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生不求愛,只求他心裡有一個位置屬於她。
恨也沒關係。
寧月接到王俊凱的短信的時候,是很欣喜的。
她甚至在鏡子前晃悠了半個多小時,只爲了選一件得體的衣服,讓自己的妝容變得無懈可擊。
她也成功地做到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喜歡將馬尾散下來長髮披肩,喜歡在素顏的臉上描一層淡妝,喜歡穿裙子而不是牛仔褲,喜歡把帆布鞋換成高跟鞋。
她變得越來越成熟,漂亮,卻也在不知不覺間失去年少的單純,渾然不覺。
她幾乎是飛一般地下樓。
寧月當然知道千雨落失蹤的事情,畢竟曾經有不少人問她千雨落的下落都被她一口否定。
所以,這次王俊凱主動找她,是因爲放棄了嗎?
所以,她果然沒有做錯啊。
寧月一出家門便看到王俊凱的身影,他就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等她。
看到王俊凱的時候她的眼睛亮了亮,快速地朝着他的方向跑過去,站在王俊凱面前,笑眯眯地問:“小凱,找我有事嗎?”
王俊凱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番寧月的神情,桃花眼深處暗濤涌動,面上卻是波瀾不驚地點點頭:“嗯。走吧。”
兩個人走到一家咖啡廳裡坐下,期間寧月問王俊凱喝什麼,他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眼裡突然涌上一層黑霧。
寧月不解:“來咖啡廳不就是喝東西的嗎?那不然你找我來……”
她的滿臉笑容突然僵硬在脣邊,拿着菜單的手猛然握緊,骨節的地方因爲過度用力而泛白透明。
“哦,又是爲了她吧。”寧月瞭然,笑了笑,放下菜單,整個身子無力地躺在椅背上。
她懂了,她是個聰明人,她全都懂了。
虧她還天真地以爲王俊凱是找她出來約會的,現在看來真是傻得可憐,王俊凱認定的事情什麼時候改變過。
可是喜歡一個人又什麼時候聰明過?
自從兩年前她喜歡上了他,所有的自尊早就被拋之腦後,拼盡全力也只是爲了一個轉身。
她的愛就那麼卑微嗎?卑微到他連看都不曾看一眼。
“你把她弄到哪裡了?”王俊凱終於還是忍不住心中翻滾的怒氣,質問道。
不久前王源告訴他,蘇沫顏和千子楓早就察覺到了寧月的不對勁,並且還附了一張手機的短信截圖。
上面的消息記錄讓他們都感覺到了寧月的詭譎,原來很久以前她就對千雨落懷有敵意。
怎麼說呢,千子楓說他不想讓千雨落見識到這世間的險惡,他希望他的妹妹可以一直快樂下去,便刪除了後來寧月發的信息,只不過保存了截圖發到了他自己的手機上然後清除了記錄,所以千雨落一直都不知道寧月回了她。
他們都以爲不會發生太過的事情,誰知道寧月真的聽進了千雨落的話,想置千雨落於死地,並且很快採取了行動。
早知道這樣應該早點告訴千雨落的,或者說告訴所有人,可能就不會有現在的局面出現。
卻終究爲時已晚。
寧月在他們眼裡終究成了個可怕的人物。
“就這麼肯定是我?”寧月早已收起了笑容,她看着王俊凱眼裡明顯的敵意,放棄了挽回。
“不是你還能是誰?”有那麼一瞬間王俊凱有了動手的衝動,卻生生止住。
“王俊凱,喜歡你的不止我一個人,討厭千雨落的同樣也不止我一個人,你怎麼就不想想別人呢?”寧月單手支撐着下巴,看着王俊凱似笑非笑。
這就是她愛了兩年的人,也是傷她最深的人。
如今,她終於失去了挽回的意思。
“你到底說不說?”
“我不說又怎樣?你憑什麼認定是我乾的?”
“王俊凱,我們之間,是你先欠我的。”
王俊凱看着寧月微紅的眼睛,愣怔了一會終究冷了語氣:“寧月,你要清楚,你現在的做法只會讓我更討厭你甚至恨你。”
“愛又怎樣?恨又怎樣?”寧月無所謂一般地笑了,“王俊凱,無論愛恨,你都記住了我一輩子不是麼?”
“是你讓我變成現在這樣的,王俊凱,是你一次次地把我的心意當垃圾一樣踐踏,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千雨落?她到底那點好了?”
“就算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優點,我也不會喜歡你。”王俊凱乾脆地斬斷了兩個人之間最後的念想。
當初就應該跟寧月說清楚,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終究造成了禍端。
寧月聽完愣了愣,失神了般唸叨:“所以是,無論怎樣你都不會喜歡我?”
與千雨落無關?
