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幹什麼?”郝秀雲伸開雙手擋在了牀前,回頭安慰老伴:“他爹,你別生氣……”看到孫子氣鼓鼓的想說什麼,連忙喊道:“小超,到奶奶後面。”
“我們想幹什麼?”爲首的那人冷笑着打量了下屋裡,看到那些面面相覷的幾個女人,不禁笑道:“哎喲,各位都是來要錢的吧,那你們繼續,我們哥幾個坐在這裡看看熱鬧……”說完話,他四處看了看,忽然又笑道:“呵呵……還以爲這次來你們家能添點新東西呢,兄弟們紮起來也好過癮呀,怎麼還是一堆破爛啊!”
“壞人,你們把我家的東西都打壞了,你們都是壞人……”四歲的丁超在郝秀雲身後探出頭來喊道。
“哈哈……壞人!這話老子愛聽。小崽子,聽好了,老子叫薛峰,老子就是壞人……”
“你是個大壞蛋,我叔會打你們的?”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丁超小臉上泛起興奮的紅色。
“你叔?”薛峰臉色一僵,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那雙因憤怒而燒紅的眼睛,瞳孔無意識的縮了一下。忽然怒道:“小崽子,我們今天就是爲你叔那小雜種來的,說,你叔在哪兒?”
“我叔……”
“小超,”郝秀蘭急忙把孫子拉回身後:“不許和壞人說話。”
“奶奶!你們不是說我叔會回來的嗎,會教訓這幫壞人的嗎?”丁超揚起小臉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奶奶。郝秀雲苦苦一笑,這還不是因爲丁超經常問丁劍去了哪兒,自己說給這小傢伙的藉口?沒想到自己的孫子還真當真了。
“會回來?”薛峰眼睛一亮,媽的,自己這次算是來對了。他獰笑着笑道:“哈哈……回來就好啊!老子等着一天可等了快一年了,爲了那個小雜種,老子快要被人笑死了……”想到自己幾個當初被丁劍嚇得落荒而逃後,那些混混兒們的嘲笑、鎮委書記薛永年的斥罵,薛峰這心裡就憋得冒火。
“丁劍你個小雜種,老子要把你剝皮抽筋……”憤怒的薛峰一腳踢碎了地上那個塑料小凳子。嚇的那些來丁家要錢的女人們發出一陣的尖叫。
“砸……給我砸。那小雜種一天不回來,我就接着砸……”看到那些女人們驚恐的神色,薛峰終於找到了滿足感,神情愈發的兇狂起來。說話時掄起手裡的木棒,照着屋子中間那張還算完整的八仙桌砸去……
“嘩啦!”八仙桌頓時四分五裂,桌子上的茶壺茶碗噼裡啪啦的掉到了地上,那些碎瓷片四處亂飛。郝秀雲眼見一塊瓷片飛向孫子,急忙一把把丁超抱在懷裡,但是那塊瓷片卻在她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奶奶……”丁超驚叫一聲:“你臉上出血了……”
“你們這幫王八蛋……”看這家人受欺,丁浩楠大怒,可是罵了半句,一陣劇烈的咳嗽便讓他蠟黃的臉色變作鐵青,喉嚨裡發出呼呼的氣喘聲。
“他爹……”郝秀雲鬆開孫子撲向老伴:“你別生氣,別生氣啊,讓他們砸吧,反正咱家也沒什麼東西可砸了……”
“秀蘭,我對不起你呀……”丁浩楠嘴脣劇烈的顫抖着,渾濁的淚水擠出眼眶,撲簌簌的掉落在身上那條髒兮兮的棉被上。他的手緊緊抓住棉被,手背上情景繃起老高。他恨自己這身體,如果倒退二十年,哪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動手動腳?想當年隻身闖東北,那些綹子馬匪都不敢招惹自己,沒想到今天竟然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
虎落平陽啊!丁浩楠看着因爲自己而受盡屈辱的妻子,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他爹,你別生氣,醫生說你這身體可經不起生氣的呀……”郝秀蘭緊緊地抓住老伴那瘦骨嶙峋的手掌,忍了許久的眼淚,頓時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爺爺……奶奶……”丁超看着抱頭痛哭的兩位老人,忽然大聲說道:“爺爺,你不是說咱們老丁家的男人打死也不能哭的嗎,你不能哭,我也不會哭的……”說着不哭,可是他臉上卻已經被淚水給浸溼了。他咬着牙抹了把眼淚,狠狠的看着還在砸東西的薛峰等人,猛地撿起地上一個小凳子腿:“你們這些大壞蛋,我跟你們拼了……”
“小超……”郝秀蘭嚇得心膽俱裂。丁浩楠卻是猛地瞪大眼睛:“好!小超,這纔是咱們老丁家的男人……”
“咦?”剛砸碎一個水缸的薛峰猛地感到自己腿上一疼,低頭一看,只見那個還沒他大腿高的丁超正用一根小木棍抽打自己的小腿。
“壞蛋……壞蛋,我打死你……”聲音稚嫩,但是一看到那雙通紅的眼睛,薛峰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太像了,眼前這小傢伙跟那天丁劍的眼神太像了。
“我靠……”忙活着找東西砸的金朝陽等人看到這一幕,都不禁目瞪口呆。看着那小東西不停地用小木棍抽打薛峰的小腿,雖然根本就造不成什麼傷害,但是這種情景卻讓他們感到深深的心寒。
十幾個蜷縮在屋角的女人也滿臉驚愕的看着瘋了似的小丁超,臉上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她們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丁浩楠年輕時候的事不是傳說啊!看着看丁超的眼神,明明就是秉承了丁浩楠年輕時的遺傳啊!
