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一番周折把f拖到酒店徹底安頓好,齊雪欣才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空出時間拿出紙巾擦拭着臉上的汗珠。
紙巾很快被濡溼,她便把它丟進了垃圾桶,繼續觀察着f。
眼前之人躺在牀上,面頰通紅,眉頭緊鎖着好似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嘴裡喃喃地念着什麼。
齊雪欣嘆了口氣,走到洗手間把自己的頭髮稍稍整理了一下。禮服已經毀的差不多了,上面沾着暗黃色的酒漬。她理了理髮絲上的水珠,甩了甩手出了洗手間後便塞了杯水走到f身邊,手指掐住他下巴迫使他張開嘴喝下去。
f今天再去那條商業街的時候終於碰到了張大爺,經過交談後卻得知在張大爺之前住在這裡的人早已去世。他不願相信,可是經過求證,他的奶奶的確在四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就在他走後的一年。
一年裡他也從來沒有回國看過他奶奶,一時間接受不了便去了附近一家酒吧。可惜酒量並不好,一下子就醉得不省人事。酒吧工作人員便拿了他的手機,聯繫到人把他帶走,因爲幾個號碼都是國外的,所以便順理成章地打通了齊雪欣的電話。
其實當時齊雪欣是拒絕的,因爲那個人開口第一句話是“請問你是這個混血男生手機備註爲‘蠢人’的人嗎”?
……她當時很想掛了電話。
但畢竟是朋友,而且是給予過齊雪欣很多幫助和開導,在國外也關係不錯的朋友,齊雪欣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打車過去就花了不少時間,加上把f帶走的時候又出了點意外,酒灑到了齊雪欣的禮服上,還好齊雪欣並不在意這件衣服,否則f可能並不會像現在這樣完好無損地躺在牀上。
不過把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拖來拖去齊雪欣也是很佩服自己,幸運的是f沒有吐出來。
她想她應該能理解f現在的感受,陪伴了那麼久的人,也分開了那麼久,來不及告別卻已經天人兩隔,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連一句道歉也無法說出口。
肯定是悔恨的吧。
f酒品倒是很好,很乖地喝完了水,停止了碎碎念睡了過去,可是還是有冷汗不停地冒出來,本來就白皙的臉現在更是蒼白得透明。
齊雪欣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看了看錶發現已經快十一點,驚覺還有宴會,齊雪欣頓時哀怨地看了眼f:“你現在欠我一個大人情了。”
把頭頂一些繁瑣的髮卡全部取下來,齊雪欣三兩下把頭髮紮成馬尾,瞬時覺得輕鬆許多。衣服已經毀了,就這樣吧,也來不及換,再不走就趕不上了。
確認f目前沒事後,齊雪欣跟酒店工作人員打了聲招呼,讓他們一有事就通知她一下,便匆匆趕去了宴會。
千雨落現在應該早就趕回了醫院,齊雪欣想了想,在車上跟蘇沫顏打了個電話詢問情況。
“宴會都快結束了,累成狗你幹嘛不直接在家待着好好休息?還跑來幹什麼?”蘇沫顏聲音含糊,應該是在吃東西。
因爲她在陽臺上待了一個半小時沒吃一點東西,現在好像餓了。
“就是想來看看啊。”
“行吧,你快點,安家說什麼有個神秘消息要宣佈,你現在來應該趕得上,等會應該還有煙花看。”
“嗯。”齊雪欣應着,看了看車子前方已經依稀可見的酒店,在包裡找車錢:“我快到了。”
“哦哦,啊,開始了。”
齊雪欣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一陣有人握着話筒的說話聲,有點雜。她沒掛電話,下了車之後便朝酒店門口走去,進去之後就看到舞臺中央的幾人。
沒聽幾句話她突然聽到電話那邊有什麼東西掉落在地的聲音,然後就是蘇沫顏慌亂的聲音,她捂着聽筒說:“小欣!你現在趕快回去!不要過來!”
可是已經晚了不是嗎。
齊雪欣聽見自己異常平靜的聲音,她一手拿着手機,眼睛看着遠處的他們:“我已經到了。”
“什麼?”蘇沫顏的分貝瞬間提高,“那你別進來!”
“……”齊雪欣突然說不出話了。
眼裡涌出了什麼液體,腦子“轟”地一聲炸開,方纔安青城的聲音被放大數倍嗡嗡地響着。周圍的燈光亮起來,她看向舞臺中央,易烊千璽和安若若站在一起,模糊的表情,卻是般配得很。
他們訂婚了。
就在剛剛,她親耳聽到的。安青城和易成一起宣佈的消息。
宣佈這個消息也算是宣佈主權?斷絕其他一切可能?如此迫不及待?生日會也只是個噱頭嗎?
