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從天空紛紛揚揚飄灑落下,北風吹來,那細小的雪花便如精靈般在天空中亂舞,似身穿白衣的仙子在跳羽衣舞。純白的世界,無暇得不染絲毫塵埃,寂靜的世界裡只有雪在飛舞。可,冷!陣陣寒意雜裹着冷風襲來,她站在那片世界裡,全身上下僅着一襲單薄的長袍,凍得她瑟瑟發抖。雪越下越大,放眼望去,世界皆罩在一片迷茫的白色中,凜冽的寒風滲進骨子裡,把她的血液都險些冰凍得凝固。就在她以爲自己快要凍死的時候,突然一頭又肥又胖又圓又壯的雪熊來到她的身邊,問她,“冷不冷?”毛絨絨的爪子將她攬入雪熊柔懷的腹部,把她整個包裹起來,即溫暖又舒適,身上的寒意頓時消匿無蹤。只不過,這頭會說話的熊的聲音居然和花燭淚的聲音一模一樣。
花燭淚!小妖驚得一下子瞪大眼睛,才發現自己哪裡是在雪地裡,分明是躺在牀上。裹住自己的也不是什麼大白熊,是一牀雪白的緞被!
花燭淚站在牀邊被小妖的反應鬱悶到了,不就是給她蓋一牀被子,有必要擺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嗎?看小妖望着自己那眼神活像自己是怪物一樣。她乾脆不去看小妖,側過身子,褪下外裳,便想上牀睡覺。
小妖回過神來,稍微鬆了口氣,隨即見到花燭淚開始脫外衣、解腰帶,明擺着是要和她擠牀睡。小妖裹在被子下的腿一下子伸到牀邊,把地方霸佔住,說:“我習慣一個人睡。”
花燭淚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問小妖,“你什麼意思?”這裡只有一張牀,還是她的地盤,小妖居然不讓她上牀?
小妖擡起頭掃了一圈屋子,抿了下嘴角,說,“你睡軟榻,上面鋪了虎皮,暖和。”
“那你怎麼不去睡軟榻?”花燭淚冷下聲音問,神色陰鷙。
小妖把被子緊緊地抱在懷裡,嘟了嘟嘴說,“被子太大,軟榻放不下,會掉地上。”
花燭淚直勾勾地盯住小妖,抿緊嘴脣不作聲,原本風情萬種的雙眸裡此刻躥起騰騰火焰,那火焰越燒越旺,燒得她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細縫。
小妖被花燭淚盯得心虛,也覺得自己把花燭淚擠去睡軟榻有點過分。可總不能讓沒衣服穿的她**身體僅裹一條披風去睡那軟榻吧?她猶豫了一下,把伸出去的腿收回,又再往邊上挪去,睡到牀的另一邊,再在被子裡擡腿把大被踢得平平整整,然後伸出雪白的玉臂在大被中間分下去一道分界線。“那邊,你的;這邊,我的。”說話間臉又紅了,像熟透的柿子。
花燭淚眼裡的怒焰剎時間灰飛煙滅、消失無蹤,眯起的眼眸中浮起些許笑意,“怎麼?敢情你是怕我非禮你啊?也是哦,什麼不好學,學陸影紗**,學人家**就別害羞啊,害羞就別裸啊。”花燭淚嘴裡說着話,手上沒停着,三兩下脫了衣服,身着內衣上牀鑽進被子裡。
小妖背對花燭淚,把被子拉過頭頂蓋住,整個人都埋在被窩裡蜷着,意圖將自己藏起來。
小妖越是這樣,花燭淚就越不樂意如小妖的意。她上牀後直接靠近小妖的後背貼住,再將玉臂從小妖的腰間伸過去摟住小妖。小妖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低聲吼道,“花燭淚!”這妖女存心和她對着幹是不是?
