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種級別的老前輩，王升也不敢太過放肆，微微一躬，道：“那是晚輩的榮幸。”
周圍其它醫生都不敢說話，緊張地看着。
安壽延淡淡地道：“但欣喜歸欣喜，今天這事，還是要搞清楚。我來問你，這位小兄弟幾天前到你那看過病，是不是？”
王升點頭道：“是。”他有過目不忘的能耐，當然不會忘了在他那看過病的人。更何況，對方的病症原本就不輕，是他重點關注的對象之一。
安壽延繼續道：“你診斷他是肺陰衝體，脾陽衰滅，是氣雜之症，對嗎？”
王升再次點頭：“對。”
安壽延沒有停下，再道：“然後你給他做了個鍼灸，並且開了‘雙蓮奪魄湯’的方子，讓他在你們醫院取藥服用，並且要一週後再來你這裡複診，對嗎？”
王升保持着冷靜，道：“是的。”
安壽延突然大怒，柺杖在地上猛地一頓：“胡鬧！你怎麼敢拿病人的性命開玩笑！”
咚然拄擊聲中，周雷所有病人、醫生、護士等全都一驚。
這老人家本來還算和氣，怎麼突然就爆了？！
事關命案，王升豈會被對方嚇倒？從容道：“老神醫爲什麼說我拿病人性命開玩笑？我王升行醫，向來是謹慎爲先，斷不準的病，我不會輕易治療。”
安壽延怒容稍緩，道：“既然是這樣，那你爲什麼斷他是肺陰脾陽出的問題？他的體質，明明是肺陽脾陰的麻煩，你給他開的調合湯方，直接就讓他病症加重，氣衝五腑，害死了他！”
王升眉頭一鎖，看向那屍體，沉吟不語。
扶着安壽延的那中年女人帶着淚道：“還好咱們偶然遇到安神醫，才知道原來人是這麼死的！姓王的，你枉爲醫生，亂開藥，你不是人！”
一旁的黃權見師父被逼問，心中不服，忍不住道：“老神醫，這話不一定吧？你怎麼知道是王醫生給他開的藥造成了他的死亡？”
安壽延繃着臉道：“你是質疑我的判斷嗎？”
黃權豁出去了：“不是質疑你，但是你光憑空口白話，就說是王醫生害死的，這未免有點兒戲了吧！”
旁邊的喪服純樸男怒道：“從他回去到現在，他除了我媽親自給他熬的稀粥，其它什麼東西都沒吃過，一直躺在家裡仃，不是這庸醫的藥害死他的，難道還是我媽在粥裡下了毒？”
如同響應他的話般，後面兩個偎着的女人之一，那個約在五十多歲的女的號啕大哭起來，顯然她正是他們的母親。
周圍衆人無不心生憐憫，低聲議論個不停。
“這事聽着好蹊蹺，人家也不可能拿自己家人瞎說不是？”
“對啊，難道真是王醫生開的藥有問題？”
“不是藥有問題，而是斷症斷出了問題！”
“都一樣，反正很可能是王醫生害死他的就對了。”
……
黃權聽着周圍漸漸變大的議論聲，硬撐道：“這種事又沒人監督，誰知道怎麼回事？說不定，除了稀粥和藥之外，還有其它人給他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呢？”
安壽延柺杖一擡，指着黃權氣道：“年輕人，說話要動腦筋。要是有人給他吃其它的東西，我能看不出來？”
黃權嘟囔道：“你老人家是神醫，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
他這話還沒說完，王升忽然道：“黃醫生，別說了，這個人確實是因爲吃了我開的方子而死的。”
這句話陡出，剎那間現場所有人全都安靜下來。
別人被指責時，都是恨不得把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唯有這個王醫生，居然反着來，直接承認了！
純樸男叫道：“好啊！你還算有點良心，總算承認是你害死我弟弟了！”
王昇平靜地道：“我只承認他的死，確實是因爲吃了我的方子所開的藥而死，但並沒有承認是我害死了他。”
扶着安壽延的那中年女人怒道：“還想狡辯！”
王升臉色陡沉，冷喝道：“我要是想狡辯，剛纔連承認都不承認，你能拿我怎樣？我王升爲人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絕不會瞎認！”
那中年女人還想說話，安壽延卻露出疑惑之色，先開了口：“年輕人，你的話我沒聽明白，爲什麼吃的是你開的方子的藥，卻說不是你害死的？”
他身份不同，而且還是這些家屬倚以爲仗的證人，一開口其它人登時閉上了嘴，不敢亂插話。
王升從容道：“安老神醫已經檢查過了屍體，那就不說廢話了。你說的沒錯，病人是因爲藥物的衝突，才導致藥亡。我開的那方子，對服藥時的病人來說，確實是不合適的。這一點，我承認。但是老神醫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在我給他看病的當天，他到底是得的什麼病？”
幾句話讓不少人繞暈了腦子，純樸男更是不耐煩地道：“這不廢話嗎？當然是……”
但說到這裡，他就啞口了。
看病的當天，只有王升給他弟弟診過病，並沒有其它人診斷過。可是現在他們認爲王升的診斷是錯誤的，那當時他弟弟是什麼病，就等於根本沒人知道。
安壽延皺起一對花白的眉毛，道：“這不是很明顯嗎？他服藥時是什麼病，當然你診斷時就是什麼病。”
王升再問道：“他服藥是什麼時候？”
安壽延看向旁邊的中年女人，後者立刻道：“就是來這看過病的當天，回去後我二姨，也就是他媽媽給煎的藥！”
王升繼續追問道：“幾點鐘吃的？”
那中年女人顯然相當瞭解其中的情況，立刻道：“下午五點剛過。”
王升點了點頭，道：“這個時間基本合理，我曾叮囑過他，要在入夜上露水前服用，他確實是遵循了的。不過，他到我這看病，是下午，大概在兩點鐘的樣子。換句話說，從兩點到五點之間，他的病發生了變化，從我診定的肺陰脾陽氣衝之症，變化爲肺陽脾陰逆衝之症。”
幾句話聽得大多數人都滿頭霧水，但“發生了變化”卻是都聽得懂的，無不愕然。
純樸男叫道：“少在那胡扯！也就三個小時，他的病能變化這麼大？”
安壽延皺眉道：“年輕人，你若是想脫卸責任，這個理由找得未免太無端了一點。一個半小時，普通人的身體不可能發生這麼大的變化。這已經等於陰陽逆轉了，就像天地換位，怎麼可能？”
王升緩緩道：“正常情況下當然不可能，但是有心人有意而爲的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