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分離第二年十二月五號那天夜裡，蘇素又夢到了那一天的事，和之前一年幾乎一模一樣。
十二月五號顧銘書生日過完，蘇素給他講故事哄他睡着時，他還很興奮，而且他滿三歲了，隔天要去上興趣班，看看他想學什麼。
蘇素回房時，顧默宇已經洗好躺牀上了，正無聊在看手機。
“花了這麼久？”把手機丟開後，顧默宇坐起身問了她。
蘇素點點頭，站在牀尾有些不知所措。她已經過於習慣看到他那樣的姿勢動作，想到這是最後一晚，不自覺忘記了動作。
“看什麼？過來。”顧默宇看她站在那邊發傻，忍不住開口叫了人。
蘇素回神後還是沒有動，“要不今晚讓我睡客房吧？”
顧默宇皺了眉。看他要下牀來，蘇素還是過去爬上了牀。
如常結束後，顧默宇抱着人說，“不要偷跑，明天我送你走。”
蘇素雖然感覺這不太現實，也沒有反駁他，沉默閉上了眼裝睡。
凌晨五點，蘇素摸黑下了牀，但她才下樓走到廳裡，房子裡的燈就全亮了，顧老爺坐在廳裡，王老陪在一邊，林伯在一樓門口守着，小馬則在顧銘書門口守着。
“我不是說了我送你嗎？”二樓扶手邊，顧默宇口氣很差地先說了話。
顧老爺也站起身擋住了蘇素的去路，“這麼早，素兒是要出門散步？”
蘇素沒想到的就是顧老爺爲什麼會在這裡，若說顧默宇會攔她還算是合情合理，顧老爺不該很滿意她離開顧家嗎？
“伯父？”
“你的東西我已經放回原處了，你要不要去檢查下？”顧默宇邊下樓邊開口說了遙遠的話題。
蘇素轉身看着他，他應該是起來得急，襯衫釦子還有沒扣好的，衣領也沒拉好，加上臉色很差，好好一張臉看起來頹廢無比。
因而他走到身邊時，蘇素下意識幫他整理了衣領，扣好了釦子。
“現在忽然想起來還我了？既然你說放回去了，那肯定是放回去了。時間還早，再回去睡會吧。”顧老爺沒有挪步，只是這麼回了一句。
顧老爺說話時，因爲蘇素在幫顧默宇整理着裝，他慣性就低頭吻了她額頭，而後牽了她往前走到了他老爹面前，“我答應了放她走，你沒什麼事該做啥就去做啥。”
蘇素對於他一直沒有把東西還給他父親，已經不想再問原因了，反正如今聽起來他是還了；而對於顧默宇剛纔的舉動，她也已經過於習慣，沒有再產生逆反心理，只是微微紅了臉。
“你既然把東西還給我了，又打算拿什麼跟我談條件？”顧老爺其實已經心裡有數了，卻還是這麼問了一句。
蘇素很茫然，“什麼意思？”
看顧默宇沒有要解釋，顧老爺笑着對她說了，“他一直拿着我的東西，我就不方便對你做什麼，現在他無條件把東西還給我了，卻想讓我放你走，你覺得他應該用什麼跟我交換呢？”
蘇素看了看顧默宇，他還是臉色如常，“您不想放我走，爲什麼？”她實在想不出原因。
“素兒，你是我兒子喜歡的人，還是我孫子的母親，我不明白爲什麼要讓你離開？”顧老爺如此反問了她。
蘇素啞口無言，顧老爺雖然不像顧默宇那麼不正常，但她也實在不解。
“你知道我拿什麼跟你談，讓開。”顧默宇不願他老爹再多說，並不會改變結果。
顧老爺沒有動，“你不說，我不知道。”他不信他兒子真的敢，哪怕他真的敢做，他也不信他會說出口。只是從顧默宇第一句話出口，他就知道兒子是怎麼打算的了，他一開始也做好了準備，哪怕兒子用那東西要挾，他也不會放蘇素走。
顧默宇把東西還回去的原因也是如此，他早知道了，他老爹明白他不會真的做那樣兩敗俱傷的事。所以東西放在他這裡，還是還回去，對他老爹來說並沒有差別。
蘇素感覺顧默宇抓緊了她的手，還沒來得及開口問，顧默宇已經咬牙說了，“我拿我的命跟你談，你放她走，我保證活着。你如果一定要留下她，我今天就從樓頂跳下去。”
“顧默宇你說什麼？！”蘇素在顧老爺之前反應過來了。
“就算你今天能看住我，只要有機會，我保證死在她前頭，你信不信。”顧默宇又激了他老爹一句。
王老走上前扶住了自家老爺，少爺惹過老爺無數回，這一回，恐怕老爺真的有些撐不住。
“少爺，老爺也是爲你好，你怎麼總是要跟老爺對着幹。”王老忍不住勸了一句。
“爲我好？你問問他，他不知道蘇素留下，終歸是一死嗎，他卻還是要留下她，不就是想逼死她嗎？”顧默宇看他老爹一直不說話，又質問了一句。
顧老爺聲音裡已經帶了顫抖，“那我放她走，你要怎麼活下去？”
“我說了，你放她走，我就會活着，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顧默宇直接堵住了他老爹的後話。