那她的不甘該如何發泄?不,她不相信。
寧月起身看着王俊凱,笑着笑着,眼神便變得黑暗了,她說:“恭喜你,王俊凱,你成功地讓千雨落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
“你想幹什麼?!”王俊凱猛然起身看着寧月,手上青筋暴起。
“放心,我都不知道她在哪裡,又怎麼會把她怎麼樣?”寧月又揚起了笑容,與剛來的時候完全不同,她輕輕地說,笑容宛如暗夜的薔薇妖冶綻放:“王俊凱,遊戲的高潮還沒有開始,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她的確不會把千雨落怎樣,但是她也不能保證那些人會不會把千雨落怎樣。
她現在不會把千雨落怎樣,不代表她以後也不會。
而她以前單純地喜歡王俊凱,更不代表這喜歡在今後不會變質。
“王俊凱,時間不等人。你好自爲之。”
寧月的確不知道千雨落在哪,她是幕後主使,一些聯繫人的事情都另有人幫忙,她只需要負責下達命令罷了,那羣接任務的人根本沒見過她。
說着的,千雨落的命此刻就掌握在她手上。
寧月曾經救過王俊凱,王俊凱欠她一條命。
那麼,這條命,讓千雨落來還?
千雨落大概已經知道了她被綁架的大概位置,是在市郊一片小樹林裡,這裡原來建過一個工廠,後來因爲經濟不支倒閉了,因爲不大,附近也沒有人住,所以沒有拆遷,周圍時過境遷便長成了一片小樹林,雜草叢生。
廢舊工廠在叢林深處,不進這片小樹林是絕對發現不了的。
腦袋上的傷口因爲及時止血,所以並沒有多大生命危險,只是長期沒有得到醫治可能有加重的危險,腦袋昏昏沉沉的,燒得厲害,感覺下一秒就要昏死過去。
除了頭部,千雨落的左手臂的手肘部分還被劃破了一道口子,此刻好像發炎了,傷疤面目猙獰,看樣子就算好了也註定會留下一點疤痕。
她渾身都是傷痕,像個被遺棄的娃娃扔在角落裡,每天只有一點點水吊着她的生命。
這兩天來除了一天兩次的送水,沒有任何人來找過她,包括那個刀疤臉。
既不劫財又不劫色,只是另有所圖。
千雨落明白,可能就是要她的命。
她其實不怎麼稀罕這條生命,她只是有些捨不得她在乎的和在乎她的那些人。
一個人的時候她照例不會說話,靠着牆上看着破舊窗戶外被樹枝遮去了大半部分的天空,靜靜地,彷彿一具沒有生命和靈魂的木偶,面如死灰。
送水的是一個長得不怎麼好看的人,他是所有人裡面千雨落最感到奇怪的,他看向千雨落的時候目光很平靜,那張平凡的臉上卻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溫和的眼神像極了千雨落記憶裡的某個人。
她並不知道腦袋上的布條就是那個人包紮的。
但是千雨落現在的情況並不支持她多想,她僅僅維持神智就很是困難。
那個人從來不會跟千雨落說一句話,只是有時候幫她帶點藥來,換一個布條,千雨落無力擡手的時候幫助她喝水。
他根本就不像一個綁架千雨落的人,相反是和朋友一樣的貼心。
但是他卻從來不會對千雨落吐露半字關於他的身份,每次都是來去匆匆。
這一次那個人再次帶了水來,幫她換藥的時候千雨落終於說出了幾天來她的第一句話,嗓音喑啞的她都不敢相信、是她自己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
那個人一愣,沒有開口,溫潤的目光看了看千雨落,比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然後一邊用口型對千雨落說話,一邊迅速地幫千雨落換藥。
千雨落呆愣地看着他的嘴型,她聽懂了。
他說,不要害怕,他馬上會帶她出去。
千雨落突然就知道他是誰了,乾澀的眼眶裡一下子就擠滿了淚水,心裡翻涌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他真的是她的朋友。
她懂了,原來她並沒有被遺忘。
那個人無奈地笑了,輕聲用口型說:“別哭啊,這樣子被他看到了又要冤枉我了。”
千雨落笑了,笑得很輕,笑得小心翼翼。
然後那個人再次對着她說了幾句話,便恢復了淡漠的表情,推門出去了。
千雨落的手早就被綁了起來,此刻她的眼神裡不再一片死灰,而是拼盡全力地轉動着手腕,想要掙開繩索。
手機應該早就沒電關機了,如果沒關機的話也應該因爲受潮壞了,而且在這種深山老林的地方也不會有信號的,所以千雨落沒有寄希望於手機上。
小時候就喜歡和千子楓一起玩角色扮演的遊戲,就有一次千子楓扮做壞人綁了千雨落的手,劇情設定是千雨落要自己掙脫繩索,爲此千雨落還特意去查了揹着手解開繩索的方法,最後還解出了花樣。
於是這個經驗在此刻有了作用,千雨落憑着稀薄的記憶解開了本就不牢靠的繩索,看樣子那些人終歸是沒把這樣的,她當回事。
千雨落扭了扭已經快失去知覺的手腕,慢慢地撫上自己的臉。
有些腫,看了是昨天晚上被打留下的痕跡。
千雨落看着渾身凌亂不堪的自己,忽然閉上了眼睛。
她料到過會有這樣一天,她渾身是傷,王俊凱就站在不遠的遠方等着她,她卻再也到不了。
遠方是個夢。
千雨落在此刻對自己說,
以後,再也不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