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最後一次急救
剛一發覺情勢不對,我和姐姐就不約而同地衝到了醫生值班室。只是,那時已經過了下午五點半,負責父親的那個中年女醫生已經下班回家了。值班的是個中年男醫生。危急關頭,我們哪顧得了許多,直接就央求這位醫生幫忙去看看,我父親到底是怎麼了。
值班醫生本就是要應對這一病區所有突發情況的。既然是所有,那就不緊緊是針對自己的病人。就算是沒有我們的請求,他也是責無旁貸。聽聞之後,這位醫生沒有絲毫猶豫,趕緊第一時間趕到了病房。
我們的異常行爲引起了正在吃飯的母親的注意。我們剛一離開病房,母親就立刻放下飯盒衝進了進去。只一看,大驚失色地母親就以最快地速度到護士站找人幫忙救護。因此,在我們隨着醫生一道來到病房的時候,就已經有兩個護士在爲父親進行緊急救助了。
護士採用的是最最常規的搶救措施——壓胸。再次看到父親的時候,我只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狠狠刺痛了一下。那時父親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父親的嘴巴痛苦地張開着,就如同離開了水的魚兒一般,通過大大張開的嘴巴在艱難地尋找着周邊的新鮮空氣。現在的父親,彷彿又回到了早晨母親所說的那種只有進的氣卻沒有出的氣的恐怖時刻。看到醫生過來,正在急救中的護士本能地向其投去求助的眼光。
這位中年醫生似乎見多識廣,只看了一眼,彷彿就已經知道了問題所在。醫生走上前去,將平躺着的父親翻着側躺過來,然後非常大力地拍打父親的後背。我雖然有些心疼,但看着父親嘴角處流淌出不少血水之後,呼吸彷彿平穩了一些。這讓我看到了些許希望。顧不得心疼,我現在只希望這位經驗老道的醫生能夠再狠狠地拍上幾下,將父親從極度危險的邊緣給搶救過來。
醫生又拍了幾下,見滲出的血水漸漸變少,就將父親向另一側翻轉過去。那時的父親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一點也不知道配合,因此在兩次翻轉的時候,都是我幫着完成的。醫生接着狠狠地拍打。父親嘴中滲出的血水再次變多。母親只是忙着擦拭。但在擦拭過後,我們都能明顯感覺到父親的呼吸又變得平穩了一些。
只是翻轉了兩次,醫生就停止了自己的搶救行爲。在醫生的示意下,牀旁邊的兩位護士接替了他的搶救工作。醫生提醒說,拍的時候一定要用力,千萬別顧着心疼,否則血液積壓在體內,病人馬上就會不行的。說完之後,醫生就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在他的示意下,我和姐姐跟了上去。
一來到值班室,這位醫生就立刻打了個電話給父親的醫生,他說現在父親很危險,讓那個醫生不管在幹什麼,都要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掛上電話,這位醫生在電腦上簡單查看了一下父親的病情之後,就有些面色沉重地對我們說:“病人現在的情況非常危險!”
這不是廢話嗎!只要是明眼人就都能看得出我爸現在非常危險!當然,這樣的話我並沒有說出口。“醫師,不知道我爸他現在到底危險到了何種程度?”別說是他,就連父親現在的醫生姓什麼,我到現在都沒能弄得清楚,因此只是用通用的“醫師”相稱。
“你爸的醫生應該跟你們說過,輸血是有風險的。我不得不非常遺憾地告訴你們,你爸相當不幸,正好碰到了這樣的風險。現在,輸血已經引起病人內部大出血。剛纔你們也看到了,在我翻轉之後拍打的過程中,病人的口中有大量的血水滲出。如果這些血水大量集聚於肺部,那就勢必會引起病人窒息。以我多年的經驗判斷,如果不採取有效的搶救措施的話,那麼病人肯定過不了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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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血的風險!”聽到這樣的話,我心中的震撼是可想而知。難怪,當時父親會感覺難受?難怪,當時父親會強烈要求將輸血管拔掉?如果我當時就將輸血管給拔掉了,那麼不知道父親現在會不會面臨這樣的危險?當然,那時,我可沒時間去後悔。“那,醫師,不知道您所說的有效搶救措施指的是什麼?”我有些急切地問道。
聞言,這位醫生明顯眼睛一亮,然後有些激動地回答:“鑑於出現了窒息這一危險,現在最有效的解決辦法,就是在病人喉部開個孔,然後通過插管的方式,幫助病人呼吸。當然,插管之後,也能更有效的幫助病人將肺部的積血給抽出來。”
醫生的話讓我不禁想起了病房中剛搬來不久的那個病人。不知道那個病人是什麼問題,但似乎就是喉部開孔的。有一次,那個病人咳嗽的時候,從喉部那個管子中噴出了不少東西,其中有痰,但估計也有積血。那時候,這個病人旁邊竟然沒有一個家人。我見情勢不對,就幫那個病人到護士站喊來了護士。那個護士一到之後,就趕緊用東西伸到喉管中吸取着什麼。很快醫生也過來了。當病人家屬過來的時候,醫生很是光火地責備了起來。病人的家屬被責備得毫無話說。因爲,他們的失責很可能就會葬送自己親人的生命。
那個病人除了眼睛能夠眨巴眨巴之外,其它跟死人並沒多大的差別。雖然他躺着一動不動,但從他的眼神之中,我看到了無盡的痛苦。
醫生見我久久不語,就繼續催促道:“如果搶救的話,那麼我現在就去準備。你們最好儘快決定,病人現在情況非常危險,可不適宜拖延。”
“醫師,如果喉部開孔的話,那麼最多能延長多長時間?”那令人觸目驚心的痛苦眼神,讓我不禁猶豫了起來。我不得不考慮清楚,這樣的苦,父親吃得到底值還是不值?
“病人的情況你們應該比我清楚。這切管手術是治標不治本。能延長多少時間,我可說不準。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手術根本治不了復發後的腫瘤。不過,我想,度過眼前的危機肯定是可以的。而且,延長個三五天的壽命,應該還是能夠實現的。”
我知道,醫生所說的話還是比較實事求是的。其實,越是危險,聰明的醫生就越是不敢胡吹吹,否則倒黴的肯定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