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驟起,那喧譁的風聲,混入山風之中,無比的密集,無比的清晰。經歷了巨大沖撞之後,地面上生成的那些虛土,在這狂暴的風中,本該被掀起,散入天地,使天地之間變得風塵滾滾纔對,但在此時此刻,卻是沉寂一片,似乎每粒沙塵,都重如千鈞!
轟!風起雲涌,天幕之上的那無盡烏雲,在這詭異的壓力之下,陡然有一道雷霆震響其中,在雲層間徘徊不定。緊接着,無數道明亮的閃電,開始在這些濃密的劫雲中生成,那些電光乍起即散,一瞬間的光亮下,猶如狂舞的金蛇,叫人震顫。
而且在這電光明滅之間,更是有一股遠超先前數十倍的肅殺氣息,自那些劫雲之中驟然爆發!這股氣息之強烈,即便是已將生死之度外的林白,也是覺得心驚肉跳。
尤其是望着那滾滾垂降的劫雷,更是叫林白麪色變得無比凝重。
按照常理而言,他先前以玄黃之氣轟擊破滅劫雷,本該破去這天九劫雷纔對,但此時卻是出現這異變,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天劫對之前的失敗非常不甘心,對在天道眼中猶如螻蟻一樣的林白,做出此種事情,感覺萬分憤怒,要傾盡全力,再來一擊!
這特麼的!林白瞳孔驟然收縮,沒有任何猶豫,不假思索的便將法相招至頭頂,更是竭力調動法相催動龍脈之引,調集地脈之中蘊積的玄黃之氣,護衛周身!
“哈哈哈,你以爲你能撐過天九劫雷便能保證自身無虞?你以爲天九劫雷是那麼輕鬆就能破開的麼,你能調動得了玄黃之氣庇護身軀,但你能以何物來抵擋這最後的威壓?!如今看來,即便是這老天都要幫我,都要把你抹殺!天妒人怨,小輩,我看你還如何脫身!”
看到這異變,姚廣孝先是一愣,而後捧腹大笑,在他眼中,這一切猶如世間最大的笑話。
電光明滅不定,劫雲的色澤越來越深,空氣中甚至開始有淡淡的血腥氣瀰漫,而在山風吹拂之下,那些劫雲就像是一條遮天蔽日的血河般,瀰漫蒼穹!
在整片天地之間,只剩下最爲單純的紅色!它取代了的所有色澤,似乎只有它纔是根本!
紅光之下,林白神色劇變,他的眼中露出懾人的寒光,面色更是陰沉無比!他着實沒想到,這天九劫雷竟然是如此的難纏,一波剛平,遠超先前的一波卻是又再次升起!
還未等他心中的苦澀落下,天幕之上的那些紅色劫雲,驟然凝聚,形成一團,周身電光閃爍,猶如雷球,從其中更是爆發出無盡的威嚴,緩緩自天而降,向着林白墜下!
這無匹的威壓,幾乎在剎那之間,便傳遞到世間各處!
“臥槽,這是……”即便是遠在燕京的野人老爺子,在感受到這股氣息之後,也是忍不住面色大變,目光驚疑不定的向着鐘山方向望去,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天意,難道一切真的是沒有回還的餘地,仙門的開啓已經勢在必行?”
不僅僅是他,張三瘋和陳白庵二人在這股威壓下,也是面如死灰!在這股強大的威壓之下,他們只覺得天上地下,無所遁形,似乎只要有一絲氣息彌散出來,就會將他們從這天地之間抹殺,他們不敢想象,此時此刻的林白,面臨着怎樣的危機!
望着天幕上驟然墜降的劫雷,林白麪色沉鬱,但雙眸之中的目光依舊堅韌不屈,和之前相比起來,不但沒有半點兒減弱,反倒是愈發強勢!
轟!電光明滅,天九劫雷最終一擊,墜落,沉入世間!
這已經不再是簡簡單單的天劫,也不是簡簡單單的劫雷,而是天道的怒火,而是天威!不再有劫雷之力,不再有毀天滅地的威能,只剩下最爲簡單的威壓!
威壓之下,整座鐘山生生往下沉降了數米!無窮無盡的壓力之下,鐘山各處更是不斷髮出轟隆之聲,那些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風吹雨打的岩石,此時悉數化爲粉末!
但不管腳下的地面如何震顫,也不管山風如何攝人心魄,林白的身形沒有挪動分毫,猶如腳在地上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強烈的不屈不服之感,自他身體之中,沖天暴起!
“就算是天九劫雷,就算是天怒,不管你天道如何威壓,我也絕對不會屈服!哪怕是隻有一線生機,我也會竭盡我所有的努力,爲蒼生博取那一線生機!”望着從天而降的劫雷,林白緩緩擡頭,不悲不喜,不卑不亢道:“我林白,不會屈服!”
