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再次造假
心中滿是自責和後悔,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出醫院的了。本能地找到電瓶車,本能地往前開動,……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出自本能。那時,我滿腦子裝着的都是父親,哪裡會有多餘的空間容得其它的事情的呢?好在,我的運氣還算不錯,雖然皆是在本能的驅使下,但一路之上並未出現什麼意外(撞或者被撞)。
我本能地來到上次修改父親CT檢查報告單的那家打印複印的店。當我放下車輛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到底是哪裡。看來,潛意識中,我還是想將這次胃鏡檢查報告單改上一改的。
到底要不要改呢?在我恢復清醒之後,心中就立即冒出了這樣一個問題。這次的情況跟上次已經有所不同。上次,父親就一直在市區家中等着,因此,那時必須得改,不改就勢必會被父親發現事情的真相。而這一次,父親已經回農村老家了,我只需要打個電話告訴父親一聲檢查的結果就可以了。既然父親無法看到胃鏡檢查報告單,那麼改不改其實並不是很重要。我知道,這次父親是因爲對檢查結果非常放心,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回鄉下老家的。也就是說,父親主動索要胃鏡檢查報告單核實我們所說結果真實性的情況幾乎不大可能會出現。但即便是這樣,患得患失的我,一時之間竟然很難做出選擇。
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到時候,父親一時興起,想查看查看自己的胃鏡檢查報告單呢?如果那時候,我沒有萬全的準備,那麼豈不是就要有露餡的危險了?如果我準備了,但父親最終沒看,那麼我最多不過就損失了一點打印的費用。爲了讓父親在最後時刻能夠保持一份良好的心態,浪費一點點打印費又算得了什麼呢?左思右想,我終於決定:“打印!”
也許是前兩日被我的孝心所感動,六十左右的店老闆對我印象似乎很深刻。我一到店門口的時候,店老闆就開始關注我了。他見我猶豫了半天,終於邁着堅定的步伐走了進來,就關切地問道:“小夥子,你父親怎麼樣了?”
我有些感動地回答:“多謝您的關心!”然後就垂頭喪氣地接着說道,“哎,已經確定復發。現在,除了想辦法提高提高父親的生活質量,已經沒有其它什麼辦法了。”
店老闆露出了深爲遺憾的表情,欲言又止。應該是想勸說我幾句,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勸起。想了想,店老闆還是決定轉移話題以分散我悲傷的情緒。“那,你這次來是準備做什麼的?”
經他這麼一問,我纔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麼的,於是就將我的想法跟這位人情味十足的店老闆說了出來。
“這好辦,你坐下來休息會兒,我馬上替你安排。”店老闆趕緊風風火火地忙碌了開來。
聞言,我即刻打電話給老婆的堂哥。在這位專家的指導下,我將胃鏡檢查報告單上一些容易漏出破綻的字眼做了最爲恰當的修改。在從頭至尾地看了一遍,除了略有殘胃炎這一小毛病之外(考慮到如果一點問題都沒有的話,那麼父親反而會容易懷疑,因此才特地將這個小問題給保留了下來),其它肯定一點問題都沒有。然後,才讓工作人員按照原來的格式打印了出來。這次簽字的時候,我特地請店老闆換個人。因爲CT和胃鏡檢查乃是不同的部門,醫生自然也是不同的,如果字跡相同的話,那麼勢必會引起睿智的父親的懷疑。
付了十元錢並千恩萬謝之後,我帶着毫無破綻的僞造胃鏡檢查報告單回去了。
待老婆回來之後,我將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跟她簡單複述了一遍。除了安慰我之外,老婆對我的所作所爲並未做任何評價。最後,老婆讓我將胃鏡檢查報告單的原稿拿給她看一看。女人就是比男人細心。她立刻就發現了這份報告單中的問題。
“這‘粼狀癌”後面幹嘛打個問號?”老婆不解地問。
“哪裡?我看看!”我一邊說着一邊湊過去看,“真的!幹嘛打個問號?這些傢伙也忒不負責任了吧!我可是多花了兩百元錢的啊!到頭來,難道還要我去判斷爸有沒有‘粼狀癌’不成?”我心中那個氣啊!看來,我對市人民醫院“黑”的認識還是不夠充分啊!
不過轉念一想,應該不至於這樣吧。“也許,是在打報告單的時候,不小心多加了個問號。你也知道,市人民醫院的人的工作態度……”
聽了我的話,老婆也大爲贊同:“嗯,很有可能。但不管怎麼說,我總覺得這份報告單太兒戲了一些。一點也不正規!”
聞言,我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爲什麼我們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呢?這時,我想起了桐鄉的胃鏡檢查報告單,於是就將其拿出來,兩項一比較,其高下立判。
從價格上來說,市人民醫院加上所謂的“增速費”,差不多是桐鄉市的兩倍。按道理來說,這檢查的結果應該要比桐鄉那邊具體詳盡吧。可,事實卻偏偏相反。市人民醫院的那份報告單,只有一張。上面的只有兩個圖片,並且還顯得模糊不清。圖片下面的文字說明也只寥寥數語,更過分的是,其中最關鍵的部分竟然還打了個“?”!不知道是失誤所致,還是真的想讓病人家屬自己去判斷。與之相比,桐鄉的完全可以用“價廉物美”來形容了。價格便宜就不說了,最最關鍵的是人家的報告單具體詳盡啊!報告單有兩張,圖片清晰明瞭,文字說明非常詳細而到位。給我印象最爲深刻的是,人家的那個病理報告非常正規。腫瘤的大小、類型等,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絕不像市人民醫院的那樣有模棱兩可的符號出現。
同樣是市人民醫院,爲什麼我們這裡的就跟人家那裡差距如此之大呢?哎,這到底是地方的悲哀,還是父親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