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陸影紗收嘴快,花燭淚還是已經聽到耳裡,在見識過天一教那些詭異的屍人和荻花宮那些被藥物控制的傀儡後,她現在對“藥人”這等字眼相當敏感。當下,花燭淚笑臉盈盈地問,“藥人是什麼?”她一副好商好量的口吻,笑得也是情真意切。熟識花燭淚的人都清楚,花燭淚笑得充滿柔情蜜意的時候和她寒着臉拎刀子殺人的時候是一樣的危險。
陸影紗認識花燭淚也不是一天兩天,她被陸影紗千里追殺那陣子,不知道見過多少回花燭淚這種笑容。當下神情一凜,一本正經地說:“放心,她是你的心肝寶貝,我哪敢動她?我現在根基未穩,真怕你領着惡人谷的人對我千里追殺落得個容身之所都沒有的下場。”說話間,水波瀲灩的紫眸如幽似怨地瞅着花燭淚。
花燭淚淡淡地瞥一眼陸影紗,對陸影紗的話半信半疑,卻也沒不依不饒地追問不休。
不管陸影紗想不想讓小妖活,爲了接近花燭淚,她都必須讓小妖活,至少讓小妖暫時活着。可小妖的毒勢在花燭淚長期的以毒攻毒的治療下,想要治癒那已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了。陸影紗在仔細地研究過小妖體內的毒性和藥性後發現小妖體內不僅有霸道的藥性和毒性存在,還有一種綿和的藥力在調和她體內那兩種霸道的藥性與毒性,也正是有這股綿和的藥性在,才讓小妖得以存活到現在。陸影紗知道藥王曾替小妖治過毒,能用第三種藥性來調和制衡小妖體內的這兩種極度霸道的藥、毒,普天之下也只有藥王才能辦到。如果小妖不離開萬花谷,一直接受藥王的治療,多活三五年完全沒問題,就算是解除性命之憂也不是不可能。可偏偏她出了萬花谷,還又遇到花燭淚,被花燭淚用以毒攻毒的法子種下更多的毒在體內,以小妖現在的體質就算她把手裡所有的鼠尾靈芝給藥王治小妖,最多也不過是讓小妖多活些時日罷了。想必這也是爲什麼藥王把這味藥方稱爲“續命藥”而非“解毒藥”、“救命藥”的原因。可現在她要借小妖來拉攏花燭淚,她就沒理由把小妖送給藥王去頭疼怎麼救小妖,再難救小妖,她也只能皺緊眉頭自己慢慢想辦法。
長安城外有兩座比鄰而居的山莊,一座叫烈焰莊,一座叫激浪莊。“烈焰”暗指“明”字中的“日”,“激浪”則暗指“月”。光明寺事件之後,明教權力頂層的人物幾乎歿盡,護法、長老以下的各堂、各壇在羣龍無首的情況下,紛紛潛伏或投入別的勢力。烈焰莊和激浪莊便是明教在光明寺事件後隱匿下來的殘存勢力。陸影紗出山後,便將這兩莊收攬到麾下。
這兩座山莊位處長安城與楓華谷的中間,陸影紗便將這兩處作爲暫時的落腳點,也打算在這裡替小妖治毒。
她重傷未愈,暫時還難以行動,而小妖也需要先用藥物將身體調理到適合治療的狀態,於是她一面養傷和尋找一種最適合治小妖的法子,一面用各種名貴藥王替小妖調理身體。如此過了半個多月,陸影紗的傷勢好轉,除了右臂還不能動外,行動已恢復如常,她便着手替小妖治毒。
花燭淚仍是信不過陸影紗,要求在一旁協助陸影紗治毒,實則監督。
陸影紗要治小妖,定然要用一些非常的法子,而這些非常的法子讓花燭淚看到,鐵定會抽刀和她拼命,她自然容不得花燭淚在一旁。當下冷下臉對花燭淚說,“你若是信得過我,就讓我治;若是信不過,你立即把人擡走,反正這裡離萬花谷不遠,你把她扔到萬花谷門口,自然有人把她送到藥王那裡去。”說罷,冷冷地盯着花燭淚。