“你的身體怎麼這麼冰?”花燭淚一抱上去就打了個哆嗦,小妖的身體冷得像冰塊似的。
“放開我。”小妖吶吶吼道,並且開始扭動身體掙扎,且作勢要坐起來。
花燭淚的雙臂緊緊地箍住小妖,左臂沿着小妖的手臂滑下去,摸到小妖的手腕,一把扣住小妖的脈門。“別動。”她低聲說道。手指搭在小妖的脈膊上,想確認下是否是毒發。
小妖一咬牙,運轉體內真氣,徑直把花燭淚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頭彈開,然後“霍”地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懷裡抱着被子把胸前遮住,回頭狠狠地瞪住花燭淚。“你要做什麼?”晶透的雙頰浮現呈緋紅色,幽綠的眼眸裡冒出騰騰火焰,像夜間飛舞的熒火蟲。詭異,卻離奇的吸引人,漂亮得像耀着熒光的寶石。
花燭淚的右臂枕在腦下,狡黠地眨着眼睛,不答反問,“那你認爲我要做什麼?我能對你做什麼?”她敢用人頭擔保連身體都不敢給人看、動不動就臉紅的小妖鐵定沒經歷過人事,更不知道兩個女人在牀上能幹出些什麼事來。
小妖微眯起眼直勾勾地盯着花燭淚,看花燭淚那一臉狐媚不懷好意的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絕對不會有好事。“下去!”她又開始趕人!讓花燭淚擠上牀來和她一起睡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花燭淚又眨了兩下眼睛,嬌聲問道,“小妖,我記得這地方應該是我的地盤,這牀和牀褥被套都是我的,你有什麼權利趕我下牀?”
小妖扭過頭去,仰頭望向天花板,一咬牙,“好,你不走,我走!”翻身下牀,拖了披風裹身上就朝屏風後走去。按照屋子的正常格局來說,屏風後面就是大門。她繞過屏風,華麗麗的一堵大牆擋在前面,別說門,連扇窗都沒有。小妖一愣,隨即醒悟,她是在暗室裡?也是,除了暗室,什麼房子會四面都是牆連扇窗都不開?“把門打開。”小妖從屏風後繞回來,望着側身臥於牀上正擺出無比勾人姿勢的花燭淚。花燭淚的一隻手託着香腮,另一隻手置於胸前撩起一縷秀髮把玩,左腿伸直,右腿微曲壓於左腿之上。這姿勢也就罷了,關鍵是此刻花燭淚的那身衣服太過於單薄,透明的雪色絲質長裙下是一件粉色的繡花抹胸,那抹胸穿得連小腹都遮不住,連小腹上的臍線都能看清楚,甚至連鑲在肚臍眼上的那顆閃着熠熠光芒的晶透寶石都盈耀可察。小妖被花燭淚這造型震得倒灌一口冷氣,張大嘴半天合不上。
花燭淚含笑睨着小妖,看到小妖那呆樣眼底的笑意更深,看小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小呆瓜,也越發的溫柔。
好半晌,小妖纔回過神來,擡起右手磕在下巴上,“嗑嗒”一聲把自己的嘴合上,再深吸口氣,穩住自己的心神,走回花燭淚身邊,微眯起眼盯着花燭淚,然後突然間烏雲盡散,春風復又照明日,笑得溺死人不償命般的柔情似水:“哎呀,花姐姐,你好美哦。”
“哦?是嗎?”花燭淚明知小妖有鬼,卻還是順着小妖的語調應聲,暗中卻小心戒備,留神提防。怕呀,這丫頭說變臉就變臉,笑得越美越妖嬈的時候就是越危險的時候。
“嗯,美得像青樓裡的頭牌花魁!”小妖笑意盈盈,說出的話卻是用一種很認真的口吻。別以爲她沒逛過妓院就不知道妓院裡是些什麼人,春宮圖她看過,某些閨房密事的雜書她也揹着師傅讀過。
花燭淚眼底的笑意隱去,嘴角仍然掛着笑容,仍用飽含柔情蜜意的目光凝望小妖。“那你覺得我與花魁,誰更美?”聲音益發的嬌柔,頗有婉轉吟哦的意味。
