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關係轉變
但,我們能不能就此認爲這兄弟倆道德差呢?當然不能!所接收教育程度的差別,會直接導致理念的不同。在他們的觀念中,我既然花了錢,那麼用醫院裡的無主之物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因此,他們纔會用得那麼的心安理得。也許,在我用道德的準繩去衡量他們的同時,他們也在心中暗暗評價着我。這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傻帽!你不用,難道醫院就少收你錢了不成?
就比如先前的腳臭風波,倘若我們硬要因此給這兄弟倆貼上“沒有公德心”的標籤,似乎就有些“草菅人命”的嫌疑。他們平常就很少洗腳,俗話說“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他們已經習慣了,所以自己根本就察覺不到自己的腳臭。他們本就是做事大大咧咧之人,別人的斥責根本就不怎麼放在心上。因此直至幾天之後,他們才意識到自己腳臭所造成的危害。待他們對自己的腳臭有了正確的認識之後,就一直堅持穿涼拖。爲了不給病房的其他人的鼻子造成困擾,他們自己寧可成天到晚地忍受寒冷。難道,你還能說他們沒有公德心嗎?
隨着對原本讓人感覺有些厭惡的兄弟倆的認識的改變,我漸漸地有了這樣一個人生感悟。人是多面的、複雜的,沒有深入的交往和認識,就不要隨便對一個人去進行評價。否則,你的評價往往就有失偏頗,甚至有可能是完全錯誤的。
與南邊牀上不同,北面牀上八十多歲的老奶奶的子女,給人的第一印象還不錯。爲了自己的母親,想方設法地、不惜代價地前來治療。但事實上,他們做作的成分更大一點。不管結果怎麼樣,反正我已經替自己的母親治療了;不管我在醫院幹了什麼,反正我是全天候陪同的。難道這樣,別人還能說我不孝順?也許,他們比那些連裝裝樣子都不肯、直接明面上就不孝順的子女要強些。只不過,我可不認爲,在醫院喝喝茶、看看報紙、瞄瞄電視,就算是真正的孝順了。當然,我只希望他們這麼做是因爲能力問題(不知道該如何照顧開了刀的母親),而並非態度問題(不是不知道如何照顧,而是懶得全身心的投入)。其實,我知道,老奶奶衆多的子女中,絕大部分就是態度問題。即便是起初不會吧,但只要有心,就是不向別人請教,單隻細心觀察小夥子和我家的人是如何做的,也基本就能全都學會了。可是,他們就不去學。可能也有相互推諉的意思在裡面。我學會,那就得全部由我來做了。如此一來,我不就虧大發了嗎?對待自己的父母,如果還思考所謂誰付出多、誰付出少的問題,那麼我想,這些子女就沒有一個是真正孝順的。這也就是我對中年人的兩個姐姐大爲反感的原因之所在。
父母是自己的,沒有父母的養育,也就不會有自己。不管父母有多少子女,不管其他的兄弟姐妹對父母如何,我想自己都有不可推卸的贍養責任。其他人不養,我養!難道贍養自己的父母還能算虧?情誼不是買賣,根本就不能用“虧不虧、虧多少”來衡量。贍養父母本就是子女天經地義的事。爲人子女,首先得牢記,“父母是自己的天地,沒有天地就不會有自己”!如果明白了這個道理,那麼我想老奶奶的子女們就一定不會出工不出力了。
不過,我們也不能就因此認爲老奶奶的子女們對自己的母親就一點感情都沒有。我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其實還是非常希望自己的母親能夠早日康復的。
從重症監護室裡出來沒幾天,主治醫師就會提醒家屬帶着病人下牀走動走動。老奶奶的衆子女聽說運動能夠讓老人更快的康復,因此立即就來了動力。雖然老奶奶一再說自己吃不消,但他們還是硬駕着老奶奶(“人多力量大”)出了病房。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最終的結果是,可憐的老人家在被強行的生拉硬拽的走動過程中昏倒了。
在熱心的病友的幫助下,經過緊急搶救,八十多歲的老奶奶纔好不容易從昏迷中醒轉。遭此“鉅變”,老奶奶的衆子女幾乎被嚇破了膽。於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這個術後運動本就應該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剛開始下牀走動,需要先試試勁。比如小夥子的父親,第一天,就只在牀邊站了站,第二天也僅僅是在病房內走了走,一直到第三天才開始了走廊運動。即便是身體素質一向過硬的父親,在第一天的時候,我也沒讓其走出病房。可老奶奶的子女倒好,第一次,就讓八十多歲的老人進行了一次高強度的運動。不出問題,那纔是怪事!誰曾想,有了這可怕的第一次,就沒了本應該持之以恆的第二次、第三次……從此之後,一衆子女們就不再攙扶老奶奶下牀走動。每當我勸說他們應該讓老人家適當運動運動的時候,他們就理直氣壯地回我:“那次好懸沒走死,現在哪敢再讓她下牀呢?”
最初“生拉硬拽”是爲了讓母親能夠快點康復;後來“不敢再讓她下牀”,是不想母親出現意外。這些無不顯示出他們對自己母親的關切之意。只是,可惜的是,很多情況下,他們並未將自己對母親的關心轉化成實際行動。因此,就給人一種無比“虛僞”的感覺。
從表面來看,剛開始我與老奶奶一家的關係要比與老頭子一家的關係更親近一些。這是因爲老奶奶一家給我的第一印象要比老頭子一家好了許多。後來,漸漸地,我越發清晰地感覺出老奶奶衆子女的“虛僞”之處,相反對老頭子一家的看法卻在不斷改善着。所以,我與老奶奶一家關係就逐漸疏遠,而與老頭子一家卻漸漸親近了起來。當然,即便是最熟絡的時候,也沒有達到與小夥子一家那麼親密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