齊雪欣突然覺得腦袋很暈。握着手機的手無力垂下,她轉身,背後燈火交錯,七月的夜晚不知何時如此冷清。
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醒了之後卻發現一切都消失了。她守了那麼久,盼了那麼久的人,她好不容易纔變得足夠優秀,纔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可惜老天總喜歡跟她開玩笑,這個時候又把他拱手讓人,讓她連想也不能想。
她這次回來還沒正式見過他,第一次在商業街看到他和安若若一起選衣服,第二次他親自來送邀請函卻執意走了,這些是否也都在暗示她,他們之間再也不可能了。
有些事情發生得總是這麼突然,有些事情發展得總是這麼出人意料,可是結局卻只有接受的份,沒有任何能力更改。
就像蘇沫顏說的那樣,已經那麼累了爲何還要過來?現在的她與安若若形成鮮明的對比,何必還要來自取其辱?
局外人永遠不知局中人的心理,所有人都爲這門門當戶對的婚事道着“恭喜”,易烊千璽愣了好久才理清思緒,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被定下了婚姻大事,而且還是和一個他一點都不喜歡的人。
易成臉上的笑容格外刺眼,易烊千璽收緊手指,壓低聲音問:“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只是過個生日嗎?”
“還能怎麼回事?你和若若訂婚了啊。”易成計謀得逞般看着憤怒的易烊千璽,他知道,面對這個兒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斬後奏”:“若若那孩子哪裡不好?就這樣吧,我看你們也蠻般配的。”
一時間所有的理智都被吞噬,怒火中燒的易烊千璽蹙緊了眉毛,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會同意的。”
易成就料到他會這麼說,早有準備:“消息已經放出去了,你現在只能接受現實。易烊千璽,看清楚眼前情況,不要爲了兒女私情壞了大局。”
易烊千璽剛要反駁,餘光卻突然瞥見一抹極爲熟悉的身影朝門外走去。
是她。那樣熟悉的感覺易烊千璽永遠不會記錯。她現在看起來十分地疲倦,腳步都是一頓一頓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地跌倒。
易烊千璽心裡一涼。他找了她一個晚上,卻從沒想過是這個場面。她離開的背影那麼孤單,把他們的距離分成兩個世界,遙遙相望。
他急迫地想要去抓住她,想告訴她一切都不是真的,還有挽回的辦法,可是易成一句話卻把他所有的希望瞬間破滅。
易烊千璽,你這麼衝動,考慮過後果嗎?當初答應幫忙辦這個宴會不就是爲了確保齊雪欣的安全嗎?在這個時候還衝出去找她,不是間接地把她推進另一個深淵嗎?
易烊千璽終究沒有踏出那一步。他徑自轉身,扔下易成一個人應付其他人的道喜,一句話也不說,走向陽臺。
自始至終他沒看安若若一眼,好像根本沒她這個人,好像他們依舊是陌生人。
安若若也是一副剛回神的樣子,她捂住嘴巴,看着易烊千璽走向陽臺的背影,那一刻包圍住她的情緒無關幸福快樂,全是深深的恐慌。
她明白,安青城的擅作主張,徹底抹去了她和易烊千璽之間的一切可能。
有些人總是把自己認爲好的強加到另一個人身上,可惜的是他們並不知道對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就像他們並不懂什麼纔是快樂,他們的快樂總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盲目的愛總會讓彼此遍體鱗傷,安若若咬了咬脣,轉身去找安青城。
周圍恢復喧鬧,宴會接近尾聲。這個消息對其他人來說只是個平常的商業聯姻而已,而對他們來說卻代表了太多其他的東西。
“搞什麼啊?!”看到當事人一個一個離開,蘇沫顏一氣之下跑出了大廳,再沒了心情繼續。
對於千雨落,她極力隱瞞着王俊凱的真實情況,對於齊雪欣,她聽到消息之後立刻制止她來現場,可是最後結局總是於事無補。
高跟鞋磨得腳底疼得要死,她坐在身邊的一個臺階上,深夜的街道冷冷清清,沒看到齊雪欣的影子。
過了幾秒她突然看見王源拿了個袋子朝她跑過來,然後不由分說脫下了她的高跟鞋把袋子遞給他。袋子裡是一雙平底鞋,沒有多想,蘇沫顏換上了鞋子,來不及感受兩腳着地的感覺,她便對王源說:“陪我去找齊雪欣,她現在這樣會出事的。”
王源白了她一眼,點點頭朝她伸出手。蘇沫顏沒猶豫地搭了上去,王源稍微使勁便輕鬆地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走到酒店附近兩個人終於看到了不遠處的齊雪欣,連忙跑過去。
匯合的時候天空裡突然綻放了大片煙花,五彩斑斕美得炫目,可惜時間不長便失去了光芒。煙花總是易冷,像極了年少蒼白的感情。
齊雪欣知道這是一場不屬於她的盛宴,而她即將離席。
環境十分嘈雜,易烊千璽站在陽臺上,靜靜地看着齊雪欣被兩人帶走。
所有的,未說出口的話語,未傳遞的感情,都消失在那雙倒映着滿天的絢爛的眸子裡,沉入深深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