丁浩楠家裡亂成一片,隔條街的徐衛國家裡也是雞飛狗跳。
“媽,你要是再攔着我,我就死給你看。”徐衛國瞪着大眼對着母親怒吼道。
“兒子,好兒子,媽求求你了,你別去小劍家,那些人都是黑社會呀?”趙佳嘴裡哀求着,雙手死死地抱住徐衛國的胳膊、徐衛國的右手裡,握着一柄明晃晃的鍘刀片。
“你鬆不鬆開?”徐衛國厲聲喝道,看到趙佳仍是緊緊抱住自己的胳膊,他忽然哀求道:“媽!我的過去啊,小劍臨走的時候讓我棒他看着家的。以前他家讓人砸了我沒在家,你們勸我我也就裝不知道了,可是現在我在家呀?媽,你聽那邊……你就讓我過去吧……”
“兒子,我可就你一個兒子啊……”
“媽!我知道我是你的兒子,可是我和小劍是哥們兒啊,他家讓人砸了,我不能看着不管啊。媽,我求求你了,我不能對不起小劍啊……”
“可是你對得起我嗎?兒子啊,老媽養你這麼大容易嗎,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媽可怎麼活啊……”趙佳嘴裡數落着,眼睛焦急的看向自家大門口,心裡暗罵老公徐德江干嘛還不回來?
“砰……”丁劍家的院子裡忽然響起一聲巨響,接着一個暴怒的聲音響起:“你個小兔崽子,老子今天要宰了你……”
“不要啊!你們不要打他,他還是個孩子啊……”這聲音是郝秀雲的,聽起來讓人撕心裂肺。
徐衛國身子一抖,眼睛直直的望着丁劍家的方向,嘴脣開始顫抖……
“兒子……兒子……”趙佳驚恐的看着忽然變得安靜的徐衛國,看着兒子眼裡漸漸升起的紅線,她的心裡忽然涌起一陣絕望。
徐衛國的這種表現曾經出現過,那是去年因爲丁劍被人打了,徐衛國就是這個樣子的,結果是,打了丁劍的那個人被徐衛國捅了五刀。
“砰!”院門忽然被人用力推開,徐德江出現在了門口。
徐衛國木然的看向徐德江:“你也不讓我過去嗎?”
“不!”徐德江忽然喘了口粗氣,指着丁劍家的方向吼道:“徐衛國,你要是我的兒子,就給我把那幫畜生全宰了,有一個活的那你也不是我徐德江的種。”
“徐德江……”趙佳頓時大怒,她還想着讓徐德江幫着自己就算是綁也不能讓自己的兒子過去送死,可沒想到丈夫竟然做出了這種事。可是擡頭時,她卻看到了徐德江那紅紅的眼眶,不禁驚呆了,
“趙佳!你知道嗎,那幫畜生連丁超也打呀!徐衛國,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去把那幫畜生宰了……”
“兒子……”趙佳看着徐衛國離去的背影,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丁家的院子裡,郝秀雲蹲在地上緊緊地抱住孫子,背上,是幾個碩大的腳印。
牀上,丁浩楠雙眼幾乎突出眼眶,抓着被子的雙手青筋**,瘦的已經沒有半點肌肉的兩腮,在突突的顫抖。
“我讓你再護着這個小雜種……”薛峰咬着牙又是一腳踹了過去。
“咕咚!”郝秀雲被這一腳踹得立即向前栽倒,可是在倒地的前一刻,丁超卻被她推到了一邊。隨着額頭的觸地,郝秀雲立時便暈了過去。
“奶奶……”鼻青臉腫的丁超驚叫着爬了過去。
“小雜種,你不是狠嗎?老子今天就宰了你……”薛峰把手裡的木棍一扔,伸手就拔出了一把匕首。
“你們敢?”丁浩楠怒目圓睜。
“老傢伙,你看我敢不敢?”薛峰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擡腿就向丁超走去。
“不要啊,他還是個孩子……”一個縮在牆角的女人忽然撲了出來。
“滾你嘛的……”薛峰一腳把那女人踢出老遠,伸手就把丁超從地上拎了起來。
“噗……”丁超忽然一口唾沫噴了出去:“有種你就殺了我。”
“我擦……”金朝陽擡手摸摸光頭。
“小雜種……”丁超一口唾沫正吐在薛峰眼睛上。大罵聲中,薛峰不得不把丁超扔在了地上,伸手去擦眼睛。
“都他媽別動……”就在這時候,門口忽然響起一聲大喝,接着一個人影如旋風般的撲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