同盟內的資本可是自由流動的,日本人那裡可沒有那麼重的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