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餐,桑冉帶着白虎出了別墅,漫無目的地逛着。她看着路上匆忙的行人,看着爲生活而奔波的小販,看着面容緊繃卻又透着欣喜拿着個人簡歷的年輕人。
拒絕了白虎開車的提議,桑冉蹬着平底的短靴,走在冬天的闌珊市街道上。冬天的風寒冽,卻又透着溼度的空氣。
這樣的天氣,透着冰涼卻又寫滿了人生的滋味,也讓桑冉一時之間躑躅了腳步。她的人生似乎都是安排好了的,先是新一的出現,緊接着是莫韻,然後是奉天行。
然而她卻接受得那麼坦然,彷彿早已經看穿這人世間的浮塵。其實不然,一人獨處之時桑冉也在彷徨,也有過迷茫無措之時。只是,這一些她從未對任何人說起。所有人眼中,她桑冉不過就是個溫婉如玉的女子。
到了這麼久,也只有莫韻、奉天行、新一,這三人僅僅接觸過她最柔軟的內心。而將這一切看得最透的也無非是奉天行,也是,兩人都有如此親密的關係。
若然還不能將她看透,那桑冉覺得,再留下去也無非是多餘。
這時候,桑冉不經意間走過了電影院,她看着不遠處正相擁的男女停下了腳步。男孩手中拿着兩張電影票,而女孩的兩隻手正被他收進了大衣之中。
兩人甜蜜的笑容感染了桑冉,本來平靜的心情在頃刻之間立即變得溫暖如初。就像是當初在希臘看到的那一對新人似的,不知他們過得怎麼樣。
靜靜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桑冉剛想轉身離開,卻被一個人撞歪了身子,順着目光看去那是一個孤矮的老人。滿面褶皺的老人立刻倉惶道歉,桑冉淺笑擺手:“老奶奶您別在意,我沒事,您這是去哪兒啊這麼急?”
一眼便看出了這老奶奶心裡有事,身體雖是孤矮卻看着十分硬朗,桑冉不禁好奇了是什麼事能讓這麼一個老人有這樣無措的表情。
那老奶奶也不跟桑冉客氣,就着桑冉的手一起坐到了旁邊的長椅之上,雙手握成拳錘着膝蓋,娓娓而道:“年輕人,你知道什麼是愛情嗎?”側過頭去看她,桑冉突然覺得那張被歲月所寵幸過的臉上卻像是一朵朵正在展開的玫瑰般動人。
“愛情?我想聽聽您的意見。”桑冉沒有去看老奶奶看着的景物,視線反而定格在了她花白了的發,被風吹得舞動更像是枯萎蝶一般在飛舞。
老奶奶笑着撫平了正隨風翻動的白髮,視線也隨之望去了遠方,她似乎能從這邊的沿海線看到了那一邊的太平洋彼岸般。“愛情,我也曾經彷徨過,我和老伴相依扶持了五十多年,到老我們也爭執不休,誰也沒肯認輸。可後來他查出了肺癌晚期,直到死去我也沒能讓他聽上句好話。”
桑冉彷彿能感受到老奶奶那沉重的心情般,整顆心因爲最初的溫暖變得厚重了起來,她將視線收回,疑惑道:“那老奶奶您這麼急匆匆的想去哪兒啊?”餘光瞥到白虎接了個電話,桑冉打了
個手勢讓他不要上前。
花白老人輕輕用手拍去了身上的碎屑,嘆道:“不去哪兒,我就想走一走我們之前走過的路……”話至動情之處,老人的話語變得哽咽,而桑冉的心情卻愈發沉重了起來。
是啊!人生短短几十年,若不珍惜對方,若不能在有生之年彼此瞭解,到老也就落得個臨終只能靠着一遍遍的回憶去找到最初的印象。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雖說每個人都是表演臺上的表演者,可是人海茫茫,既然能在千萬分之一中相遇。還有什麼資格去彷徨,失措,以及後退呢?
“年輕人,別到失去的時候只能靠回憶了。”伴隨着老人佝僂的背影,桑冉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她坐在原地久久未動,就連白虎接完了電話她也沒半點反應。
這時候的街道,匆匆行人,過往如馬龍般的車輛,桑冉覺得此刻的她就像是看着戲臺的觀衆。前面奔波行走的路人都是上面的表演者,而主題則爲生活。
待桑冉的目光漸漸有了焦距,白虎這才上前對她道:“夫人,殿下要您給他電話。”說完便從口袋中翻出手機遞給桑冉。
掛了電話,桑冉看了眼腕上的手錶,白虎道:“夫人,天氣冷,還是坐車吧。”白虎不說還好,話剛說完桑冉還真覺得有些涼意。
“好吧!”
