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不置可否地彎了彎脣角,攬緊了雲紫洛,“不怪你。”
而後將雲紫洛攬得更緊,她火熱的身子在自己冰涼的溫度下漸漸冷了下來。
雲紫洛將頭埋在他胸膛上,低聲道:“這樣會不是將病傳染給你?”
攝政王輕笑,“不會。我身體很好。”
雲紫洛咳了幾聲,探出腦袋往殿外望了望,說道:“懿,我還是換個地方睡吧,這是乾清宮的後殿,人來人往的。”
“怕什麼!”攝政王不悅地皺了皺眉頭,將她露到被外的肩與頭按了回去,“誰敢進來?”
雲紫洛撇撇嘴。
“沒有本王的吩咐,沒人敢進來!”攝政王拍拍她的後背,“睡吧。等會熬好藥後我餵你喝。”
這邊一派暖洋洋,而云輕屏所在的偏院,卻就沒那麼好的氣氛了。
太醫們拼力保住了大人,雲輕屏是沒事了,但是,她柔弱的身體也自此落下了病根。
衆太醫心知肚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沒一個人勇於開這個口。
適才四王爺的雷霆之怒大家誰還敢再承受一次?
可是,不說的話,這可關係到皇家子嗣!到時候被別人查出來,他們就得落個欺君之罪。
想了再想,許太醫終於上前一步,雙膝一屈,跪倒在太后面前,“太后,老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太后揮揮手,“起來說吧。”
許太醫斟酌了一下詞眼,看了看*上憔悴的雲輕屏,又看了看焦躁的楚寒霖,徐徐道:“四王妃身子本就弱,受了這場大風寒,失了孩子,這具身體,以後要想再孕育龍子的話,難……”
“你說什麼?!”楚寒霖腦內轟然一聲,大步踏過來,一把抓住許太醫的肩,吼問:“你剛剛說什麼?!”
許太醫驚得面色慘白,撲通又跪了下去。
“請王爺恕罪!”一衆太醫紛紛跪下,口中高呼。
許太醫乾脆一梗脖子,閉眼說道:“四王妃的身子恐不能再爲四王爺孕育麟兒!”
“轟!”
爆炸般的聲響,不止是楚寒霖的大腦炸開,雲輕屏聽了這話,臉上血色盡退,雙眸一閉,身子直接沿着被褥滑倒。
“四王妃的身子恐不能再爲四王爺孕育麟兒!”
“不能再爲四王爺孕育麟兒!”
雲輕屏腦中只回蕩着這幾個字,不停地迴盪着。
在這個時代,傳承接嗣有多麼重要,一個女人不能爲夫家生養孩子,那就毫無地位可言!
雲輕屏慘白着臉躺在*上,連哭都忘記了。
她不能爲寒霖育兒,那麼遲遲早早,總會有別的女人進門。比如雲紫洛,到時母憑子貴,四王府還有她說話的地方嗎?
楚寒霖不想去接受這個事實,可雲輕屏的身體狀況他也比任何人清楚。
加上這麼多太醫衆口一詞,他有如從人間被打到了地獄,頹廢地坐在了*邊。
太后的臉色更是一變,“刷”一下就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伸手指着衆太醫,“確診無誤?”
衆太醫點頭,“事關皇家子嗣,不敢妄言!”
太后那張在濃厚的胭脂水粉的掩蓋下的臉色扭曲了一下,她也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
“太后!”衆人大叫。
楚寒霖驚醒,“母后!”
擡頭看時,太后一手撫額,滿臉倦色地揮揮手,“哀家沒事。”
楚寒霖很是怔愣,他記得,母后一直不滿自己大婚當日偷換新娘,本是娶雲紫洛的,結果娶了雲輕屏。
一直以來,對雲輕屏,母后就沒有過好臉色。
但現在聽到雲輕屏不能孕育,母后居然會是如此反應!
“叫建樹去後殿,哀家也過去。”
太后吩咐外面的太監,準備移駕去乾清宮後殿。
小太監跑進來稟道:“回太后,攝政王將後殿封鎖了起來,不許進去。”
“哦?爲什麼?”太后不解地問。
楚寒霖心中則是一震。
後殿,雲紫洛……
小太監支支吾吾也說不清楚怎麼回事。
太后嘆口氣,“那就換到另一頭的偏殿吧。”
偏殿內,雲建樹搖着輪椅到太后面前,苦笑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恐怕幫不了您什麼忙了。”
太后眸光復雜,許久,才道:“哀家找你不是爲了別個,是爲了屏兒。屏兒以後恐怕不能再孕育子嗣。”
雲建樹震驚地看着太后,“剛纔聽說她小產了,我正準備去看,被您叫過來了!可是——怎麼會這樣?”