顧老爺示意王老扶了他到一邊沙發上坐下，他明知道兒子說的交換條件根本不成立，哪怕他現在是這樣說，蘇素走後，他根本不見得能做到他答應的條件。
“小書呢？”沉默很久後，顧老爺看着蘇素問了這句話。
顧默宇搶先回了話，“小馬看着在。”
顧老爺有些無奈，他並沒有要在這次行動裡給他三歲的小孫子安排什麼角色，“我只是問她，孩子沒了母親要怎麼辦？”
這次深思的人換成了蘇素，雖然她早就想好了這些事，但要說出口卻不是那麼容易，“您可以給他選個合適的妻子，如果那個人恰好還能當小書的母親，我對您感恩不盡。”
顧老爺真的是無話可說了，這個女孩子真的過於頑固，哪怕擔憂孩子的事，卻還是不肯因此留下。他也知道了兒子爲什麼不再跟蘇素多談，她心意果決，說得越多，收到的都是拒絕和傷害的反饋。
顧默宇沉默沒有說話，片刻後，叫了林伯，“把東西給她。”
“蘇小姐，這裡面有你的手機，身份證，護照……”林伯還準備一件件數，被顧默宇打斷了。
“東西沒有遺漏就好。”他不需要他這樣拖延時間。
蘇素接東西前，開口說，“我出國唸書的時候，王伯曾經給過我一張銀行卡，後來我沒有再用，你們有把錢取出來辦註銷嗎？”
林伯對這事就搞不清了，看了沙發邊的王老一眼。
“蘇小姐放心，當時蘇小姐回國後，我這邊就有處理。”王老當時並沒有遺漏這些小事，只是他後來專門給顧老爺回過這個事，因爲卡里的錢幾乎沒有怎麼減少，他查詢後才知道，蘇素還往裡面存過錢。
顧老爺當時聽說，就對這個小姑娘有很多驚奇，這畢竟已經是二十一世紀，這樣的女孩子還真是感覺很稀少了。
蘇素聽他這麼說也就放了心，拿了文件袋也沒有檢查，轉身看着顧默宇。
這三年她曾經送過他很多回，大多都是他有演出要外出，或是送她回北京後要走。這還是第一次他送她出門，而且不會再有歸期了，蘇素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顧默宇看出來她的爲難，包括剛纔他老爹問起兒子時，她心裡應該很難受。
他把手裡拿着的東西給了蘇素後，開了門，就看到了門外等着的祝子遙，心裡還是冒起了一股火，可是卻已經不想再發。
蘇素低着頭跟了他出門，擡頭時就被顧默宇的熱情淹沒了，一吻結束後，顧默宇沒有鬆手，抵着她額頭對她說，“蘇素，你記住了，你是我的。”
蘇素當時沒有回答他，也沒有點頭，她覺得她自由了，她答應他的事，她會做到，不需要他這樣的提醒。
而後顧默宇就進門去關了門，蘇素換了口氣，把眼裡的淚逼了回去。
顧默宇進門後並沒有往裡再走，而是轉身從貓眼裡看着外面的情況。林伯還在門邊，聽到外面汽車遠去的聲音，纔看到少爺離開了貓眼。
“是祝少爺？”林伯想不出會有誰敢來送蘇素走，或者蘇素還能找誰來。
顧默宇並沒有理他，走到沙發邊他老爹旁邊時，才說了話，“老爹，別怪我沒提前說好，我說了放她走，就是放她走。如果你敢用任何方式，迂迴也好，居中傳遞也好，只要你用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給蘇素傳遞任何消息，干擾她本來的生活，我就當你毀約。”
顧老爺早已經失了力陷在沙發裡，聽兒子這麼說也只是擡眼看着他。
“我不會去核實你到底做了什麼，只要我聽到風聲，我就當有這回事，我就從那裡跳下去。老爹，你該知道我的脾氣，我說一不二，只要我想死，這世上沒人能阻止我。”顧默宇沒有體諒他老爹的心情，繼續說完了他想說的話。
林伯看到少爺指了樓上的方向，知道他說的應該是四樓露臺。
“聽到了就回我一聲。”顧默宇停在那裡等了一會沒有響應，又補了一句。
王老還想插句話，勸少爺讓老爺緩緩，可怎麼也開不了口。今早這短短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傷心力了，王老感覺老爺整個人都老了一圈。
老爺一開始對留下蘇素應該是胸有成竹的，可是少爺做的事太出格，完全超出了老爺的預期。
“臭小子，這一生，是我欠你的嗎？”顧老爺最後無力說了這樣一句話。
顧默宇就當他應了，一邊往樓上走，一邊還白眼狼地說了句，“你就當是欠我的好了。”
王老和林伯都感覺老爺一口血都差點被少爺氣得吐出來，兩人在樓下勸了好一會，只是說的話也沒什麼效果，顧老爺還是一臉前途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