沒等上三十秒,桑冉瞪着路邊停着的黑色轎車,扭頭看向白虎問道:“我以爲我就帶了你一個人出來。”什麼時候跟了這麼幾輛車子了,而且還都是別墅裡的人,她怎麼就一個也沒發現?
如若不帶這麼些人,白虎怎麼敢讓桑冉就這麼一個人出門,這還是殿下特別交代的。夫人這次回來就不能禁止她出門,就算是出門也要暗地帶上能保護她的人。
雖然白虎對自己的身手足夠自信,但還是爲了以防萬一,畢竟礙於奉天行的身份。在黑道上不知有多少人對桑冉有不利的企圖,在這一方面上奉天行一向比較慎重。
“這是殿下特別交代的。”白虎恭聲道。
夜晚奉天行回來時,桑冉正忙着擺弄今天剛買的畫架,渾然不覺身後站着的奉天行。以前五六歲的時候她曾被父母送去了畫室,雖然自父母去世後她就再也沒碰畫具。但今天經過了畫具店,還是忍不住手癢讓白虎挑選了一套。
奉天行脫下身上的大衣,問道:“怎麼想到學起畫畫了?”昨晚聽了桑冉說的,他還打算在奉氏空置一個職位讓桑冉與他一起去上班,不過看來現在是不用了。
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桑冉頭也不回道:“以前就學過,落下好幾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撿起以前的知識。”
奉天行看着地毯上的東西,蹙眉道:“讓管家整理一間空房出來給你當畫室吧。”桑冉聽了轉過身看着奉天行,喜悅道:“我也有這樣的想法,不過還是覺得先問問你!”
看着她臉上滿臉的笑意
,奉天行淡淡道:“你也是別墅的主人,不用事事都要經過我的同意。”桑冉上前幫奉天行解下領帶,回道:“你猜我今天遇見誰了。”
奉天行順勢將桑冉往懷裡一摟,薄脣微勾,問道:“遇見誰了?”其實不用桑冉說,他也是知道的,不過聽白虎所說不如聽桑冉所言。
桑冉笑着看奉天行的配合,其實她也知道白虎一定會事無鉅細向他報告的,但還是想要說出來。打掉腰間不規矩的手,她道:“遇見一個孤矮老人了,聽她說了人生的事情。”
鍥而不捨的手繼續從腰畔上慢慢往上爬,他漫不經心道:“那你有什麼領悟?”隔着不厚的單衣撫摸着桑冉後背,奉天行此刻不像調情更像是撫摸着一件完美的收藏品般小心翼翼。
桑冉無語望天,這男人不管是在什麼場合,只要兩個人的時候就會不斷吃着豆腐。可偏偏嘴巴里還說着很正經的話,她上輩子是不是造了什麼孽遇見這麼個人?
“奉天行,如果你此時不再吃我的豆腐,我想我會很高興告訴你我有什麼想法。”桑冉特意將話說得淡淡的,就像是一陣春風拂過人的面龐似的,但只要仔細一聽就會聽出這話裡間有很明顯的警告。
但是某人卻似乎沒聽懂,手依舊明目張膽地繼續吃着豆腐,時不時還會低下頭將溫熱的呼吸吹在桑冉的肩窩處。
桑冉瑟縮了一下,蹙起了眉,伸手就要將奉天行推開,嘴裡罵道:“你就是個無賴……”剩下的話語悉數被奉天行吞嚥回腹中,待一個冗長的深吻結束後,桑冉理智尚未清醒之際,奉天行將薄脣湊到她的耳際,道:
“見識我無賴的,此生也就你桑冉一人。”
話甫落下,奉天行便將腦袋搭在桑冉的肩上,兩隻手臂緊緊地摟着她的腰,看着還未完成的畫架。靜謐的時光一下就停在了這裡,偌大的臥室裡就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時而綿長時而急促。
“奉天行。”桑冉突然叫道,奉天行微微鬆開想要看桑冉此刻的表情卻被她緊緊抱住,她拒絕被奉天行看見此時她的軟弱和無助。
桑冉雙眼往上看着,就怕眼眶中的淚水滴落到奉天行的肩上而使他有所察覺。但桑冉沒想到的是,奉天行早就將桑冉瞭解透底了。
此時此刻桑冉略微顫抖的聲音,怎麼能掩飾?
奉天行卻是不懂聲色,用心感受着桑冉的心跳和呼吸,略帶壓抑和急促的呼吸讓他心口一痛。
“有的人輾輾轉轉一生都找不到適合的那個人,有的人卻是太過珍惜而緊縛則成枉然,我很敏感卻不多疑,或許上天給了我想要的,可是卻不曾讓我真正安心。我很慶幸,那年是你而不是別人。
可是有些東西,並不是一方多情一方無情,就能用不愛去判定,兜兜轉轉這一路過來,我始終還是會回到這裡,回到你的身邊。
是不是可以代表,這一生我都無法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