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鼎爐鎮下的那一刻,巨大的氣浪,登時順着鼎山擴散開來,瞬時彌散到四面八方。
甚至在這一刻,諸人都有一種錯覺,彷彿那巍峨的鼎山,在地脈九龍以水元所鑄的巨鼎鎮壓下之後,生生往地面下沉降了數丈。雖然他們明白,這只不過是內心的幻象而已,但能夠造成如此大的聲勢,也足見這巨鼎的威勢之不凡。
氣浪彌散開來,雖然洶涌,但並沒有什麼太過懾人的氣勢,席捲到諸人身周後,叫他們更有一種春風拂面之感,彷彿洗淨了內心的塵埃。
而且在這氣浪散卻後,藥王谷等人還欣喜的發現,原本藥王谷內各處瀰漫着的那種叫人不安的地火熱力,此時竟然完全消散不見,純粹的靈氣重又恢復。
鼎山上,而今雖然還有未曾熄滅的地火痕跡,還有道道青煙冒出,但沒了那種瀕臨爆發的跡象,一切變得無比安寧而祥和。彷彿只不過是那麼一瞬間,鼎山就達成了生與死邊緣的蛻變,從隨時爆發的凶地,回到了往昔的世外桃源。
成了!終於成了!再不用擔心地火外泄,再不用擔心葬身火海了!這一刻,藥王谷的一應門人弟子,已經欣喜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們想笑,又想哭。
這短短數日的時間,他們所經歷的一切,就如同是來了一場直上直下的蹦極。在最開始的時候,一切似乎都已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叫他們覺得,葬身於烈焰之中,已是板上釘釘的結局,但而今卻是能夠安然無虞的站在這裡,一切回憶起來,恍若大夢一場。
不僅僅是他們,種檀長老此刻指尖都在不斷的顫抖,皺紋密佈的臉龐上,爬滿了星星點點渾濁的老淚,不過這淚水並不是悲傷,而是欣喜。
曾幾何時,他是多麼的擔憂,擔憂藥王谷的千年基業,會毀在自己這一代人的手裡,讓前人創下的這世外桃源,讓寄託了他們太多記憶的熱土,變成烈焰滾滾的火海。但如今,這些擔憂,都已經不再需要了,都已成了多餘。
“林老弟……”大步走到林白麪前,向着他拱了拱手,種檀長老想要向林白致謝,但話到了嘴邊,卻已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說什麼好。
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拯救藥王谷與地火席捲之中,這是一份天大的恩情,就算是百死也不能報之一二。而且就他所知,林白本有無數個可以置之不理的理由,但他還是這麼去做了,而且還是頂着這麼多非議,完成了這些,這才更爲彌足珍貴。
在這一刻,種檀長老已經完全決定,在以後的歲月中,只要有林白有任何需求,藥王谷都一定要對他鼎力相助,哪怕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而即便是林白自己也沒想到,他這一次的舉動,爲未來增添了一個極爲忠誠的盟友,即便是到了未來一個連他自己都感覺無助的時刻,藥王谷依舊靜靜站立在他身後。
“種檀長老,無需多禮,不過是小可的舉手之勞罷了,當不得這些。”向着神情激動,難以自持的種檀長老拱了拱手後,林白嘴角露出玩味笑容,目光緩緩轉到氣息奄奄的江浩然身上,促狹道:“你應該多謝謝江兄,沒有他釋放出那麼多水元氣息,我就算是有心以九龍鑄鼎,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算起來,他纔是拯救藥王谷的最大功臣。”
居功而不自傲,這年輕人的心性,實在是極佳!聽到林白這促狹的話語,種檀長老,雖然苦笑搖頭不止,但心中對林白的好感增添了許多,而且還多了些慚愧。
說起來,從林白開始進入藥王谷開始,不管是最開始時候的歸陽,還是後來的自己,都是想着,怎麼樣才能獅子大開口,從林白這裡多攫取走一些利益。可是如今林白幫了藥王谷這麼大的忙,卻是絕口不提報酬之事,兩相比較,如何不叫人面紅耳赤。
“姓林的,你不要太囂張,不要以爲你這就贏定了,我告訴你,也許我對付不了你,但等到宗主他出手的時候,絕對是你的亡故之時!”被林白一番冷嘲熱諷,江浩然內心只覺得憤怒到了極點,強忍着噴血的衝動,對林白冷笑連連。
“是嗎?”林白聞言,劍眉一挑,輕笑着反問了一句,而後淡淡道:“只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刻了,不過你也不用太失望,黃泉路上慢些走,我會多給你送去些路上的同伴!”
