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的來勢太過突然,小妖壓根兒沒有防備,被擊個措手不及,待她反應過來時“鬼面”已經撲到面前,爪子直探她的面門想閃避已經爲時遲也,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把鳳血刀毫無預兆地落下替小妖擋下這致命一擊,“鬼面”的爪子在觸及鳳血刀的那一剎那立即縮手。
花燭淚的腰肢一擰,當即穿入“鬼面”與小妖之間的縫隙中,凌厲的殺招劈頭蓋臉地朝“鬼面”攻去,硬生生地逼得“鬼面”連退數步,解了小妖之圍。
另一方,十幾名護衛在聽得李緋綾的命令後也朝青姨攻了過去。
“鬼面”偷襲小妖未果,也不與花燭淚糾纏,立即返身朝青姨身邊閃去,替青姨擋下攻上來的護衛,將青姨擋在後面,並且喊道:“主人,快走,我擋住他們。”
青姨上前,接連幾招使出,擊退與“鬼面”交手的護衛,一手抓住“鬼面”的肩膀將“鬼面”甩到身後,“走,這裡沒你的事!”
“誰也別想走!”李緋綾冷然地立在院子裡,眼眸裡盡是殺氣,“凡動我李家後人者,殺無赦!”扭頭對小妖柔聲說:“你自己當心點。”掃一眼花燭淚,花燭淚的臨變能力倒是相當的快。
花燭淚收刀,環抱雙臂立在小妖的身側,看戲!
李緋綾不肯放過“鬼面”,而“鬼面”也不願意舍下主人自行離開。很快,夏候青與“鬼面”都被護衛圍住。
數十名一流高手圍攻兩個絕頂高手,花燭淚看朱雀谷內戰這碼戲看得相當過癮。只要不傷到小妖,誰死誰活她都不痛不癢。不過花燭淚卻很介意“鬼面”剛纔突襲小妖,想拿小妖當人質的事。
交戰很激烈,連客棧的房子都被拆了,磚瓦橫飛,窗棱、門板一一被擊碎,連牆都倒了幾面。
縱然這客棧被他們一行人包下,還有店家在。店家被這陣勢嚇得縮在角落裡發抖,躲着不敢出來。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圍攻青姨與鬼面的高手損傷過半,鬼面也受傷不輕。青姨在衆多高手的圍攻下,仍能應付自若,不時出手相助鬼面,解她性命之危。
“住手!”一直默不作聲的小妖突然出聲。
衆護衛聽得小妖的喝聲,又未見李緋綾有何指示,略一遲疑,停下手來,但仍牢牢地把夏候青與鬼面困在中間。
小妖說:“一個人的過錯不應該牽累她的家人,同爲朱雀穀人也不該自相殘殺,都住手吧。”她上前去,對夏候青說道:“你覺得你的一切都是爲了朱雀谷的將來,爲了延續朱雀谷的血脈,對嗎?”
“當然!”夏候青答得理直氣壯。
“你覺得我母親該死,對嗎?”小妖又問。
夏候青語結,她略微一怔,說:“大小姐的死,我願意承擔責任。我說過,只要找回朱雀令,我會以死謝罪。”
小妖迅速接話:“然後你就可以一了百了,功過相抵了。那我母親呢?她也死了,她還揹負着你的指責和那些所謂的罪孽,死了也不被允許得到安生,死了……她死了,她的女兒、她的妹妹,她的至親、她的後人連爲她上柱香的權利都沒有?她死了,連接受後人的一支香火祭拜都不被允許?她終究還是朱雀王,可是她連一介布衣平民都不如,就算是平頭百姓死了,總還有子女爲其守孝,總還有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場法事吧,總還有落葉歸根的權利吧?而我母親呢?”
“說到底,少主是想知道大小姐葬在哪吧?”
“我不該知道嗎?”小妖大聲問道。
“如果少主肯答應老奴放棄與花燭淚成親,替朱雀谷誕下後代血脈,老奴馬上告知少主。”
“你這是拿我母親來要脅我是嗎?你自稱老奴,可我怎麼覺得你更像朱雀谷的太上老祖宗!要我誕下血脈?”小妖的笑容轉爲詭異,她一字一句地說:“那我現在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不可能!”
“那請恕老奴不敬,恕難奉告。”夏候青寸步不肯相讓。
李緋綾聽得不耐,這個冥頑不靈的老東西,還需要再跟她囉嗦什麼廢話!
“好!”小妖怒極反笑,她點頭,大聲喊道:“好!”擡起手,指向夏候青,“我今天不殺你,我讓你走!但現在你給我聽清楚,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朱雀從的人;殺我母親的債,我會向你討,我小妖不報殺母之仇,我誓不爲人!你再給我聽清楚,你不讓我母親歸葬,你不讓我母親安息,你夏候一族的先代後輩,一個也別想太平!”
花燭淚聞言驚得目瞪口呆地看向小妖!雖說這老東西確實能讓佛都起火,可她沒到小妖火起來比李緋綾還厲害。李緋綾要誅人家九族,小妖這是……想挖人家祖墳啊!不過對這老扈婆,花燭淚一點也不覺得小妖和李緋綾過份。欺人太甚,自招的!她晃到小妖的身邊,說道:“哎,對這種人,不必動怒,當心氣壞身子。至於你母親的下落,我倒是有辦法找到。”說罷,她扭過頭,笑眯眯地望向夏候青,又說:“老太婆,你吃飽了撐得慌是吧?人家誰娶誰嫁關你什麼事?你只是小妖的外婆的陪嫁丫環,你不是小妖的外婆,你更不是朱雀谷當家管事的,誰做朱雀王輪不到你插手多嘴!同樣,小妖要嫁誰也跟你沒一個銅板的關係。”她的臉色倏地一沉,又道:“人敬你三分,你就開染房,給你臉你還不要臉!”
