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愛叫放手
沈千尋走出來,一眼就看到等候在外面的安瀾。
她穿了一身黑色職業精英套裙,黑色高跟鞋,顯得很乾練,胸口有清晰的國會成員標誌。
她打開車門,含笑看着沈千尋,等着她上車。
沈千尋在這裡看到安瀾,神情很平靜,沒有吃驚,也沒有惶恐不安,一派波瀾不驚。
其實心裡還是不平靜,暗波涌動,她知道她來到療養院的事情瞞不了季如楓,但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快就來,一時心緒有些複雜。
“閣下呢?”車內並沒有季如楓的身影,她皺眉問道媲。
“閣下還有事情要忙,他讓我先帶您回去。”安瀾不確定閣下想不想讓夫人知道他去了情報局,所以這樣的回答會比較穩妥一些。
沈千尋笑了笑,她隱約猜到季如楓是去哪裡了?她上了車,回到落霞山覺得這一天過得很漫長,正確的說很疲倦,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席捲在她的心間,彷徨而酸澀。
身體有些笨重,她原本躺在臥室的牀上小眯一會兒,可沒有想到竟然會睡了那麼久,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牀上空蕩蕩的,季如楓並沒有回來。
打開臺燈,鐘錶顯示的時間是晚上十點多了。
她起牀,拉開窗簾,外面的月亮很皎潔,她覺得有些餓,攏了攏長髮,走了出去。
吩咐何熙準備宵夜,等待的過程中,她去看了一眼隨意。
他正在電腦前修改建築設計,很認真,側面的弧度和他爸爸一樣,都有一種很優雅的魅惑力。
她低頭無聲淺笑,這個孩子長大以後不知道又要讓多少女孩子傷碎了心。
她沒有打擾他,悄悄退了出去,坐在餐桌前等了一會兒,何熙就帶着人把宵夜依次端了過來。
她吃的很簡單,一碗素面,裡面放着煎蛋,外觀焦黃,令人看了很有食慾。
何熙在她身邊遲疑的說道:“夫人,閣下還沒有回來,會不會是留宿在總統府了?”
沈千尋握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復如常,平靜的說道:“也許吧!”
何熙問:“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
“不用了,這是他的家,他總歸是要回來的。”
何熙只覺得沈千尋的話說的意味不明,好像話語藏話,但是又好像沒有,暗笑自己多想了,就站在一旁沒說話。
沈千尋吃麪的動作不緊不慢,一口一口的吃,有一種流年轉換的美。
“閣下,您回來了!”當耳邊響起何熙恭敬的聲音時,沈千尋碗中的面已經吃了一大半,今晚的她似乎很有食慾,她從不曾吃過這麼多……
季如楓看着她,眉心微蹙,臉色比沈千尋也好不到哪兒去。
示意何熙離開,他拉動餐桌旁的椅子,因爲下面鋪着地毯,所以椅腳落地的時候並沒有很清脆的響聲,反而顯得很沉悶。
他坐了下來,靜靜的看着她,沈千尋擡頭看着他笑了一下,一邊夾着配菜,一邊問道:“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在情報局耽誤了一些時間。”說着話的時候,他緊緊的盯着她,但是看到的只是一派平靜無波。
“哦。”她點點頭,體貼的說道:“時間不早了,你洗完澡早點睡覺吧!”
“在情報局並不會耽誤我太多時間,我後來又去了一趟療養院。”柔和的燈光打在季如楓棱角分明的臉上,陰霾一片。
“嗯。”她擡頭看着他溫婉的笑,笑容淡淡的,淺淺的,很溫柔。
“千尋,唐薇死了。”
“嗯。”光影在沈千尋的眼瞼處留下一羽陰翼。
“不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沈千尋這次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沉默的吃着面,半晌纔想起來她還沒有說話,就搖了搖頭。
她不想知道。
“晚上放風的時候,她從八樓窗口跳了下來,頭着地,當場死亡。”他接聽到消息,趕到現場的時候,工作人員正在清理草地上的植被,上面鮮血腦漿流了一片,等重新換上新的植被,便會什麼蹤跡都不留。
他知道了那三個A國國民的事情,他更在療養院的監控畫面中,看到了沈千尋離開前曾經和唐薇說了一些什麼話,他探測不到,但是可以想象一定和唐薇的死有直接關係。
此刻的沈千尋嘴角的笑容被牽動,笑容仍舊燦漫,只是卻讓人覺得悚然和驚懼。
季如楓心下一陣蒼涼,他問道:“你都對唐薇說了些什麼話?”
