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秉天地而生,構‘陰’陽而成,三月開外,始分男‘女’,可保而不可傷,可養而不可害。命與_成_人一體無異,誤損有落,便成冤債,一日造怨,三世報還。
而眼下自己面對的這些怨念,更是還未成型之時,便被那巫人從母親腹中摘取,以後天‘精’血灌入槐木芯。甚至林白覺得,這些怨念包含的恐怕不單單隻有這些嬰童,還有那些孕育嬰童的母族。母子雙怨一體,是以這怨念的恐怖,更是要比尋常的怨念還要恐怖許多。
恐怕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這股怨念纔可以凝聚出形質,變成如那黑風般的事物,甚至能夠攔阻法相藉助河圖洛書,匯聚天地元氣凝成的八卦圖紋。
而且這股怨念更是‘陰’陽相輔,衍化不絕,根本無法憑藉外力將他們消解。無法消解怨念,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對那幕後的巫人施展攻襲術法,斬殺此巫人!甚至很有可能,自己一招不慎,導致這些怨念侵襲入自己的心神,等到那個時候,自己也要束手就戮。
所以想要制服那巫人,就必須先解決這些怨念的攔阻。而想要解除這些怨念的攔阻,就必須要化解這些怨念之所以形成的不捨、不甘和羈絆這三者。只有消除了這三者,才能讓怨念自然而然的消散開來,再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麼攔阻。甚至能夠反噬於施術的巫人自身。
而且眼下雖然自己還能在這危急的情勢下堅持,但是體內尚有紅雲吞噬神識的李嘉程卻是無法再繼續堅持下去。所以林白很清楚,自己必須放手一搏,儘快化解這些怨念的糾纏。
而如今想要化解怨念,就只有他剛纔推算這些怨念形成時想到的那個大膽假設。
“法相收,符籙散!”心中略一猶豫,林白一咬牙,緩緩將河圖洛書收起,而後盤膝坐於地面,更是毫無徵兆的將原本正在竭力攔阻那些怨念侵襲的符籙和法相收入體內。
法相和符籙一收,急救室內原本通明的燈火頓時驟然熄滅,室內陷入漆黑一片。無窮無盡的‘陰’風纏繞着林白身周盤旋不止,帶起的寒意侵襲得林白汗‘毛’倒豎。但即便如此,林白的身體卻如沒有任何知覺般,只是靜默無比的盤膝坐於地面,雙眸微眯平視怨念組成的黑風。
雖說怨念沒有神念,但他們畢竟還有一些簡單的意識,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他們有些手足無措,繞着林白盤旋不止,卻是沒有一個向着林白的身體衝擊。似乎他們有些不明白,這個剛纔竭力攔阻自己前行的年輕人,怎麼會突然放棄抵抗,‘洞’開防禦,任由他們衝擊。
不光是他們,就連通過這些怨念感受到急救室內情勢的南宮正,心中也是無比的不解。他不明白林白怎麼着就突然放棄了抵抗,難道是這小子準備故意使詐,‘誘’敵深入,然後再發動突然襲擊,把這些怨念一掃而空?
但這個念頭在南宮正心中只是存在片刻,便被他迅速打消。怨念的詭異恐怖,只有他最清楚,如果不是用自身的‘精’血喂飼這些怨念,這些恐怖的東西,早就反噬他己身了!就算林白真有天大的本事,只是接觸這怨念的短短片刻,怎麼可能想出應對的手段。
而且只要怨念入體,便等同於任由詛咒侵入。這槐木雕像內怨念之強,世所罕見,只要涌入人體內,便會將其神念心神一掃而空。就南宮正看來,就算林白心裡真是存着什麼小九九,想出了什麼應對的法子,恐怕也抵擋不住這些怨念的侵襲。
一不做二不休,管這小王八蛋究竟是在想什麼,一股腦將怨念朝他涌過去,就算他真有防備,恐怕也難以抵擋這‘波’侵襲!牙關一咬,南宮正手上印訣掐動,催動怨念向着林白撲去,而且隨着怨念的衝擊,他面上的笑容愈發冷冽,彷彿已經看到了林白被怨念吞噬的悽慘場景。
隨着南宮正的動作,原本繞着林白盤旋不止的那些怨念,瞬息向着急救室上空衝去。迅速凝聚成一股後,恍如一條黑龍,黑風盤旋,叫人根本看不到周遭的景緻,彷彿這股黑風已經和天際相連接到了一起,叫人看不到盡頭,又像是和‘陰’沉無邊的黑暗融爲了一體。
一陣陣淒厲的嬰童夜啼尖叫聲順着黑風盤旋不止,攝人心魄,震得人耳膜發疼。
此時此刻,若是有達到勘天境以上的相師在此,定然會看到順着林白的頭頂,正有一股恍如無數嬰童‘陰’影組成的黑風,將林白牢牢的籠罩在其中。
只是短短几瞬,這‘陰’風就徹底將林白包裹。‘陰’森可怖的氣息,甚至使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扭曲起來,林白的身軀和麪孔也被這些‘陰’冷氣息撕扯的扭曲猙獰,恍如人在被石塊投入的水面上呈現出的扭曲倒影,又像是被火光輝映下變得猙獰的模樣!