“就是這樣,以後她不能爲寒霖生下一子半兒了。”
太后定定地看着他。
雲建樹驚了好半晌,低頭斂眉,“也許,這也是她的福氣。”
“福氣?呵呵。”太后冷冷笑了一聲,“這倒是,華妃當年若是無法孕育子嗣,那麼哀家,興許會對她手下留情。只不過,屏兒她又怎麼會是敦厚善良的華妃?她的性格,可是隨了哀家。”
雲建樹的心一沉,猛然擡頭看着太后。
太后眯起鳳眸,淡淡道:“屏兒骨子裡有野心,而且,好心計。”
雲建樹已震驚地張開嘴,“太后,屏兒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太后譏諷地睨了他一眼,“我說你這些年只知道帶兵打仗,果然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連自己女兒都看不明白。你試想,哀家這麼多年來,看走過眼嗎?”
雲建樹當即啞然。
可是,他還不能接受太后對屏兒的評價!
“看那幅百壽圖就知道了。”太后輕笑,“難道這麼多年,只有這一幅百壽圖嗎?”
雲建樹滿頭大汗道:“您的意思是——”
太后放沉了臉,“屏兒搶走了雲紫洛的一切,哀家從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沒有告訴過你!因爲哀家想讓你清楚一件事,雲輕屏,纔是我們雲家的親骨血!雲紫洛,她不過是霖兒登基的一個階梯!”
雲建樹的心底一陣冰涼。
“你要記住,雲紫洛現在的名頭是越大越好,至於屏兒,暗淡些沒事,等到塵埃落定,那時候,纔是屏兒一個人的舞臺,纔是我們雲家的出頭之日!”
雲建樹的心裡有如打翻了五味盤,各種滋味都有。
太后信命,信洛兒是鳳格,所以她不惜一切代價要把洛兒培養成新一任皇后,可當楚寒霖真的繼位了,洛兒這顆棋子也就走到了盡頭!
他甚至能看到,不久的將來,洛兒的悲慘結局。
不行!不可以!
他絕不能親手將洛兒送進這個火炕!
可是,他又該怎麼辦?
當夜雨停後,衆人才各自回府。
雲紫洛喝了中藥後睡得很熟,在睡夢中被攝政王小心地送回了雲府。
攝政王將她抱到梨苑的大*上,自己也沒有離開,一直守着她守到天亮,等到桃兒進來時,他也沒走,而是詳細地囑咐桃兒照看好雲紫洛,留下鬼魂才離開。
次日早上,攝政王親自煎熬好中藥送到雲紫洛手中,還另燉了不少調養身體的補品,令雲紫洛直呼奢侈。
攝政王看她服了藥,命她休息,自己前去城郊,楚子淵將送長樂公主回南川,所有朝臣都去送行。
而魏成因爲斷手,嚮導的位置被替換了下來。
六月半很快就到了,按照舊制,第二天由宮中太后和皇上牽頭,三品以上大員前赴皇陵拜祭。
雲建樹的品級夠不上,但他卻是皇親國戚,所以也必須前行。
一早,雲紫洛就從*上爬了起來,將武器在身上隱藏好,因爲她聽說非御林軍進入皇陵是不允許帶一刀一劍的。
桃兒也將那柄銀色小劍縫製到了衣角內。
兩人都換了一身素淨的白,直奔前廳。
雲恆正在前廳外指揮幾個小廝將一箱供品搬出去,見雲紫洛來,立刻掛起尊敬的笑容,喚道:“二小姐,八王府送來的供品都放在了第二輛馬車上。”
他越來越發現,這個二小姐是越來越能幹了,與以前越來越不同了,連八王爺都把爲逝去的紅玉公主上墳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了她。
“那就好。”雲紫洛彎脣一笑。
“洛兒。”
兩名小廝擡着雲建樹的輪椅跨過門檻,雲建樹微笑着叫道。
“爹。”
雲紫洛趕緊走過去。
雲建樹低聲說道:“爲紅玉公主上墳的事情不要讓太后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