師傅和她說過,看人不能看臉,要看眼睛。小妖向來喜歡用笑容騙人,花燭淚在耍她常玩的伎倆,她又怎麼看不出來。此刻,花燭淚笑得柔情似水,那眼眸卻冷若□、寫着冷酷無情。小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答花燭淚的問題,剛纔隨口的一句話挺傷人的。誰願意被別人用青樓女子來作比較?小妖也笑不起來,只說了句,“沒得比。”
“又怎麼沒得比了?”花燭淚側眼瞅着小妖,越發嬌柔,躺在牀上的嬌軀都似要化成一灘水。
“我說錯話還不行麼?”小妖不自在地別過臉,有些後悔,認錯道歉又拉不下臉。
花燭淚的身子一翻,曲起雙臂撐住仰躺的身子,她輕哧一聲,“我本就從小在青樓長大。”斜眼睨向小妖,“惡人谷的醉紅院,青樓裡的青樓。”如絲媚眼直勾勾地盯着小妖,嘴角噙着嫵媚的笑意。
小妖聞言驚訝地望向花燭淚,張大嘴半天說不出話來。“你——”
“覺得我髒嗎?”花燭淚又問,卻挪過左手蓋住右臂上的守宮砂。
“髒的人是不會有一雙清明的眼睛。”小妖的視線被花燭淚的動作吸引,順着花燭淚的動作看去,但什麼都沒看到。
“我的眼睛清明?”花燭淚問,覺得好笑,也有些新奇。
“雖然人挺惡,可……”可她相信花燭淚不是那樣的人。花燭淚美且妖,但身上自有一股清流洋溢的瀟灑氣息,從她在浩氣盟的正義廳閣頂上看到花燭淚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妖美卻清透,像一株脫水而出的芙蓉,卻比那芙蓉妖嬈幾分,且多少幾分恣情瀟灑。這樣的人,世間不多。不然自己也不會心生憐惜,甘願做她的人質助她脫困。小妖又覺得奇怪,花燭淚爲什麼會在醉紅院長大?但她也知道這時候不適合問這個問題,問了花燭淚也不會實話告訴她。於是,小妖又在牀邊坐下,可這牀沿都被花燭淚佔完了,於是把花燭淚往裡面擠了擠,“過去點,我要坐。”
“你要坐我就讓你坐?”花燭淚嘴上說着,卻還是往裡面挪了幾分,眼眸裡的冷意也盡數褪去。她說,“你還沒說完,‘可’什麼?”
“你和陸影紗不一樣,陸影紗是真壞,你是……”小妖偏頭想了下,找了個自認很貼切的詞,“邪!”天策府以外的人,她就只認識陸影紗和花燭淚,不可避免的拿起兩人作比較,這兩人半斤對八兩,確有可比較之處。她說,“陸影紗毒,真毒。她的眼裡是看不到感情的,即使有時候她從裡到外都溢着溫柔,可她的眼睛,就像一池冰水,沒半分感情。你不一樣,你的眼睛和你的人,從頭到腳都寫着壞,可壞的時候又自有一種溫情在流淌,嗯……”小妖又想了下,找了個詞,“粉色,像你的衣服顏色。”她輕笑一聲,說,“這就是陸影紗不會救我,而你會救我的不同之處。”她說着,扭過頭去看向花燭淚,“可你救我,並不是因爲你想救人,每次你救我的時候,我都有一種感覺,你想殺我,甚至於覺得你會是最後一次救我。可從棄谷到現在,有多少最後一次我都不記得了,也沒辦法記得。”更多的時候,她是在昏迷中,根本無法去數花燭淚救了她多少次。
花燭淚訝然地微張着嘴,目光湛湛地盯着小妖看了半天,敢情這小丫頭沒聲沒響的,卻把什麼都看得清楚明白。陸影紗爲什麼會放任她治小妖,會任她用那些難得的名貴藥材?那是因爲沒有人能在中了這麼多種毒後活下來,現在的小妖,每熬過一次毒發都是奇蹟。陸影紗癡迷毒物,自然樂於在一邊觀研、琢磨。陸影紗根本就不在乎小妖的生死,小妖的存在對陸影紗的價值就在於她那一身的毒。而她救小妖,是從第一次還小妖相助的人情開始,救了一次也就自然而然地救第二次、第三次,耗了大量心血精力之後,覺得小妖死了她的努力就白費了,所以繼續救。可救下去,小妖一次次地倒戈相向,讓她又覺得沒救小妖的必要,甚至想殺了小妖絕了後患和麻煩,省得再費心力。可她沒有非殺小妖不可的理由,在小妖有危險的時候,她又總掛記着放不下,於是又一次次地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