數十丈,數丈,數米,數寸!劫雲與劫雷混合在一起,形成的雷雲之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下降,一寸接着一寸,不斷靠近,無窮無盡的威壓,籠罩天地!
整座鐘山,不管是多堅韌的山石,此時都在發出不堪忍受的嘎吱之聲,山上那些當初爲了招攬遊客而修建的建築,在這一刻,更是悉數崩塌!
不僅僅是鐘山,即便是鐘山下的金陵,此時地下都在轟隆,地面裂開縫隙!
這一刻,好似世界末日即將來到,好似一切都走到了終點!
玄黃之氣緩緩匯聚於林白的身畔,想要替林白抵擋住那無盡的威壓,但不管玄黃之氣如何徘徊,如何逡巡,卻是根本無法阻擋那威壓分毫!
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簡單,這天威針對的只有林白,無關一切外力!玄黃之氣雖然神異,但始終不是林白,這一關,只能靠林白自身才能度過!
嗤!林白的身軀之上,驟然生出一道血線,一蓬豔麗至極的血光驟然而降,殷紅的鮮血落入地面之上,澆在那顫慄不斷的虛土之上,紅黃二色,看上去是那樣的刺眼!
一絲接着一絲,一線接着一線,血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在林白身上蔓延!
此時此刻,即便是熟悉林白身體每一寸的賀嘉爾幾女在此,恐怕都不能認出來眼前此人就是她們熟悉的林白。鮮血沾溼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衣衫,血光覆蓋了他身上的每一個位置!
滴答,滴答,血珠不斷滴落在地面,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響。那玄黃之氣瘋狂呼嘯不斷,更是不斷爆發出一聲聲低沉的嘶吼,似乎在憤怒於天道的無情,憤怒於這天威的不公!
但不管它們如何逡巡,不管它們如何涌動,卻根本無法改變眼前的態勢分毫。
喀嚓,喀嚓!這是骨骼在無盡的威壓之下,一寸寸即將折斷之時,發出的聲響。那聲音沉悶無比,每一聲響起,都叫人覺得悲從中來,眼角溼熱。
“我不會屈服,這天下的蒼生也不會屈服,只要一息尚存,我便不會讓仙門開啓,劫雷不能阻我,天威也不能阻我!”林白咬緊牙關,盯着頭頂那如雲團般的威壓,沉聲道。
似乎是在迴應林白的話語一樣,那威壓陡然增強了許多,如同重錘,向着地面重重垂下。
而受到這突如其來的威壓,地面上的裂縫越來越寬,林白身上裂開的血痕越來越多,骨骼破裂發出的咔嚓聲越來越大,在他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無損的肌膚;疼痛自體表、自體內,不斷沖刷着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鮮血染紅了地面!
“不……”觀望着這一幕的藥娃娃,眼眶越來越溼熱,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就像是有一波接着一波的潮水在洶涌一樣,每一次洶涌,都有無盡的悲傷感生出。
山上山下,寂靜一片,只剩下滴答和咔嚓兩個聲音,每一次響起,都叫人肝腸寸斷!
“你攔阻不了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那聲響越來越微弱,似乎一切生機都要斷絕之時,林白卻是突然擡起了頭,擡腳向前走出,雖然面色慘白,鮮血遍佈全身,但他的腳步卻是一如先前那般,堅定而又有力,似乎每一步邁出,都能將地面踏出一個腳印。
“天威之下,你還走得動麼?”看着林白的舉動,姚廣孝冷然發笑,哂笑不止,但在他的眼眸深處,那股忌憚之意,卻是越來越深重!他存世近千年,接觸的能人異士不可計數,但是心智能夠堅韌到林白這種地步的,卻是前所未見。
但出乎姚廣孝的意料,林白的那一步雖然顫顫巍巍,但竟然還真的落在了地面之上。
而且在腳步落在地面的那一瞬間,天地之間更是有一種極爲詭異的響聲震盪,順着諸人的腳下更是傳出一股顫意。那顫意和響聲,伴隨着腳步的邁動,一聲接着一聲,猶如脈搏!
咚!咚!咚!這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節奏,這是一種無法言喻的信念,這聲響就像是天地至理融匯在一處之後,發出的響聲,即便是姚廣孝,在這響聲下,都情不自禁的往下退卻。
一步藉着一步,一聲接着一聲,步步相連,綿延不絕;聲聲相接,直衝雲霄。在這動作和聲響之間,甚至可以隱約看到無數虛影生出,這便是信念的顯化!
每一個腳印,都被鮮血所灌滿,每一粒土壤,都被鮮血所染紅,龍戰於野,其血玄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