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繼續沿着東南方向前,最終到了一個巨大的亂石堆前。
“奇怪,這山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亂石堆積起來?據那個張老爺子說這裡從乾隆年間開始就是官家林地,不準砍伐,自然也不會開山採石。看樣子”範劍南皺眉道。
蘇玄水圍着石堆轉了半天,突然道,“不對,這是一個圍。”
“什麼是圍?”範劍南皺眉道。
蘇玄水點點頭道,“就相當於道教的壇,不過壇是堆土成壇,圍則是積石成圍。作用差不多,都是高臺,古時候用來祭祀或者作法事的。不過現在已經很少見了,現存最古老的圍在甘肅。應該是和巫術有關的。”
“又是巫術?苗族人的巫師們也用這種圍麼?”範劍南第一時間聯想到的就是傳說中那位奪走秘藏的苗族術者。
“不清楚,我從沒聽說過。”蘇玄水搖頭道,“實際上,這種圍我也是很少見到。剛纔只是偶然靈光一現想到的。”
“切,隨口亂說誰不會?”謝菲兒冷笑道,“不就是一堆亂石麼,我就從沒聽說過什麼圍。”
蘇玄水搖頭道,“這和自然形成的絕不一樣。這下面是有基礎的,而且這種圍下從最底層開始是順時針方向堆積,再向上一層改爲逆時針。數量上也有講究,小型的圍是三百六十塊石基,而最大型的是兩千四百塊。”
馮瑗走過去,仔細查看了一下這個石圍的表面,吃驚地道,“看起來是這樣的,這種石頭和這座山上的其他岩石截然不同,不像是採自這座山的。而且這些石塊的棱角都被已經被磨圓了,似乎是風化多年。”
“這麼多術陣陷阱,就是爲了把我們吸引到這裡。這個早已破敗不看的石堆上有什麼?佈陣的人爲什麼要把我們引導到這裡來?”範劍南喃喃地道。
他的手放在了一塊粗糙的石頭表面,但卻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奇怪,如果以前有術者在這個石圍上使用過術力,那麼多少能殘留下來一點信息。但是這塊石頭很乾淨,什麼都沒有留下。”範劍南訝然道。
“我上去看看,或許能有什麼發現。”蘇玄水一躍而上,他身懷絕技,身手靈活。兩步就登上了石圍的頂端。只是他四周張望了一圈之後,臉上依然滿是失望之色。
“什麼都沒有。很平凡的一個石圍,沒有術力波動,上面也沒有留下什麼特別的痕跡。周圍山景也很平常,沒有什麼特殊之處。”蘇玄水道。
“拉我一把,讓我上去看看。”範劍南費了半天勁爬了上去,腳還有點顫巍巍的,他實際上有點恐高。
只是當他站在這塊巨大的石圍頂端時,忽然有了種從沒有過的心跳加速!良久擡起腿,踏進了第一步!
他不知不覺的走到了石圍頂端的中心點,他奇怪的是,並沒發現像蘇玄水講的那麼平常,似乎有一點點的不太對勁。但是哪裡不太對勁,他連自己也說不上來。
他忽然發現,遠處的點點景物聯繫起來之後,有一種讓他那種靈覺緩緩活動的跡象。“怎麼會這樣?居高臨下的看,難道這山勢有什麼風水上的講究?可惜林鐘秀不在。”範劍南喃喃道,他是個風水術外行。
不過,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他這個外行雖然不懂門道,但是看看熱鬧還是湊合的。
加上山水龍脈有山可尋,有水可探,相對來講稍爲好辨些。憑範劍南細微入髓的眼力,斷出稍起的地勢爲山,稍底的地帶爲水,再配合周圍的樹木,岩石,來綜合判定曲脈龍形,倒也能看個大概。
範劍南感覺到,這山勢地形,也很尋常,無從尋找痕跡,也就自然把它看的稀鬆平常。看得無趣,他就想下去了。
只是他範劍南到石圍的邊上向下看時,猛然一驚,他強烈的預感到,自己錯過了什麼東西。這種感覺來得太突然,也太劇烈,範劍南感覺到自己的血,一下子降到了零度,背後的寒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
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平平無奇的山形水勢,加上他腳下這個石壘高臺之後,這山勢和水形就如同變了一樣,驀然透出了強烈的殺意。
而且因爲這座山脊上設置的大小術陣,都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它們在各自的宮形穴眼上,散發着風水脈力的同時,又在交差錯落中互相改變影響着,從而形成了一個陣中有陣、殺機暗藏的巨大術局!
