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陽知道眼前這兩個不是過路的野鬼,想來和南山有着極深的淵源。她站定在原地,那名白衣爛面女子瘋狂地衝上來,似乎不相信路陽能夠看見她們。那黃衣女子見白衣女子衝了上來,立刻攔在路陽面前,“穆易,你想幹什麼?”
“她看見我們,她看見我們啊,帶我們回家,嵐子,讓她帶我們回家。”白衣爛面女子發瘋般大喊着。
黃衣女子回身看了路陽一眼,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只是路陽確確實實在看着她們。
路陽問南山,“你認得她們?她們是什麼人?”
南山面容掠過一絲痛苦,“你說穿黃衣的女子,便是屬下的意中人穆嵐子,那位穆易,是嵐子的堂姐,她們是毒教的人,奉命來殺屬下。屬下與嵐子相處了一段時間發生了感情,後來穆易要殺屬下和嵐子,向她們的教主覆命,她竟然用毒和穆易同歸於盡,屬下身重奇毒,那時候薛明爲了救屬下,也中了毒,是皇上救了我們。”至於事情的經過,自然是十分複雜而危急的,如此輕描淡寫,不過是掩飾心中翻天覆海的巨浪。
“大人果真看見她們?”薛明問道。
路陽瞧了瞧眼前兩名女子,她們都哀求般看着路陽,穆易哀哀地說道:“這位大人,求求您教教我們該怎麼做?這些年來,我們什麼地方都不能去。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地府大門不能進,廟裡寺裡不收留,甚至連一隻小鬼都能欺負我們。”
她們原本是武林中成名的人,卻死落陰間,一個小鬼都打不過,也不能回家,更不能投胎。她們藏身在這棵小榕樹上,後來薛明兩人去把榕樹取回來,兩人才得以跟來,否則連着府衙大門都進不了。榕樹和其他樹木不一樣,對小鬼有庇護的功效,所以才能避過門神的凶神惡煞。
嵐子再見到南山,心中的興奮自然是可以想象的,但是他卻看不見她。只是能這樣靜靜地看着他,也未嘗不是好事。
只是穆易已經受夠了這種漂泊之苦,做鬼已經夠慘了,竟然是無主孤魂,哪裡都不收留,逢年過節,別的遊魂總有路邊的街祭,但她們連靠邊的資格都沒有。
路陽看了薛明一眼,“你們想見到她們嗎?”
南山連忙點頭,“想,想見。”他頭轉了幾下,想看清楚身邊到底有沒有嵐子,但他看不到,什麼都看不到,四周只有燈籠發出的微弱光線。
路陽衣袖一揚,在他們兩人眼前拂過,兩人渾身一顫,只覺得周身一冷,彷彿有一股寒風入骨,兩人再定睛看,眼前站立的,不是穆易和嵐子還有誰?
南山想衝過去抱住嵐子,路陽攔開,“她們的陰氣太弱,你們陽氣太盛,會傷害她們的。”
南山只得站着,雙眼卻緊緊看着嵐子,嘴脣顫抖着,伸出手想摸,卻又硬生生收回,“你,一定過得很苦。”
嵐子卻已經哭得像個淚人,穆易狠狠地看着他,“都是你,都是因爲你,我們姐妹才反目,才客死異鄉。”
路陽說道:“當然苦,你們的屍身無人執葬,甚至連衣冠冢都沒有,加上沒有婚配,又是逆天而死,壽辰未到,這地府中任何一隻小鬼,都能對你們拳打腳踢。元氣不盛,加上你們雙雙已死,怨氣也不盛,無廟無主,只能棲息榕樹,受盡苦頭。”
穆易恨恨地罵:“你這個死人,嵐子爲了救你而死,你連一個衣冠冢也沒有爲她立麼?”
南山痛苦地說:“我當時已經中毒昏迷,醒來後已經是幾個月的事情了,再到出事的地方,已經什麼都沒有剩下,你們雙雙同歸於盡,屍身跌落懸崖,只怕早已經葬身狼腹,我如何立衣冠冢?我又哪裡想到這些事情?”
薛明連忙問路陽:“大人,此事還有什麼法子麼?”
路陽指着榕樹,“既然榕樹已經移植了回來,你們就在這府衙暫住,放心吧,任何小鬼都不敢輕易進入府衙,你們會很安全的,改日再請高僧爲你們打一場法事,等過了七七四十九天後再爲你們舉辦一場婚禮,讓你們成爲有主魂魄,可以上神臺,入輪迴道。”
“婚禮?什麼婚禮?”穆易紅了眼,誰會娶她?是個鬼見到她的爛面都避而遠之,誰還願意娶回家?她的臉是因爲臉毒功而變成這樣的,她的武功雖然比嵐子厲害了,但卻沒有她那麼幸運。
路陽微微一笑,往她臉上輕輕吹了一口氣,再瞧穆易的臉,之前爛了的地方竟然好了,只剩下淡淡的紅印,嵐子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瞧着路陽,“您是神仙?”
她不是神仙,卻有着比神仙更厲害的法力,她是大地之母的精魂而成。路陽第一次感到這個身份有些好處,穆易感覺臉上有些不一樣了,她輕輕地撫摸,竟然摸到光滑的皮膚,她張大嘴巴,兩滴淚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滴落,脣顫抖了一下,噗通地跪在地上:“謝謝恩人!”
嵐子跳上前擁住穆易,兩人又哭又笑,路陽問南山:“你必須娶她們姐妹二人,給她們一個名分,入你們家的祖墳,否則她們將一直這樣遊離浪蕩。”
南山跪在地上,喉頭髮緊:“屬下願意,屬下願意!”連連說了兩聲,想再說些什麼,但腦子已經想不出任何人詞彙,只跪在那裡,用一種全新的目光看着路陽。
她到底是什麼人?抑或不是人?都不重要,這輩子他都追隨着她了。
路陽眸子猶如天上的星星般閃亮,“你們跪着幹什麼?都起來,你們兩人先棲身榕樹,南山,薛明,不可靠得太近,否則傷了她們的陰氣就不好。當然就算是成親,你們也不能是真正的夫妻了,不過是給一個名分罷了。”
南山點點頭:“屬下已經 不敢多強求,能和嵐子做夫妻,是屬下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路陽把穆易和嵐子送回樹上,然後施法封住,不準任何妖精鬼怪接近。南山把東西收拾了一下,薛明想上去幫忙的時候,路陽拿出那荷包,遞給薛明:“我繡的,送給你。”
薛明張大嘴巴,愣愣地看着她。路陽見他一副呆子相,便往他懷裡一塞,“拿着啊,別隨便給人看啊!”不然讓唐蓮花看見就不好了,好歹是人家送給她的,她一個轉手就送了出去總該是不好的。只是她卻忘記了自己在薛明面前已經是一個女子的身份,這樣送荷包,薛明怎麼會不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