要是花燭淚和藥王手裡有續命草,花燭淚何至於求陸影紗,她聽得陸影紗如此說,也只好悻悻地退到一旁,讓陸影紗和阿琉領着幾名侍婢進入密室,伴隨着“轟隆”的石門移動聲響,厚重的密室門緩緩閉合,將她與小妖隔在牆的兩邊。
花燭淚閒來無事,索性乾脆站在密室外等。枯站着也無聊,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她與小妖從想見到相識,想到她們之間那些是是非非的糾纏……
密室裡,陸影紗爲小妖施針,當她扎到小妖腳底涌泉穴的時候,見到小妖的腳底板上居然被人用丹砂點出一個北斗七星陣,她頓時一呆,忙朝小妖的右腳底板上看去,赫然看到一塊圓形烙銀,而這烙銀的圖案正是一隻燃燒的朱雀圖案!她驚得猛地吸了口氣,倒退兩步,怔驚地看着小妖腳底板的兩個圖案,驚得半天合不攏嘴。
“主人,怎麼了?”阿琉看到陸影紗這副目瞪口呆地模樣忙出聲問,還以爲救這小妖時哪裡出問題了。
陸影紗被阿琉的聲音驚醒,看一眼阿琉,忙蹲下身子細細查看那朱雀圖案,左腳底是用硃砂點的,看不出到底點了多長時間,可右腳底板上的烙痕分明是用烙鐵之類的滾燙物什烙上去的,從之燙傷以及皮膚長開度倒能看出些名堂。她壓制住自己的心跳,仔細地辯認了小妖腳底板上的朱雀圖案,待她看明後,又是驚得連連後退好幾步。
“主人!”阿琉忙扶住陸影紗,“你怎麼了?”她順着陸影紗的視線看去,也看到小妖腳底上的圖案,歪着頭問,“怎麼她也有胎記啊?”隨即一想,小妖真幸福,胎記長在腳底板上,不像她的,長在臉上,難看死了。
“這不是胎記!”陸影紗搖頭,因太過意外和吃驚,呼吸都有些紊亂。“這是她還在嬰兒時期就有人烙上去的。”
“啊?”阿琉有些吃驚地張大嘴,隨即說,“誰這麼壞啊?那麼小就烙她腳底板,那得多痛啊!”
陸影紗深吸口氣,穩住呼吸,搖頭,“不是壞!這是一種身份標誌!她怎麼會在天策府?”難怪神策營的人盯着她不放!
“主人?”阿琉疑惑望着陸影紗眨眼。
陸影紗看到阿琉的疑惑,也不作解釋,只說,“阿琉,我們不能……不能用這法子治她,不然她沒活路……”她的眼神有點閃爍,心緒也顯得不穩。“你去跟花燭淚說,救小妖要費些手腳,三五天之內我們出不去。還有,你去把聖火令和寒□□取來。”
“主人,那是……那是你們家的傳家寶……”
“快去!”陸影紗的音量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
“哦,好!”阿琉被陸影紗嚇了跳,忙點頭應聲,急急忙忙地照辦。
當花燭淚聽到阿琉說陸影紗要用明教的至寶救小妖時,也不禁大感意外,她本來就懷疑陸影紗救小妖的用心,突然見到陸影紗連明教的傳教寶貝都用上了,那自然是驚喜之餘又感疑惑。但陸影紗肯動用明教的傳教寶貝救小妖,花燭淚的一顆心也就踏實不少。她笑呵呵地催阿琉趕緊把東西送進密室,然後歡喜地跑回去睡覺去了。
阿琉帶話說是要三五天,但花燭淚等到陸影紗出來時卻是七天後。
陸影紗滿身疲累地出來,未等花燭淚開口詢問,她倒先板起臉開問了,“我問你,這小妖什麼來歷?”
花燭淚一怔,奇道,“她什麼來歷你還不知道麼?”末了又問,“她怎麼樣了?”