踉蹌了一下,範劍南差點一頭栽下石圍。他呆愣愣地看着周圍的一切,他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無能爲力。身在這個大局之中一天一夜,他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無論是卦術,還是那種奇妙入微的靈覺,都沒有讓他發現這一點。他沾沾自喜地以爲自己破開了那個樹陣,也避開了其他的術陣,卻沒想到自己是在一個更大的術局之中。
一身通神的卦術,在這裡竟然毫無用處!但這也更激起了範劍南強烈的好奇,在他眼裡,眼前的這山這樹,還有那條深不見底的迷霧山谷,就如同一個的巨大迷宮,在一步步的引領他,走入那個沉寂了幾百年的謎局!
佈下這一切的那位苗族巫師,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怎麼了?”蘇玄水看他臉色很差,就問了他一句道,“身體又有問題?”
“沒……沒有,我只是有些茫然。”範劍南看着遠處,眼神迷茫地道。
“茫然?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很少見啊。”蘇玄水皺眉道。他說話的口氣雖然帶着一絲嘲弄,但心裡卻是一緊。範劍南向來是一副成竹在胸,處變不驚的鎮定模樣。想不到他也有現在這種無奈到迷茫的狀態。
“到底怎麼回事,你發現了什麼?”蘇玄水皺眉追問道。
範劍南指着遠處,無力地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在某個人的算計之中。而這個人,卻已經死了幾百年。以前聽人說卦師通曉古今,前知兩百年,後知兩百年。我只當是個笑話,但是今天,我突然有些笑不出來了。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個石圍確實是那個苗族巫師所建。而且,我敢肯定他甚至算出了我們要來,所以纔會一路把我們引向這裡。”
“什麼?這不可能。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呢?”蘇玄水呆了一呆,立刻搖頭道。
“告訴我們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讓我們知難而退。如果他想殺我們,只怕我們早就死在這個古代的術者手裡了。但是他不屑如此,所以他領我們到這裡來看,看他佈下的這個大局。”範劍南苦笑道。“難怪秘藏曆經幾百年,沒人能動,只能成爲傳說。”
“你說什麼瘋瘋癲癲的話?什麼大術局?”蘇玄水一把抓住他喝道。
範劍南掰開他的手,搖頭道,“我們下去再說。”
兩個人下去之後和馮瑗、謝菲兒碰面。範劍南把大致的情況跟他們說了一遍。
所有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謝菲兒首先笑着道,“這是好事啊,至少我們不用擔心菊部規正能夠簡簡單單的拿到秘藏。既然這個佈陣的人這麼厲害,只怕他們要吃點大苦頭。”
“不過這樣一來,範劍南就也無法得到秘藏裡的東西。而且到時候,菊部規正下到深谷中,我們恐怕還要下去救他。”蘇玄水冷冷地道。
“救他?爲什麼救他?”謝菲兒不屑道。“像他這種人,死了也沒人可憐。”
“但是我必須救他,我有東西在他那裡。這是他欠我的債,人死了,債也就爛了。”蘇玄水冷笑道。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菊部規正未必如我們想象的那樣。以他過於謹慎的爲人來看,若無充分把握,絕不會妄動。”範劍南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插口道。
“你的意思是他有辦法應付?”謝菲兒驚訝地道。
範劍南苦笑道,“我不知道,但是陰陽流的五輪術法雖然脫胎於唐代術者的秘傳,卻有所保留和有所發展,不可小視。日本從來是一個很善於借鑑學習的民族。也許他們還有我們尚未了解的秘法。”
“現在我們怎麼辦?”馮瑗看着範劍南道。
範劍南想了想道,“現在我們只能按照老辦法,隱伏不動,等菊部規正去闖這個大陣。不管他破解的成功與否,我們對他總還是有一戰之力。”
“這麼做不是等於放棄主動了麼?況且菊部規正來到這裡之後,會不會也像我們一樣先勘察崖頂這條山脊?如果被他發現的話就糟了。”謝菲兒猶豫了一下道。
範劍南搖搖頭道,“一時的隱伏並不是讓出主動權,只要他沒有發現我們,那麼主動就永遠掌握在我們的手裡。而且……”
“而且什麼?”馮瑗連忙道。
“而且他絕不會去檢查這片山脊,因爲他所要的東西在山谷裡,而不在山上。他和我們的着眼點並不同。我們來這裡是爲了尋找適合隱藏和伏擊的地方。他卻是爲了秘藏而來,山谷深處纔是他所關注的。”範劍南緩緩道,“我們回去吧。”
臨走的時候,範劍南再次看向那個顯得孤獨而突兀的石圍。形勢迫人,如果菊部規正也不行的話,那麼無論如何兇險,這個大局他都必須要闖一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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