夏候青站在那裡,氣得全身顫抖,衝花燭淚吼,“你給我閉嘴!”
“閉嘴的是你!”花燭淚厲聲喝斥回去,“殺了自家主子還敢這麼恬不知恥地站在這裡狂言亂語!你有臉到九泉之下找你家小姐嗎?你敢跟你家小姐說你把她女兒殺了還藏屍十八年怕天下人知道嗎?”
“胡說!”夏候青氣得頭頂冒煙,“你胡說,我這麼做都是爲了朱雀谷,爲了讓朱雀谷能夠更好地傳承——”
“哼哼!”花燭淚接連兩聲冷笑,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夏候青,眼裡竟是嘲笑和譏諷。
夏候青的聲音嘎然而止,她看着花燭淚,那雙眼睛像是把她看透了似的。要嚷嚷的話已經喊不出來。原本高漲的氣焰漸漸地冷了下去,雙肩下沉,逐漸無力,身形也顯得委靡起來。
過了許久,夏候青才吶吶地說:“殺她,是氣她不學好,是恨她氣死了夫人。”她疲軟無力地垂下頭去,身子便要朝地上滑去,被鬼面扶住。“大小姐……她……在長安皇宮的冰窖裡。”
李緋綾聞言頓時痛心地閉上眼睛,兩顆淚水自眼角里滾出。冰窖裡!她姐姐竟然被藏在冰窖裡!那麼冷的地方,那種地方……能是埋身之所嗎?
小妖的眼睛也頓時通紅,她死死地盯着夏候青,牙齒打戰,嘴皮發麻,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
花燭淚怕小妖傷了身體,剛想把小妖抱住寬慰幾句,小妖卻突然從她的面前衝了過去,瞬間到達夏候青的面前,暴喝一聲,“啊!”揚起右手,五指成鉤,直接插向夏候青的頭頂,跟着又一掌打下去狠狠地拍在夏候青的頭頂上,當即把夏候青的頭骨拍碎,腦漿和鮮血自夏候青的眼耳口鼻裡迅速涌出。“你去死!”小妖厲喝一聲,雙爪成鉤,瘋了似地□□夏候青的身體裡,□□去,抽出來,再□□去,再抽出來……
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小妖滿手、滿血都是血污。
夏候青邊上的鬼面傻眼了,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大叫一聲,撲向小妖。
花燭淚飛身上前,一刀直接捅進鬼面的胸膛,再一掌將鬼面拍飛出去。
花燭淚站在小妖的身側,看着小妖發狂似的哭着叫着拼命凌虐夏候青的屍體,也不阻止。一直到小妖筋疲力盡地停下來,跪在地上低頭哭泣時才蹲下身子將小妖攬在懷裡。
“娘!”小妖俯在花燭淚的懷裡慟聲喊出一個自己從未叫過的卻與自己生命息息相關的字,熟悉而生硬的字自她的嘴裡喊出,其間含了多少委屈、辛酸和痛苦,只怕連她自己都說不清。
花燭淚抱緊小妖,眼眶裡也浮起淚花。那一聲“娘”聽在她的耳裡,只讓她看到小妖身爲孤兒對至親的呼喊也眷戀,還有那份飄零與無助。她也是孤兒,所以,很能理解孤兒對雙親、對親情的渴望,以及身爲孤兒的那份孤苦、悽落。“我也沒娘。”花燭淚把臉埋在小妖的肩頭上低聲說道,“我也一無所有。”她低喃着說:“你還有師傅,還有你小姨,我只有自己,和你!”
花燭淚低沉的話語落在小妖的耳裡,拉回小妖零散的思親思緒。小妖從花燭淚的懷裡坐起來,臉上還掛着淚和沾着血污。她一邊吸着氣,一邊呆呆地看着花燭淚,花燭淚的話,讓她突然覺得其實花燭淚和她一樣可憐。同病相憐之感油然而起,兩個人一起陪着難受,突然比一個人難受好多了,好像不是孤伶仃伶的了。看到花燭淚臉上的淚漬,擡起手去替花燭淚擦淚,結果滿手血污就這麼抹到了花燭淚的臉上。
花燭淚被抹了一臉的血,頓時沒好氣地道:“你殺人也不用把血往我臉上抹吧?”
“我——”小妖語結,有些手足無措,她只是想替花燭淚擦眼淚而已,沒注意到手上有血!看到滿手的血,小妖頓覺全身惡寒,再看到自己跪在血泊裡,邊上還有一個被戳得千瘡百孔的屍體,全身的雞皮疙瘩一股腦地冒出來,全身嗖嗖地冒着涼氣。
花燭淚繃着臉,一本正經地訓道:“下次記得別抹我臉上,抹衣服、袖子手上都成!”
“啊!”小妖沒聽明白花燭淚的話。
“啊什麼?”花燭淚站起身,同時也把小妖拉起來,皺眉說,“臉上髒了不好看。”
“呃!”小妖不知道該應什麼好。
花燭淚白一眼呆呆傻傻的小妖,搖頭,嘆道:“呆子!”也不打算向小妖解釋!她能怎麼說?哦,難不成讓她跟小妖說:你殺人,我樂意當你幫兇和你一起沾血,咱倆是一對兒,幹啥我都願意和你湊一塊兒?
這話要是說出來,小妖估計得目瞪口呆,她也能把自己噁心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