但即便是到了此時此刻,林白仍舊穩如泰山的盤膝坐於地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做出任何應對的手段,似乎已經篤定了主意,要讓自己被這股怨念組成的黑風吞沒。
“小子,既然你自己這麼想死,那老子就成全你!”感觸着即便是在怨念的侵襲下,林白身上仍然沒有流‘露’出半分術法‘波’動的氣息,南宮正臉上的神情愈發猙獰,身軀狂‘亂’扭動,向天一拜,向地一拜,再向槐木雕像一拜,冷聲道:“怨念出,奪魂勾命!”
無窮無盡的黑‘色’徹底籠罩在林白身畔,那些怨念形成的黑風越來越凝實,甚至單單憑藉‘肉’眼,林白都能看到順着那黑風流轉的時候,從各處涌出的如嬰孩頭顱般的虛影。
呼嘯聲聲,在南宮正的‘操’縱下,那些怨念如‘潮’水般向着林白的身體衝擊而去。而且讓它們意外的是,在林白的身體內,它們沒有受到任何攔阻,似乎他已篤定主意要它們進入。
“哈哈,小王八蛋,看起來你是真打算就此認命了!”感觸到林白的動作,南宮正狂喜莫名,雙拳緊握。此時此刻,他已無比的篤定,林白再無法在這些怨念的侵襲中存活下來。
怨念雖然與‘陰’煞氣息有着本質的不同,但它們的效力卻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些怨念剛一進入林白的身體,他便覺得自己如同墜進了冰窖中一樣,全身上下一片寒徹,就連心臟都在微微顫慄不停,而且體內法力和氣血的運轉更是變得阻塞莫名。
“進來吧,都進來吧,這裡是你們的歸宿!”牙關緊咬,竭盡全力不去感受身體傳來的那種冰冷痛楚,林白雙眸緩緩睜開,眼中‘露’出一抹異樣的神采,望着那些黑風,緩緩道。
那目光中的‘色’彩複雜無比,既有愧疚,又有慈愛,但惟獨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更準確的說,那是一雙在外打拼多年後,回到家中望着久別之後有些認生的兒子,心中百感‘交’集之時的父親的眼睛!而這世間最無‘私’,最不計回報的,便是父母之情。
而且這目光中的感情,並不是林白刻意而爲,而是他想到小景行和小利貞兩個小傢伙後,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神情,沒有任何矯‘揉’造作,只有最爲單純的父愛。
相由心生,神隨心動!在這一刻,林白的身體雖然仍舊沒有任何術法氣息‘波’動的跡象,但是對於那些盤亙在他身周的那些怨念而言,順着他的身軀,卻是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
那股氣息即有些讓他們抗拒,但又讓他們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而且不知爲何,在這怨念極爲簡單的神念中,更是覺得這種氣息對他們不會產生半點威脅。
在這股玄奧氣息的吸引下,那些怨念情不自禁的開始進入林白的身體。而且它們覺得在進入林白的身體後,有一種久違的,一種陌生而又熟悉的溫暖感覺在無聲無息的浸潤着他們。
他們那簡單的意識漸漸開始轉變,有一種奇怪的解脫感漸漸出現。這些怨念覺得無比的奇怪,似乎他們心中的那些執念在這一刻‘蕩’然無存,似乎往昔困‘惑’着他們的不捨、不甘、羈絆,在這一刻都開始漸漸消散,最後一種莫名的充實溫暖感遊走於黑風之中。
隨着這股氣息的蔓延,急救室內組成黑風的那些怨念,猶如流水般,向着林白的身體不斷匯聚,似乎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在呼喚着他們:這裡是溫暖的海洋,這裡沒有任何羈絆,在這裡存在着的,只有他們最爲不捨,也最爲眷戀的氣息,也是他們之所以盤亙此間的緣由。
“小王八犢子,我看你還能撐到什麼時候!不對,這股氣息,這是……”眼瞅怨念組成的黑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無比的全部衝進林白體內,南宮正臉上的笑意愈發燦爛,但這笑意只是短短停頓了片刻,他心中不知爲何隱隱生出一種不妙之感。
怨念之恐怖,他清楚無比,只要有一絲怨念入體,便會使人心神惶‘亂’;而是槐木雕像匯聚出的這股怨念,更是可以吞噬人的神念,吞噬人的‘精’血生機。
可眼下如此之多的怨念涌入林白體內,爲什麼這小子卻是沒有半點兒異動,仍舊如往昔般不動不搖的盤膝坐於地面,甚至氣息還沒有半點減弱的跡象。似乎那些源源不斷衝進他體內的神念,都如泥牛入海般,被化爲無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望着眼前這無法解釋的一幕,南宮正心中驟然萌生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