“林老弟莫急,我還有些事情要問這敗類!”眼瞅着林白神情不善,似乎直接就想將江浩然誅殺掉,種檀長老急忙欺步上前,攔住林白後,雙眸直視江浩然,沉聲道:“事到如今,你也沒有 狡辯的必要了,我再問你一次,歸陽是不是你殺的?”
“歸陽的死,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天知道那老東西是掛在誰手裡的!”江浩然聞言之後,冷笑連連,而後眸光森寒無比的投到了林白的身上,用若有所指的口吻,對種檀長老輕笑道:“種長老,姓林的手段有多高明,心機有多深,你自己也看到了。江某沒那個殺他的本事,那藥王谷中殺人可能性最大的是誰,我想你心裡應該有數吧!”
這王八蛋玩意兒,到死了還不忘反咬一口,想要挑撥離間!此言一出,林白心中頓時惱火一片,他實在是沒想到,江浩然用心竟然如此歹毒,臨到死了,還有玩這麼一出,想要禍水東引,舊事重提,再把歸陽死的這個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
不過江浩然的這態度,也叫林白心中生起了頗多懷疑。江浩然的態度做不得假,可以確定,歸陽的確不是被他所殺的。可是不是自己殺了歸陽,又不是江浩然動的手,藥王谷的人又沒有這個本事,那罪魁禍首,又到底會是誰呢?
“林老弟挽救我藥王谷與水火之中,此恩此德,天高海深,若是我還對他有所懷疑,豈不是枉爲人子。江道友,你這撩撥怕是要失算了!”而與此同時,江浩然話音落下後,種檀長老淡淡開腔,話語聲中滿是篤定之意,根本不爲江浩然的言語所動。
雖說江浩然這撩撥說出的那一刻,種檀心中的確是有些異變,但這異變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迅速被他打消。雖說經過這一役,他的確是看出,林白有誅殺歸陽之力,但且不說人證物證俱在,林白沒有動手的時間,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他,他又何必要殺歸陽?
再退一步講,就算真是林白殺的歸陽,可是殺了歸陽之後,他又有什麼幫助藥王谷的必要,直接讓這個有可能變成靈泉宗盟友的變數,消散於火海中,豈不是皆大歡喜。
更重要的是,經過這一番的接洽後,對於林白的爲人種檀已是有了個大致的瞭解。雖然不敢稱林白爲君子,但他的胸襟絕對光明磊落,這樣的人,如何會做那樣的事。
所以,這一切就只能是江浩然在故意挑撥離間,想要讓自己和林白之間好容易才建立起的互信,撕開一條裂縫,重新回到之前互不相信的狀態。
“江道友,種某雖然不願殺人,但你的所作所爲,已觸犯到了我的底線,我只能送你上路了!”沉默片刻後,種檀目光緩緩 擡起,和江浩然的目光碰觸到一起,淡淡出聲。
話語落下,順着他的袖間,登時有一道妖豔的翠綠光芒,倏然釋放,直接旋過江浩然的脖頸,兩者相觸,一道細密的血線登時迸發,叫已被林白重創的江浩然身首異處。
山風四起,濃烈的血腥味混雜着淡淡的烈火餘燼味道,瀰漫在諸人的鼻翼間,直叫人覺得莫名有一種肅殺之感。目光緩緩擡起,掃過場內所有人的面頰後,種檀的神情陡然變得沉鬱起來,一字一頓沉聲道:“自今而始,我藥王谷唯林白道友馬首是瞻,與靈泉宗勢不兩立,若有違抗者,形同此人,殺無赦!”
話語聲聲,恍若滾雷,炸響在藥王谷所有人耳畔,叫諸人內心顫慄難安,而且伴隨着這話語,一股莫名的戰意,席捲所有人腦海,叫人莫名就想要上陣廝殺一番。
“戰!戰!戰!”也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場內那些靜靜矗立的藥王谷之人,陡然開始振臂高呼,聲波滾滾,如山呼海嘯,震耳欲聾,說不出的恢弘。
成了!終於和藥王谷結盟成功了!聽着這一聲聲殺機貫日的嘶吼聲,一直面露警惕神情,站在林白身後的冷展顏,嘴角漸有笑意出現,如釋重負般的輕輕舒了一口氣。
不僅是她,此時的林白,也是長吁了胸口的一口濁氣,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了許多,如同登山之人,終於放下了箭頭沉重的負擔般釋然。
但這種釋然並沒有持續太久,就迅速被緊迫感所佔據。因爲他明白,盟約既成,靈泉宗絕不會保持之前的剋制,鏖戰已到了一觸即發的邊緣,一場暴風雨馬上就要席捲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