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跟在我後面,一向活潑開朗的冷秋霜,此刻卻黯然。
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人兒,秋霜幾次想要出口問些什麼,卻又忍住了。
皎潔的月光下,通往玻璃琴房的路閃耀着迷人的藍色光芒,起伏的濤聲中,更襯托得這夜色一片寂靜。
秋霜,你之前不是這樣的。牽着秋霜柔軟的小手,走在泛着藍光的通道上的我,忽然停下說道。
你以前也不是這樣,從前的你,什麼事情都會和我說的。秋霜停住了腳步,望着眼前的人兒,心裡一陣痛楚,相識這麼久,秋霜還是第一次看到我如此心事重重的樣子。從機場看到我的那一刻起,秋霜就察覺到了我的心事,原以爲我會很快就向她說清楚,卻沒想到回到這裡兒我就一直在沉默,這讓她的心裡感到一陣茫然。
秋霜我想要說什麼,嘴脣蠕動了一陣,終是沒有說出來。
師弟,怎麼,和我也不能說了秋霜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只是那裡面卻隱含着一絲責備。
秋霜,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看着眼前的人兒,我心裡百感交集,在飛機上想好的種種說詞,此刻突然變成了堵在胸口的一塊大石頭,居然一句也說不出。
十一月的深秋,海面上已然泛起了陣陣寒意,當玻璃琴房四周的透明牆壁緩緩落下時,秋霜不禁縮了縮脖子。
看我打開斯坦威的琴蓋,秋霜也在旁邊的一張吧椅上坐了下來。
一陣幽然的琴聲響起。赫然正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夢中的婚禮
然而,僅僅聽了幾個小節,秋霜便感到了不對。
同以往聽到的那種流暢自如的琴聲相比。這次的琴聲卻變得斷續混亂。秋霜雖然不懂音樂,卻也聽得出來,此刻的音樂同以往我演奏出的,相差簡直是天壤之別。
鋼琴前,我仍然執着地演奏着,琴聲透過海面與岸邊的數十組音箱。聽起來沒有一絲失真,正因爲如此,讓我指下的每一處細節都是那般地一覽無餘,甚至於連一個踏板沒放乾淨而產生的和絃疊加也被無數倍地放大。
一曲終了,我有些黯然地撫摸着琴鍵。久久無語,那觸指傳來的冰涼之感,如同將我的心也冰封了起來。
驀然,一個帶着淡淡馨香的軀體從後面貼了上來。
師弟,怎麼了秋霜輕輕地吻了吻那泛着男子氣息的額角,緊了緊環着愛人的雙臂,輕聲問道。
霜霜,我剛剛彈的是不是很難聽。我手掌貼着冰涼的琴鍵,緩緩問道。
沒有啊,我覺得挺好聽的。不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問,不過秋霜還是揉着我的頭說着。
看着陸維沒什麼反應,秋霜繼續說道:天太冷了,手都凍僵了吧,我們回去房間裡彈好不好,你給我彈月光。
霜霜,我再也彈不了月光了我突兀說道。
感受到背後溫暖的嬌軀一震,我如同沒有察覺到一般,接着說道:師姐,我現在,是一個普通人了
緩緩地,我將在德國的那個夜晚所生的一切,一一說了出來,平靜的語氣,如同在說着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一般。
然而,我愈是如此,秋霜的心裡就愈是難過,隨着我的講述,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無聲地落到了我的臉上。
秋霜,別難過,那些能力,本來就不是我的,是我太貪心了,上天能再給我一次和你一起的機會,我就應該滿足了,沒了那些能力也好我淡然說道。
秋霜將頭深深埋在愛人的間,巨大的痛苦充斥在她的心間,淚水浸潤了我那層薄薄地襯衫,也彷彿浸潤到了我的心裡。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我此刻的心情,做爲唯一一個知曉我秘密的人,秋霜自然知道音樂在我的心中是多麼重要,突然間遭到如此巨大地打擊,秋霜真怕我一時之間承受不了。
秋霜,我現在是一個普通人了,跟着我,你後不後悔捉住從背後環着自己的那雙小手,我柔聲問道。
臭師弟,我當然後悔了。秋霜輕聲笑道,感覺着胸前地寬廣身軀微微一震,復又笑道:我後悔上輩子沒答應你師弟,別想那麼多,不管到什麼時候,你還是師姐心裡那個長不大的小師弟
輕輕地颳着我的鼻子,卻被那隻手一下子捉了個結實,隨即腰身被一隻有力的大手一攬,秋霜整個嬌軀落入了我的懷裡。