“我只是告訴她,她的手臂上有竊聽磁片,真正出賣SK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季如楓頹然靠到身後的椅背上,緊繃的氣勢在這一刻完全泯滅,“你是故意的?”
“對,我是故意的。”她擡頭定定的看着他。
季如楓眼神漆黑:“爲什麼?”
“她知道我殺死了三個A國國民。”沈千尋低頭攪動着碗裡的麪食,說道:“季如楓,我不想坐牢,更不想被人瞧不起。”
季如楓突然笑出來,嘴角苦澀不堪,“爲了隱瞞自己的犯罪事實,你不惜逼死你的親妹妹?”
沈千尋神情冷漠而麻木:“她不是我的妹妹,橫豎都是一死,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差別嗎?”
季如楓痛心的說道:“你縱使有錯,但是功大於過,爲什麼一定要走這一步?”
她看着他,眼神很認真,語氣也很認真,“唐薇會把這件事情傳揚出去,等待我的將是法庭的審判。”
“爲什麼一直都不告訴我?”
她笑了笑,繼續吃着面,話語含糊不清:“季如楓,你一向公私分明,你知道我殺死了三個無辜國民,儘管我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親,你真的可以坐視不理嗎?我不想我們之間有隔閡。”
他問:“你現在開心嗎?”
“開心。”
“我忽然有點不認識你了……”
她心思一痛,但卻笑的越加迷人:“人總是會改變的,我也一樣,jon和葉闕死後,我看開了很多事情,人活着還是活着好,我想好好做你的妻子,孩子們的母親,父親的好女兒,爸媽的好兒媳,你瞧瞧我還有這麼多的事情沒有做呢?”
“你現在做的很好,也很成功。”話語竟含着一抹譏嘲。
“謝謝。”
“千尋,我在你心裡究竟算什麼呢?”季如楓緊抿的薄脣很涼薄,深深的刻在她的心裡,滲入她的骨髓裡。
“你是我的丈夫。”
他靜靜的說道:“你前往SK的時候,曾經對我說,你愛我!”
“是的,那時候我以爲我愛你,可是葉闕死了之後,我忽然發現我愛你,只是因爲你是我的丈夫,換言之如果我的丈夫是別人,我依然會愛上別人。”
“你終於發現自己愛的是誰了嗎?”季如楓身體有些顫抖,心裡有一把火在燃燒,焦灼着他的內心。
“葉闕死了之後,我才明白,我最愛的那個人是葉闕,可惜他已經死了。但是你真的對我很好,你在挪威那麼溫柔體貼的對待我,我很感動。”沈千尋說着,看向季如楓:“季如楓,如果你還願意要我,我們依然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當之前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一瞬間,季如楓的身體全然僵硬。
他雙眸驀然睜大,看着沈千尋,眼神很陌生,緩緩搖着頭,似乎不相信適才的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一般。
沈千尋無法揣測那雙眼睛瞬間涌現出來多少情緒,有痛苦,有錯愕,有憤怨……
“這是你的真心話?”季如楓是誰,他是A國總統,縱使被人如此傷害,如此對待,他的表情依然很沉穩,六分冷漠,四分疏離,周遭氣氛很壓抑。
“句句發自肺腑。”她認真的說道。
“沈千尋,施捨的愛,我要不起。你放心,你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季如楓低靡的嗓音猶如被腐蝕過,低啞撕碎:“知道嗎?我聽到你和唐薇對話的時候,我的心是痛的,我心疼你,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不是總統該有多好,這樣你不會有那麼多的悲傷,可是我又想,幸虧我是總統,因爲有些事情只有站在高位才能隱瞞壓得下來。你不想坐牢,我又何嘗能夠眼睜睜看着你出事?我和你這輩子愛也好,不愛也好,註定要捆綁在一起一輩子,只是隨意還小,他平時看起來很無所謂,但是卻很敏感,這件事情別讓他知道了。在你極力想要掩飾的時候,最好不要讓周邊人發現異常,要不然就連我也幫不了你。”
話落,季如楓孤傲的身影率先起步,踏出餐廳,沒有拖沓,沒有停滯,拒絕而利落。
“季如楓,我們其實可以離婚的。”這句話無聲在空氣裡蒸發揮散,刺得人眼眶痠疼,一滴淚落在早已模糊膨脹的麪碗裡,她拿起筷子仍然一口口的吃着,嘴裡塞得滿滿的,慢慢咀嚼,但卻有大滴的淚肆意滑落,孩子在肚子裡踢了她一下,她溫柔一笑,單手安撫的撫摸着,她總是怕孩子營養不夠,大口大口的吃,只希望孩子將來能夠健健康康的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