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邪自己是逃不出漁州島的了,他如今只能寄希望於北歷皇族。畢竟,他這一回出海動用的是北歷皇族的船,是跟北歷皇帝申請過的。
他不回去,龍非夜又運了大批海魚回去,北歷皇帝自會猜到他出事了。
君亦邪坐在冰湖邊,只能等待,幸好之前捕獲了不少魚,否則他該餓死了。
不過,雖然不會餓死,他也和天寧的災民有的一拼了,接下來的日子只能頓頓吃魚。
他坐了許久,着實無聊的,起身朝冰窟窿走了去。
漁州島有漁州島的規矩,漁夫漁工們並不怕他,也沒人理睬他。
君亦邪徒手掬起冰水來,聞了聞,又添了幾口,他琢磨着韓芸汐倒下去的那瓶藥到底是什麼東西,竟可以破了大魚眼的傳說,把所有魚都吸引過來。
可是,他最後都喝了一大口,還是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不得不承認,那個女人的毒術遠遠在他之上。
君亦邪望着水中的倒影發愣,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韓芸汐高舉玉臂,獨立冰湖之上的身影。
那一抹硃砂痣,似乎就在眼前。
他至今還無法相信,那個女人竟還是清白之身,換句話說,龍非夜也都還沒有完全得到她。
思及此,君亦邪竟隱隱有些慶幸。
該死,他該恨透了那個一直壞他好事的女人的,可是,他心中竟還留有一絲希望。
君亦邪甩了甩腦袋,讓自己理智一些。
他正要離開冰窟窿,誰知道轉身的剎那卻察覺到毒素的氣息。
他立馬警覺了!
有毒!
難不成是他大意了,韓芸汐真的下毒了?
君亦邪蹲下來,掬起冰水認真的檢查。
哪怕有一點點希望,他都絕不放過!
要知道,如果被他查出韓芸汐下毒的證據,那麼歷史就該改寫了,他立馬可以翻盤!
無奈,他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認真檢查,卻終究沒有檢測到冰水裡有毒藥的跡象。
最後,他不得不放棄。
正起身,卻不經意瞥見了一旁冰面上已經凝固的血跡。
君亦邪狐疑了,走近一看,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明明嗅到了毒素的氣息,卻在冰水裡怎麼都找不到毒素的跡象,原來是這鮮血有毒呀!
這些鮮血,正是之前百里將軍和百里茗香阻攔龍非夜出劍,雙手夾劍刃受傷留下的。
君亦邪瞥見周遭沒人注意,他蹲了下來,取出匕首將積冰的鮮血削起來,握於手心裡,用手心的溫度融化掉,隨後放入瓷瓶中。
一切做得無聲無息的,誰都沒發現。
雖然這裡的血有百里將軍的也有百里茗香的,但是他基本可以肯定中毒的是百里茗香。
他一開始就注意到百里茗香這個病美人了,看得出她有中毒的可能,也琢磨不透爲何韓芸汐沒有幫她解毒。
就這鮮血來看,他的猜測是對的,這個女人確實中毒了,而且中毒非常之深。
只是剛剛激將龍非夜的時候太過於投入,以至於百里茗香流血的時候,他沒察覺到。
如今,採集了血樣,他多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琢磨這個病美人到底中了什麼毒。
百里茗香的身份可不簡單,她爲何會中毒,中的是什麼毒,韓芸汐爲何又不幫她解毒。他可是好奇得緊呀!
此時,百里茗香已經遠離了漁州島,她坐在船艙裡的,望着自己受傷的手發呆。
也不知道,今日一別,何時才能再見到秦王殿下。
這一回,她終究是沒能幫上忙。
她知道多想無益,可是,終究敵不過自己的心,她忍不住好奇起來,此時殿下和王妃娘娘在做什麼呢?
殿下那麼大的火氣,可會將王妃娘娘怎麼樣了?
思及此,她自己都笑了。
她和父親的雙手都流血了,殿下看也不多看一眼,只讓他們滾。可是,王妃娘娘的手都還未觸到劍刃,殿下立馬就收劍了。
再滔天的怒意,他還能把王妃娘娘怎麼樣呀?
她自己都傷了,替人家擔心什麼呀?
歐陽寧諾走進來,笑道,“百里姑娘,你的手沒事吧?”
“不礙事,多謝歐陽公子關心。”百里茗香客氣地說。
“百里姑娘的身體似乎不怎麼好?病了嗎?”歐陽寧諾可是人精,早就一眼看出百里茗香的身體有問題。
他聽說過這位百里姑娘的,只是印象中幾個月前,這位姑娘出席天寧太后壽宴的時候都還好端端的呢。
“染了風寒,沒什麼大礙。”百里茗香淡淡答。
“海上風大,那百里姑娘得多添衣了。”歐陽寧諾說着,轉移了話題,“你們這位王妃娘娘真是有趣。”
百里茗香只是回以淺笑,沒有多談的意思,像歐陽寧諾這種沒原則的奸商,跟他多聊無益。
“百里姑娘,聽說秦王妃的天心夫人之女?”歐陽寧諾又問。
“茗香不是很清楚,王妃娘娘的事,不是茗香可以妄議的,茗香乏了,恕不多陪。”
百里茗香自是有警覺心的,起身離開了。
歐陽寧諾也不多留,他走出船艙,望着漸漸遠去的漁州島,嘴角泛起一抹淺笑,“韓芸汐……呵呵,有意思!”