陸影紗急聲問道,“她不是天策府的人麼?怎麼……”咬咬牙,關於小妖腳底板上有那東西的話硬生生地嚥了回去。她這會兒恨不得毒死花燭淚,要是早在棄谷的時候把小妖弄死了倒好,神不知鬼不覺,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小妖落到她和花燭淚手上被折騰成這模樣,真要驚動……
花燭淚的眼珠子一轉,疑惑地盯着陸影紗,問,“到底怎麼了?”
陸影紗一瞪花燭淚,咬牙切齒地叫道,“你跟我來。”說罷,轉身折回密室。
花燭淚隨陸影紗進了密室,便見小妖蓋着薄被睡於臥塌之上,呼吸沉穩,臉頰上還透了點粉潤的紅暈,睡得十分香甜。她湊過去,低下頭打量着小妖,含笑讚道,“陸影紗,你行啊。”伸手去探小妖的脈,脈膊平穩有力,嘖嘖,看這脈象,活個十年八年不成問題啊。
“你更行!”陸影紗的牙齒都快磨碎了,她掀開薄被底端,露出小妖的一對腳丫子,低聲吼道,“你自己過來看。”
“啊?”花燭淚掃一眼陸影紗,疑惑地繞到牀尾,朝小妖的腳丫子看去,“腳丫子有什麼好看的?”這小丫頭的腳丫子倒蠻秀氣的,白白淨淨的像羊脂玉雕的一般。
陸影紗沒好氣地睨着花燭淚,“你不會告訴我,你沒看過她的腳底板吧?”
花燭淚蹙眉,心想,小妖平常把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的,密室的時候她也光盯着小妖的某個隱密處和胸部看了,她又沒什麼特殊嗜號,看小妖的腳丫子做什麼?又見陸影紗都這副快吃人的樣了,她帶着疑惑低頭去看小妖的腳底板,頓時看到腳底板上被分佈着幾個紅點。她掃一眼陸影紗,“你這扎的什麼針?”扎針的地方弄得像一顆顆飽滿的紅豆似的。
“我扎的什麼針?你再看清楚點。”陸影紗沒氣了,她撒不出來氣了。一看花燭淚這呆樣,就知道花燭淚沒見過小妖的腳底板上有什麼。“左右兩隻腳底板上的東西,你睜大眼睛看清楚。”她都被嚇了,自然不肯放過花燭淚。
花燭淚掀起眼皮子掃一眼陸影紗,把小妖的兩隻腳丫子擡起來一看,“呃——”她頓時傻眼,跟着一聲驚叫嚷出來,“七星陣?”她用力地眨了兩下眼睛,還以爲是自己眼花,再一看,沒錯,右腳上用硃砂點的北斗七星清清楚楚,左腳上的朱雀烙印卻然有些走樣,但那圖案還是十分清楚分明的。她傻愣愣地擡起頭看向陸影紗,“她……小妖腳上怎麼會有這個?”
“你問我,我問誰去?”陸影紗沒好氣地白一眼花燭淚,這招惹的什麼事兒嘛!
花燭淚把小妖的腳丫子放回去,並且拉下被子替小妖把腳蓋住,這才站直身子,皺起眉頭,這七星陣和朱雀圖案倒是常見之物,只是把這東西分別烙在腳底板上是什麼意思?她想了想,也沒有想出個名堂,對於自己的無知,她也不藏着掖着,既然能讓陸影紗有這麼大反應,想必有其不尋常之處,於是問道,“這七星和朱雀有什麼玄機麼?”
陸影紗一口氣憋在胸口裡噎着自己了,“你……”她揮揮手,算了,這標誌認識的人本就不多。只是,她實在想不明白,“花燭淚,你還是不是王遺風的徒弟?他就沒向你提起過火舞朱雀北冥七星?”
花燭淚聳肩,“我雖受過谷主點撥,可我並沒有拜他爲師,他也沒正經傳授過我武藝。陸聖女,我現在正式向您請教這火舞朱雀和北冥七星是什麼,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