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人確實是日本人,因爲他們在用日語交流。雖然他們聲音壓得有點低,但灰狗的那隻手機就如同一隻竊聽器一樣,把對面房間裡的一切聲音都一字不漏地傳到了甲子旬的電話裡。
不過這幾個日本人一直沒有談什麼有用的東西,而是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一會兒埋怨這裡條件太差,喝不到日本清酒,一會埋怨這裡沒有什麼女人,期間夾雜着一些粗俗的下流笑話。甲子旬聽得直皺眉。過了一會兒他們終於開始說正事了。
“德拉修斯的人什麼時候能到?”其中一個人道。
“他們應該已經到了,而且人數很多,我們必須小心所有的歐洲人和印度人。”另一個人低聲道。
“宗藏君,我們不是受他們邀請而來的麼?爲什麼又要這麼躲躲藏藏?”
甲子旬的神色一動,心道這幾個日本人終於開始要說點有營養的乾貨了。那個被稱作宗藏的人顯然就是菊部規正的侄子,菊部宗藏。他是菊部家族宗家的繼承人,在陰陽師之中地位很高。這個人應該知道一些不爲人知的東西。
果然,局部宗藏開口了,他的聲音有點低沉,“記住!歐洲巫術聯合會只是一個表面上的合作伙伴,他們只是想利用我們。一旦他們掌握了天數,我們就會被拋棄。因爲他們的勢力龐大,根本不是我們可以相抗衡的。”
“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要接受他們的邀請,到這個鬼地方來呢?這裡簡直像北海道的山區。”
“那是因爲天數事件對於我們也是一個契機,我們必須把握住這個契機撈取足夠多的好處。最重要的是我們不能讓那些歐洲人意識到我們是他們的對手,這太不明智了。”菊部宗藏低聲道,“就拿我們這次來說,表面上是在幫助歐洲巫術聯合會打探消息。其實我們必須搶在他們之前,找到一個人。”
“找到誰?”
菊部宗藏頓了一會兒,嘆息道,“他們一直要找的那個中國人,範劍南。流主相信,這個人的身上有着破解天數秘密的關鍵。而歐洲巫術聯合會尚未明白這一點。所以我們必須搶在他們之前找到這個人。”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讓正在通過手機偷聽的甲子旬微微愣了一下。這些日本陰陽師的目的竟然是範劍南?!
察覺到他臉色的變化,灰狗連忙低聲道,“怎麼回事?”
甲子旬朝他擺了擺手,臉色嚴峻地道,“你去找範劍南過來,不!還是不用了……”他的欲言又止地改變了主意。他原本想再繼續聽下去,哪知道這幫陰陽師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有意改變了話題,再也不提這個茬了。
甲子旬臉色沉重地放下了手中的電話,拍了拍灰狗道,“我們走,陰陽師的目標是範劍南,這件事情必須讓他們知道。”灰狗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內情,但是看到甲子旬這麼嚴肅的表情,多少也猜到了幾分嚴重性。連忙點頭跟在了甲子旬的身後,兩個人轉回了那個四川餐廳,和範劍南等人碰頭。
範劍南等人爲了避免再和那些陰陽師撞上,另外在樓上找了一個包廂,現在正在等着他們。看到甲子旬和灰狗兩個人回來,龍大膽連忙道,“怎麼樣?情況怎麼樣?有沒有打聽出什麼來?”
甲子旬搖頭道,“他們一直躲在房間裡,沒有出來。不過我們還是設法聽到了一些消息。他們這次到西藏確實是受了歐洲巫術聯合會的邀請。當然這幫陰陽師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聽他們的口氣歐洲巫術聯合會肯定給他們很大的好處。但關鍵是,這些日本陰陽師可能知道一些更爲詳盡的內幕,甚至說他們比大多數歐洲巫師更瞭解天數事件的真相。”
“這你是怎麼知道的?”破軍皺眉道。
“感覺,菊部規正雖然很小心的避免這個話題,但是我明顯能夠聽出來,他知道得更多,只是不肯對他的手下說出來。”甲子旬緩緩道。“而且根據日本陰陽師的源流,他們很可能知道天數事件的真實情況。”
範劍南沉吟道,“這就有點奇怪了。如果說他們知道真相,也就是說明白天數事件對於所有術者來說意味着災難。在這種前提之下,他們怎麼會和歐洲巫術聯合會走到一起的?要知道天數一旦真的被開啓,他們也會是受損的一方。菊部這條老狐狸不會不清楚這一點。”
甲子旬沉默了一會兒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但是至少可以明白一點,陰陽師和那些歐洲巫師貌合神離,有着自己的小算盤。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也在找你。”
“找我?”範劍南意外地道。
“是的,他們相信你和天數事件之間存在某種特別的聯繫。這一點,他們和理事會的那位第一理事似乎有着相同的看法。”甲子旬看着範劍南道,“他們都相信,你是天數事件開啓的關鍵所在。”
“這……”範劍南苦笑道,“這可真的是離奇了。易術理事會的第一理事認爲我是開啓天數事件的關鍵,想不到就連日本的陰陽師也這麼認爲。可是偏偏我這個當事人還不知道是爲什麼。破軍,你怎麼看這件事?”