這時候,隨從過來了,“主子,這一回我們虧大了!”
隨從說的沒錯,這一回歐陽寧諾耗費了人力物力,開罪龍非夜之後,也把君亦邪給得罪了,到頭來還搞不定北歷邊界那筆馬匹買賣,甚至還損失了一大批米糧和銀子。
這可以說是歐陽寧諾從商以來,最虧的一次了。
“放心,虧不了那麼多的。”歐陽寧諾似乎不介意……
船行海上,春季之時,風平浪靜沒什麼大凶險。
龍非夜的王舟是最先回到港口的。
正月初一的時候,一大羣大小官員就跪在郡守府大門前,求見龍非夜,急着要糧,要賑災方案。
龍非夜甩下一句話說十五纔回來。
他們從港口回到寧南郡守府恰恰就是十五,那些個大小官員們必定是沒跪滿十五日的,但是,此時全又都堵在大門口了。
見龍非夜和韓芸汐下馬車,寧北縣的縣令大人第一個上前,“秦王殿下,王妃娘娘你們可回來了,寧北縣的糧食就快發光了,災民全都盼着殿下和王妃娘娘回來呢,今兒個總算把你們給盼回來了!”
這分明是以民挾君。
不過,這一回他們學乖了,用民心,而非民憤。
試想,老百姓全將希望全都寄託在秦王身上,一旦秦王讓他們失望了,那豈不正是失民心嗎?
“天徽這一回長進了。”龍非夜低聲道。
韓芸汐險些笑出來,秦王這話要讓天徽皇帝聽到,估計皇帝老兒要氣得跳腳。
“讓他們放心,五日之後,本王讓你們吃葷的!”龍非夜冷冷說。
吃葷的?
一時間衆人皆驚,秦王這是在開玩笑吧?
饑荒這麼久,人都吃不上糧食,何況是六畜?哪來的葷菜吃呀?
這句話傳到天徽皇帝的耳朵裡的,天徽皇帝當場就在御書房裡大笑起來。
“吃葷的?呵呵,朕倒要看看朕的好弟弟能有多大的本事!”
五日之後,歐陽寧諾商會的送來了六十萬擔糧食,還有折現的銀子,與此同時,前三批海魚也送到了。
龍非夜和韓芸汐並沒有出面,將分糧分魚的事交待給了幾個可靠的官吏,夫妻二人回江南梅海度假去了。
這個時候能找到糧食已經讓全國都震驚了,誰曾想到秦王殿下居然捕來了那麼大批量的海魚。真真是給災民們開葷了呀!
別說,這些海魚災區的老百姓都吃不完,就連災區周遭的老百姓都得了福利,按人口分了幾次魚。
要知道,天寧的漁業在雲空大陸算是發達,但捕魚量終究也是有限的,一般人家豈能輕易吃到那麼鮮美的海魚呢?
春耕時候未到,賑災工作卻已全部完成,因爲賑災及時,病死的人數極其有限,也沒發生什麼大規模的病疫。
這一回天寧史上最嚴重的饑荒,竟這麼順利的過去了。
龍非夜聽取了韓芸汐的意見,拿雲空商會送來的銀子買了一大批優良的種子,贈與災民。
龍非夜不僅僅得了民心,而且被史官在史冊上大大的記了一筆,尊榮遠勝天徽皇帝。
天徽皇帝氣急攻心,竟一病不起,休了好幾日早朝。
天氣漸暖,冰雪消融。
江南梅園滿園梅花紛紛飄落,花瓣漫天紛飛,竟成了名副其實的梅海,美得韓芸汐都想永遠住在這裡了。
龍非夜也已經陪了她好幾日,那件事,龍非夜沒有再提起,她也就沒多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龍非夜這段時間是有意陪她的,像是在彌補什麼。
以前不管住哪裡,他都經常外出,夜不歸宿,一出去就兩三天都是常態。
這一回,打從他們住進來開始,他就沒離開過。
他們真的像是來度假的。
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裡,翻看古籍,偶爾處理一些急件密報,而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曬太陽,沉浸在解毒系統裡,抓緊時間幫百里茗香配製解藥。
偶爾夜裡陪他看書,不知不覺就睡在書房裡,一覺醒來並不像之前那樣睡在自己屋裡,而就睡在他懷中。
偶爾,三更半夜醒來,會撞見他在泡溫泉,她裝作沒看到,慌忙路過,其實,他是知道的。
偶爾,見他獨自在喝茶,她會湊過去,靠在他肩上跟他聊天,他的話還是不多,但是都會回答。
韓芸汐第一次這麼明顯感覺跟這個男人近了,這樣的日子平淡,卻讓人很舒服。
然而,這樣的日子註定是不會太久的。
春耕還未到,天徽皇帝就派人來催龍非夜回帝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