秋霜看着懷裡的人兒那雙清澈的美眸,我嘆息般喊了一聲,隨即深情地吻了上去。
而此刻,幾十米外的樹叢中,劉明卻已然陷入了石化狀態,眼前兩人親熱的一幕,再也無法吸引他哪怕摁動一次快門,剛剛我演奏的那一幕,已然徹底將他的思緒搞亂了。
怎麼回事剛剛那個彈琴的人,真的是李利嗎劉明在心裡問着自己,卻怎麼也不敢確認這個事實。這夢中的婚禮,這就連鋼琴四級的水平都可以流暢演奏的夢中的婚禮,剛剛卻被我演奏得不堪入耳,不但觸鍵生澀,毫無樂感,劉明甚至聽到了數個錯音
這,到底是怎麼了劉明無法解釋自己看到的這一切,一開始,他還以爲是因爲天氣涼,我的手指沒有完全活動開,但當他聽完了全曲,才明白完全不是這樣。我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原來那如同富有魔力般在指尖中流淌中來的音樂,再也不復存在,此刻我的水平,甚至不如他這個在三流音樂學院學出來的半吊子。
直到兩人離開玻璃琴房,劉明才連忙一把抄起猶自在工作的攝像機,一路小跑回到了車裡。
飛快地將車開回到公司,劉明顧不上勞累,忙將帶子放進了機器,快進到了剛剛我彈琴的那一段。
反覆看了數遍,劉明終於確認了這一事實,神奇般崛起的鋼琴神童李利,那一身出衆的琴技已然不復存在,此刻的李利,已然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起碼在音樂才華上是這樣。
劉明當然不會認爲,這是我故意爲之的結果,一是我沒有理由這樣做,二是以我之前表現出來的鋼琴水平,即使我要表現出自己的水平很差,也不會彈出這樣的效果。劉明也算是一個音樂內行,裝出來的低水平和真的低水平,他一眼之下還是能分出真假的。
這可是一個大新聞一連看了幾遍,劉明心裡的震驚越來越大,同時,他的心裡也在猜測着,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變成了這樣。要知道,之前我表現出的鋼琴水平,可不是裝假的,這東西最做不了假,彈得好壞一聽便知。
深呼了一口氣,劉明拿出手機,猶豫了一番後,還是撥通了音畫時尚主編的電話。
喂,馮主編嗎我是劉明,出大事了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電話那頭傳來馮滿祥吃驚的聲音。
千真萬確,錄像還在我這裡,您要不要過來看看劉明肯定地說道。
這好吧,你等着我馮滿祥說着,很快掛斷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劉明的辦公室裡。
兩個人看着電視上的畫面,面面相覷。
這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小劉,以你看來,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李利突然間變成這樣馮滿祥帶着詢問的神情問劉明。
我也不知道,原因可能有很多,或是手受傷了,或是精神受打擊了,或是劉明說到一半兒,自己也覺得這樣亂猜測不負責任,索性不說了。
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大新聞,你馬上趕一篇稿子,準備明天出去。馮滿祥一揮手,決斷道。
可是,馮主編,我們這麼報道會不會引來李利的不滿劉明有些擔心的問道,畢竟現在我在娛樂圈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
不滿他有什麼不滿的我們的報道又沒有失實不是有錄像嗎誰如果置疑我們可以讓他看這個嘛。馮滿祥滿不在乎地說道,他只關心雜誌的銷量,這麼一個大新聞無疑會大大刺激音畫時尚的銷售,他纔不會去管這樣的報道會給我造成多麼大的影響。
劉明還想說什麼,但看到馮滿祥那堅決的表情,終於忍住沒有將反對的意見說出來。
第二天清晨,和以往一樣,音畫時尚的雜誌和許多娛樂期刊一起,被擺到了各大報刊亭和書店。
阿姨,來份音畫時尚。某大學附近一所報刊亭外,一位揹着吉它的男生將十元錢遞了過去,隨即拿起一本還沒有撕去塑料封皮的音畫時尚。
音樂天才李利驚成現代版仲永,一身琴技一朝盡失十六開本的頁上,醒目的標題讓吉他男生一口還未嚥下的礦泉水全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