破軍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相信你,否則我當初也不會幫你逃離易術理事會的掌控。但是我也想告訴你一點,在這種事情上,第一理事幾乎從未錯過。”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龍大膽突然喝道,“那按照你們的意思,範劍南就是天數事件的罪魁禍首?我們是不是應該現在把他殺了,免得天數事件成爲現實?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劍南一直爲了阻止天數事件在努力奔走。他所付出的,比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多。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是我朋友,誰要想對他不利,就先我這一關。”
範劍南愣了一愣,胸中突然一熱,正想說話,一隻溫柔細膩的手已經放在了他的手上。馮瑗淡淡地道,“還有我,我絕對支持劍南,無論他做什麼。我都沒有條件的支持他。你們如果覺得他是個危險,那麼你們可以離開。但是我做不到。因爲他是範劍南,也因爲我愛這個男人。無論多危險,我都會陪他走到最後。”
破軍搖頭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並不是不信任範劍南。我只是說,這一連串的事情背後肯定有着某種聯繫。只是我們目前還並沒有發現。我想這件事還是必須通知杜先生,畢竟易術理事會所掌握的資源是我們這個小團隊不可企及的。或許他能夠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甲子旬點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但是現在不管如何,我們必須弄清楚這些日本陰陽師的企圖。”
範劍南沉思片刻道,“他們不是想見我麼?那我就去見見他們,就憑他們這幾個人,相信我還應付得過來。你們說呢?”
“這會不會太冒險了?畢竟我們還不清楚他們的目的。”馮瑗皺眉道。
甲子旬想了想道,“我從他們的對話之中,聽出了兩點。第一,他們在尋找範劍南;第二,他們之所以穿成當地藏民的樣子是爲了瞞過歐洲巫術聯合會。也就是說,他們找範劍南的這件事是瞞着那些歐洲巫師的,而且他們似乎很在意這一點。所以即使他們找到了範劍南也不會通知那些歐洲巫師,依我看他們反倒是想私下和範劍南談談。”
範劍南眼神一亮,“菊部規正的爲人向來是兩面三刀,唯利是圖,絕不是一個講誠信的人。他和巫術聯合會之間肯定也是貌合神離。日本陰陽師從日本平安時代開始,就仗着術法傳承,在日本的地位超然。可以說陰陽流術法是他們的根本,他們是絕不肯放棄這術者身份的。他們這麼秘密的找我,也許就是爲了在德拉修斯背後捅上一刀。”
“我覺得不太可能。那可是菊部規正,你不止一次壞了他的事。尤其是上次密藏的事情,我敢打賭,菊部規正恨不得活吃了你。你覺得他會反過來幫你麼?”龍大膽搖頭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破軍搖頭道,“大膽,你不懂。一旦身處菊部規正這種位置,考慮問題就不會那麼單純了。就像我在理事會,沒擔任理事職務的時候,我的想法也很單純,但是一旦你到了那層位置,跟隨你的人很多,你要考慮的東西也就很多。很多問題就必須從大局出發。在這一點上,我雖然不贊同第一理事上次對付範劍南的做法,但是我覺得我能夠理解他。菊部規正也是一樣,他是陰陽流的首腦。很多事情就不能再以簡單的私人恩怨來處理。”
“不錯,菊部規正雖然對我怨念很深,但是他更恐懼的是歐洲巫術聯合會。因爲他也知道,一旦天數被觸發,日本陰陽流的幾百年基業將被徹底摧毀。”範劍南冷笑道。“再說,以我們現在的力量,他也拿我們毫無辦法。我要親自去看看,這幫小鬼子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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