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
月驚華看清了男子的臉。
他的臉，他的全身上下，舉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呈現出了晦澀的青綠色，像是佈滿了青苔，凹凸不平的毒泡，有一些還破開了，發出了難聞的氣味。
遠遠看去，就像是隻人形的癩蛤蟆。
他的打扮也很奇怪，穿着顯然不合身的鎧甲，手中的雙刺似乎還是一對女式的峨眉刺。
可偏偏是如此醜陋不堪，而又及其不協調的人，卻有一雙孤傲又包含力度的眼。
他的眼，像是一把磨礪許久的寶劍，寒光四射。
看着他破開的嘴角，月驚華相信他的聲帶似也受了毒水的腐蝕，估計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了。
那名男子也看了過來，只是他的眼並沒有落在月驚華的臉上，而是直勾勾地落到了月驚華背上的斂雲大劍上。
劍身厚重沉穩，劍紋流光溢彩，即便劍刃並沒有開鋒，可依舊無法掩飾，那是一把好劍的事實。
一把如此的好劍，卻被一名看着纖弱的少年背在身上，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獠，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手中的峨眉雙刺。
儘管迄今他都沒法子確認身在何處，可他從緋流沙裡不時出現人類骸骨以及他們的盔甲中，可以判斷出，他身處在一個冷武器時代。
這裡的人和獸，和西元二十三世紀不同，他（它）體內，擁有人力和科技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
手中這對刺狀的兵器，就是他從一具身份不明的沙漠屍骸的身旁，撿來的，用着並不順手。
在經過了一陣子的對敵後，雙刺上已經多了數個缺口，在危機四伏的暗黑地獄裡，擁有趁手的兵器，無疑能大大提高他的作戰能力。
獠，從不是什麼善茬，心中惡念一生，他就如猛虎下山，縱身而上。
這一縱，要的就是一擊必殺。
沒有人能躲得開間諜之王的奮力一撲，下一秒，那名少年的喉下就會留下一個血窟。
“要水嘛？”少年的聲音，乾淨，冷冽，就像是從天山下流下來的一股春日甘霖，滋潤了人的耳朵。
獠霍地想到，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人的聲音了。
他甚至開始想念聽到人聲的日子了。
要水？
有見過這麼兇狠的要水的人嘛，還是說這名少年是個傻子。
獠的身形一停滯，不由打量起了這名孤身在這片紅色沙漠中行走的少年。
他的半邊臉上罩着面具，另外半邊臉俊美無雙，他年齡不大，皮膚細膩，如女子般沒有半個毛孔，卻又似經常鍛鍊，膚色呈健康的小麥色。
他有着遠山般的眉，精緻秀挺五官，衣衫雖然看上去樣式古怪，卻看得出衣料很名貴。
此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傻子。
獠，對少年的第一印象不差。
獠的眼前一劃，只見少像是變戲法一樣，手上多了一個水囊，以及一包切好的熟兔肉。
殺了他，奪下劍。
還是暫時留下他的性命，探出他這塊大陸的秘密後，再殺了他。
殺意消退，那雙籠罩住月驚華的手撤了回來，一言不發地接過了月驚華手中的水囊和肉，獠吃了起來。
月驚華吁了口氣，其實在剛發現這個渾身帶着毒的毒人時，她還一度懷疑過他是法梟衣。
畢竟他的身形和法梟衣差不多，而且法梟衣照理也進入了暗黑地獄。
可剛纔那男子的眼神，看向她的眼神，完全是陌生和冷漠的，再加之剛纔男子的一個奇襲，讓她更確定了此人不是法梟衣。
好可怕的人，月驚華從他的身手和周身的氣勢，想起了邪玉。
那種屬於刺客中的巔峰高手，凜然的殺氣，斬殺國萬千人而不會皺眉的氣質，讓人不寒而慄。
看來，僅僅是夜叉殺焰，還遠遠不夠。
不服輸的性子，在這一刻再度被激起，月驚華偷眼看着那名男子。
是個有趣的人，看得出他已經餓了很久，僅靠着魔獸的生肉和血來充飢，可即便如此，他喝水和食肉的姿勢，還是有條不紊，沒有半分狼吞虎嚥的模樣。
這是個做任何事，都有計劃，有步驟的人，這種人，即便是要殺人，也會一步步，像條蟄伏已久的美洲豹，在最適合的時候，給獵物致命的一擊。
在喝完了水，填飽了肚子的一瞬間，月驚華和獠兩人都心照不宣，心中同時有了一個決定，他（她）還有利用價值，先留着他（她）的性命。
兩人並沒察覺到，在這片萬古孤寂的魔神大陸上，他們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種，想要尋找同伴的念頭。
“月驚華，”確定了男子的喉嚨無法出聲後，月驚華在沙地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牙，”獠在腦海中搜索了一番，在對比了殘留在他的體內的那些大陸古文字的記憶後，寫下了個自己的“姓名”。
“牙，我們可以一同上路，我可以給你提供武器和糧水，你負責一路保護我的平安，我需要深入到這一片沙漠的盡頭，”月驚華率先示弱，她必須讓對方放下戒備，示弱是一種很好的麻痹對方的手段。
她隨即就從隨心欲葫裡取出了一把中階靈品的短匕，這把匕首叫做精血匕，使用四階玄獸山間熊的精血煉製而成。
見月驚華又是憑空變化出了匕首，獠心中明白，眼前的這名少年的身份不簡單，他的身上，還顯然帶着更厲害的存放物品的寶貝，這件寶貝，若是沒有少年的特殊方法，很可能取不出來。
“獠，看不出你還是個吃貨，”腦中不由浮現出三年前，他和月小七在某次任務後，兩人全身掛彩，一起跑到了美國唐人街的一處火鍋店海吃，見了獠風捲狂雲般掃過了幾大盤的肥牛肉後，月小七笑罵着的情形。
在重新過上了有肉吃的日子後，獠下意識地無法拒絕眼前這名少年開出來的誘惑力十足的條件。
也罷，只要護送他找到了他需要的東西，再暗中探聽到關於這片大陸的隱秘，再殺他也不遲。
見牙默不吭聲着，月驚華紅脣一揚，眼中的黠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