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自擺烏龍
母親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就開始張羅起購買十二段的事宜來。原本,如果不是父親到醫院搶救的話,那麼父親的木匠同學昨天就會到那家棺材鋪去商談具體定做事項了。父親曾經對自己的木匠同學說過:“你辦事我放心”。因此,母親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父親的這位木匠同學。
在我表態之後,母親就立即去找父親的木匠同學了。
現在的我,可是一步也不能離開的。在守護着煤油燈、守護着父親及其靈魂的同時,我還得不斷地接待前來祭奠之人。
中華民族,是個比較注重禮儀的民族。而親人病故乃是大事,所以只要有些關係的,自然都會前來,哪怕只是磕個頭也是好的。否則,就會被認爲失禮。一早的時候,過來的幾乎都是離得較近的本村之人。過些時候,就出現了聞訊而來的離得稍遠的親戚。
又過了些時候,姐姐接到了電話,說單位的領導和同事馬上會過來。村裡人和親戚過來祭奠,我們最多中午或者晚上請人家過來吃頓飯也就是了。但單位的人過來,人家肯定是不會留下來吃飯的。人家過來是出於禮節,那我們自也不能失了禮數。因此,按照風俗,我們得爲每一位前來的同事準備一份熱茶。據說,前來祭奠的,是不能什麼都不吃就離去的。至於爲什麼,我也不甚清楚。
聽姐姐提到此事,我即刻通知堂哥,讓堂哥按照單位禮節趕緊準備一次性杯子和茶葉。幸好,堂哥已經早有準備。因爲,我昨天晚上已經跟堂哥提過了,說我單位的領導和同事很可能今天會過來。在父親被確實停止呼吸之後,我就又打了個電話給單位的最高領導。在父親搶救的時候,我已經打過電話給他了,只是當時父親的情勢不明,所以有些拿不準到底需要請假多長時間。在得知我父親過世的消息後,最高領導首先表示哀悼,然後勸我節哀,最後沒有任何猶豫地就同意了我請假兩個星期的要求。最高領導跟我說,他會組織單位的同事明天前往我家祭奠。也正是因此,我纔會讓堂哥一早準備的。否則,倉促之間,還真未必能來得及。
在姐姐接到電話之後沒多長時間,衆人就到了。三部小汽車。有領導代表單位而來的,也有私交甚好只代表自己而來的。不管是代表了誰,但只要是同一單位的,那自然就得給領導幾分面子,因此大家前呼後擁、衆星捧月地襯托着領導走了過來。
衆人過來,也不過是看着姐姐的面子,其實,他們與父親是相當陌生的。更多的是因爲不想磕頭,當然也不排除蒲團只有一張,一個一個輪着嫌麻煩。最終,在領導的帶頭之下,衆人只是排成兩排,對着父親的冰棺鞠躬了事。形式是次要的,人家能夠過來,帶來的就只是一份尊重同事、尊重傳統禮儀的心意。因此,在衆人鞠躬之後,堂哥、姐姐和我以及村上的少數熱心人士就趕緊將衆人讓到外面的桌旁坐下。同時,爲每個人奉上一杯熱茶。
同事過來祭奠,更多的是走過場,因此只閒聊幾句,熱茶也不過淺嘗輒止,衆人就起身告辭而去。我們一直將衆人送到車上,與他們揮手告別之後,方纔返回家中。這也是一種禮數,表示對姐姐單位的領導和同事們的應有尊重之意。
送走姐姐的同事,我就對自己單位的同事翹首以盼。只是,等來的卻是老婆單位的。一部車,人數比姐姐單位的少了許多。與姐姐單位的相比,他們帶來的是比花圈更大型、更笨重的花籃。依然與接待姐姐單位的同事一樣,堂哥、老婆和我在他們行禮之後,就忙着讓座並奉茶。他們與老婆聊了一陣之後,最終在跟老婆關係比較好的女同事的提議下,我們決定讓孩子跟着老婆的這位女同事先行回市區上學,免得孩子因父親的後事而將學業落下。
原本,我們還有些擔心孩子不願跟別人離去。好在,孩子跟老婆的這位同事早就已經混得相當熟絡了。再加上老婆的同事蠱惑說,如果孩子同意到她家去小住兩天的話,那麼就一定會讓一直跟孩子玩得比較好的她表妹家的女兒天天陪同孩子一起做作業。出乎我們預料的是,孩子居然非常爽快地就答應了老婆的同事。我們的悲傷絲毫未能影響到天真無邪的孩子,她蹦蹦跳跳地懷着愉悅地心情與老婆的同事一起乘車回市區上學去了。
孩子的暫時離去,讓老婆和我頓時感覺精神一陣放鬆。一者是因爲,我們再不需要擔心孩子學業跟不上的問題了;二者是因爲,我們用不着再分神照顧孩子,可以專心於父親的後事。畢竟,這個階段,孩子失蹤的負面新聞不少。在現在這種人來人往的紛亂形勢下,對於孩子的安全,我們確實不是太放心。
最後,連與姐夫關係比較好的同事都來過了,但我單位的同事卻是依然不見身影。連我都感覺有些疑惑了起來,那就更別說別人了。當有人問起“你單位的同事怎麼還不來”的時候,我只能有些尷尬地、不是很確定地回道:“也許,等會兒就來了吧?”
眼看日近中午,但我單位的同事還是沒來。我知道,最起碼,他們上午過來的可能性已經失去了。感覺丟人是在其次,關鍵是這烏龍可擺得可有些大了。我單位的領導和同事上午會過來,幾乎已經搞得人盡皆知。結果,本是爲我單位的領導和同事準備的一次性杯子和茶葉,招待了姐姐的同事後又招待了老婆的同事,還招待了姐夫的同事,但就是沒能找到機會招待我單位的領導和同事。
再有人問起的時候,我總不能再說“也許,等會兒就來了”吧?因此,我只能很是無奈地回答:“可能,上午有什麼事。或者,下午會來吧。”結果,我這“或者,下午回來吧”也沒能實現。幸好,那時我主要集中於悲傷,否則勢必會尷尬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