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驚華盯着自己身旁的小正太,左看右看覺得他不大對頭。
似乎是從小商宮回來後,小正太就很很不對頭了。
聽紅菱說,這小子那天在宮裡表現良好,開口叫了烈柔孃親,替烈柔化解了一場尷尬。
月驚華事後得知,還逗趣着着小正太,讓他叫聲“姐姐”聽聽,那小子立馬又變回了鋸嘴葫蘆樣,咋逗咋不吱聲了。
“你這幾日,躲在了靈木園裡做什麼?”月驚華今晚,是被烈柔拾撮着來接月塵的。據紅菱說,小少爺這幾日,只差住在了靈木園裡了。
“種花,”小正太埋頭走路,好似大半夜地上能找出金子似的。他沒撒謊,是在種東花。早前他在緋色太妃的宮殿裡,到手的那顆紫蓮子,並非是普通的蓮子。
兩人又悶聲走了一路。
月塵頓了頓,忽的停了下來,從懷裡摸出了什麼。
“這是什麼玩意?”月驚華細看手中的東西,這是兩塊紅色的晶石。
“撿來的,”月塵有幾分心虛,腳下走得更快了。
這兩塊形狀不規則的晶石,表面還帶了些溫熱,顏色如同最嬌豔的玫瑰,瑰麗無比。置在了手間,能感覺到一份獨特的力量在裡面流動。
“血精?”青蒲嗅到了那股靈力波動,飄到了月驚華的身旁,細看着那兩塊晶石。
就如玄者有丹田,玄獸修煉得玄丹,靈木修煉得靈核,但與玄者不同,並非所有的玄獸和靈木都能修煉出相應的玄丹和靈核。
沒能修煉出靈核和玄丹的玄獸靈木,它們的體內也蘊含了一定的玄力。血精就是將玄獸靈木的血肉煉化成晶體後的產物。
血精對於大多數的玄者和玄獸靈木而言,就如補藥,吞服可增加一定比例的修爲。
根據煉化血精時,玄獸靈木等的修爲和生死狀況不同,血精的純度也會有所不同。月驚華手中的兩枚血精的純度很濃。
聽着青蒲的口吻,月驚華就知這玩意了不得,不禁奇道:“你這兩塊晶石是從哪裡得來的?”
“宮裡,”月塵低着頭,快步疾走着。那速度,月驚華若是不用上玄氣,竟覺得有幾分吃力。
“我聽娘說起過,那一日,你也去了緋色太妃的寢宮,你去那裡做什麼?”月驚華隱約記得,那一日,她衝破煞籠時,好像在水榭的一角,瞥到了月塵。
不知他有沒有看見自己。
月驚華心下安慰着,小正太修爲淺薄,那日煞氣沖天,視線必定受了影響,就算是自己破牢而出,他也不見得看清楚了。
只是這小子好好的不在陸上呆着,在水榭裡做什麼?
月驚華自然不會知道,月塵在一進宮時,就察覺到了分熟悉的氣味。
他循着那股氣息,一直找到了緋色太妃的寢宮,又在寢宮的水榭裡,發現了被“困”在了血煞陣裡許久的葉紫。
只是他沒有想到,月驚華也在太妃的宮裡,與她在一起的那人……
神裁殿,她爲何會和神裁殿的人在一起?難道她……
漆黑的眼裡,翻滾起了一股惱意,月塵倏地站住了腳,轉過了身來。
月驚華正與青蒲神交着,一個不防備,與他撞了個滿懷。月塵還是孩童身量,剛好到了月驚華的胸口位置。
這一撞,月驚華覺得胸口發疼,就跟撞上了塊大石頭似的。
月塵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他鼻尖嗅到了股好聞的香氣,緊接着陷入了棉花團裡,軟綿綿的,待到他意識到自己撞在了哪裡時,人登時就懵了。
“嘖,包子臉縮水了這麼多,手感差多了,難怪整個人跟塊石頭似的,”月驚華不以爲意着,先是習慣性地掐了掐月塵的臉,發現了他的臉廓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稀罕的事,月塵這會兒不避也不閃,任由着她“****”着。
機不可失,月驚華趁機追問,“是從緋色太妃的宮裡撿到的?”
“嗯,”月塵點了點頭。
“你在水榭裡就是撈這玩意?”月驚華繼續追問。
“嗯,”月塵點點頭。
“你認得血精?”月驚華頓了頓,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月塵低下了頭,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他的眼中,參雜着很多的情緒,複雜到遠超乎了他的年齡。情緒在不斷積攢,月塵額頭的那一粒紅色的痣變得越來越紅。
他的眼眸變得空洞,像是完全喪失了感情的人偶一樣。
似是感覺到了什麼,月驚華朗聲道,“謝謝你的禮物,我這做姐姐的,也不能白拿了你的東西,你想要什麼,告訴我。”
空洞的眼裡,瞬時又有了光彩。
月驚華莞爾一笑,孩子果然就是孩子,提到了禮物,就樂呵成了這副模樣。
“下一次,不要丟下我,”月驚華愣住了,這孩子……
月塵的聲音有幾分哽咽,玻璃球似的眼眸裡,已經蒙上了淚光。
也是這樣的一個夜晚,轟然倒下的神殿裡,血肉模糊的女人隨着古老的吟唱,消失在了眼前。
嚎哭不止的嬰孩,被棄在了野地裡。
一隻微涼的手,握住月塵的手,月驚華蹲下了身來,直視着月塵,“我不會丟下你的,永遠。”
如此的一幕,正如數年錢的某個清晨,當晨曦剛剛點亮了絕望的夜空時。那個丰神朗目的男子,抱起了襁褓裡的嬰孩,高高的舉過了頭頂。
男子的笑容與眼前的少女的臉重合在一起,他們同樣擁有月塵見過的最澄清的眼眸,笑容明媚而又溫暖,讓人心安。
兩個身影,沿着漆黑的街道,漸行漸遠。
虛幻的靈體,漂浮在了半空中,青蒲眼色深沉,盯着月塵的背影,“反覆無常的女人,又被感情矇蔽了頭腦。”
青蒲蹙起了眉,若是沒記錯的話,血精的煉製方法已經失傳千年之久了,難道是異域的魑之一族?
回想起了在皇宮中的那一幕,青蒲金色的瞳孔縮了縮。
他似乎還在緋色太妃的宮殿旁,嗅到了另外一股氣息,同樣也屬於異族的氣息。
東大陸到底隱藏了什麼,爲何接連會有異大陸的種族出現在這裡。
青蒲若有所思着,在察覺到了月驚華的召喚後,消失了。
在月驚華等人離開後不久,一抹紫光劃過,那名由紫蓮子孵化而出的魅族女子,葉紫悄然出現。
方纔月驚華和月塵的模樣,葉紫全然看在了眼裡。
葉紫哼了一聲,朝着小商宮的方向行去,三下兩下,就落到了緋色太妃的寢宮外。
緋色太妃的寢宮遭了火後,暫時移居到了法梟衣早年居住的寢宮-鶩川宮內居住。
“我還以爲,你捨不得回來了。月年那老狐狸,倒是隱藏的極好,想不到一個悶不吭聲的啞巴,就是魅族苦心找了多年的人。”寢宮內,一個人影橫躺在了榻上,見了葉紫來時,並無半分吃驚。
“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無需多問。這是今日的份量,”葉紫水袖拂動,幾抹暗紅色送到了那人的手中。
幾塊暗紅色的血精,看着成色,比起月塵煉化的要差了許多。
暗紅色,化成了血霧,被榻上的人吸入了口鼻中
見那人運功將血精消化得差不多了,葉紫纔再度開腔,“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將城中那名叫做月驚華的女子殺了。”
“月驚華?!”那人的聲音陡然變冷,鶩川宮裡,一片隱隱欲動的血光,轟地一聲,榻牀炸開。
黑暗的宮殿裡,站起了一個人。
“不用你說,本王也會殺了她,那賤人,使詐陷害了本王。沒有人知道,本王已經突破了天玄境,只要將‘血衣’煉到了第六重,屆時,就算是丹境高手,本王亦可一搏。到時候,別說是一個月驚華,就算只整個商國,本王亦不會看在眼裡,”血光中,法梟衣的五官因爲憤怒扭曲了起來。原本剛毅俊美的臉上,此刻佈滿了一條條如同蛛網的紅色血絲。
他身上的玄氣,猶如瘋狂吐信的毒蛟,暴漲了數倍。
“還有一點,待到那件事成功後,你記得遵守我們當初的承諾,將聖物天陽梭交還給我族,”葉紫微皺起了眉,幾日不見,法梟衣的“血衣”玄功又精進了不少。
“本王答應你的,自然會記得,沒有地陰遁,就算本王留着天陽梭也沒用,”法梟衣淡然說道。
“如此最好,”葉紫在這股血光四溢的血氣中,有幾分不適。她也不再做逗留,一閃,就離開了鶩川宮。
法梟衣盤坐下,運起了功來,血光漸漸收斂,他的面部也逐漸恢復了常態。
空蕩蕩的宮殿,法梟衣矗立着,眼中滿是孤寂。
他忽地單手結了個手印,口中唸唸有詞。
一個五芒星陣,從他的腳下升起。
五芒星中,宮紗飛揚,一個妙齡女子從了召喚陣中走了出來,她面若春桃,眼中帶着無限的魅惑,正是緋色太妃。
她緩步走上前來,皓臂環繞住了法梟衣。
“娘,世上只有你一人最疼孩兒,再過一陣子,你就不需要再受法梟雲那畜生的擺佈了,”法梟衣抱住了女子,低聲呢喃着。
緋色太妃含着笑容,不言不語,只是任由法梟衣抱着。
天邊,晨光和夜色交匯,正是一日之中,最是黑暗的破曉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