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葉承諾在燈光折射下散發出璀璨炫目的光芒,卻是少年耳根處那一抹淡淡緋紅驚豔了她的雙眸和天空。
腰間的力道有點大,很緊,手的主人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蘇沫顏未來得及臉紅心跳,就疼得不禁皺起眉毛道:“王源你弄疼我了。”
周圍是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薄荷味,空氣如水洗般溼潤,壓得蘇沫顏有些喘不過氣來。
各種嘈雜的聲音帶着城市特有的浮躁和喧鬧,揚起看不清的細細煙塵,緩慢漂浮在燈光溫暖的天幕下,仿若被刻意調慢的黑白電影,沒有顏色卻讓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然而後者卻不爲所動。該咋地還是咋地。
蘇沫顏窘迫得看着童大爺打量的目光,裡面似乎帶了些促狹的笑意,她的臉“蹭”地紅了,使勁去掰王源的手:“快放開我!童爺爺要誤會了!”
她的語氣氣急敗壞,彷彿是真的怕誤會。
王源愣了愣,似乎是剛剛纔察覺到這裡還有第三者,這才放開。
“誤會就誤會唄,對吧,童爺爺?”他揚着一抹笑,溫暖了整個黑夜。
反正更過的都有……
童大爺錯愕了一下,隨即瞭然般點頭:“爺爺懂。”
當然,小孩子家家還是別早戀的好。
“喂……”
看着心有靈犀般,差了幾代人的一老一少,蘇沫顏感到深深的無力。
她本來還想和童大爺繼續聊一會增添“革命感情”,誰知道王源卻自作主張地拉住她和童大爺告了別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面對突然變得強勢的王源,蘇沫顏想不出一句反對他的話,只能順從地任他帶着。
王源最近應該是腦子被雷劈了,稀裡糊塗地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一定是這樣。
但是……
蘇沫顏望了望明朗的星空,亮閃閃的星斗彷彿伸手便可觸到。
最近天氣好得很,所以“被雷劈了”的思想得排除。
曾幾何時,王源於她,也是天上遙不可及的星星,而她只是水裡的魚兒。
“帽子很好看。”王源突然說。
他的聲線溫和舒心,蘇沫顏有微妙的片刻忡怔。
“啊?”她不知所措地擡手取下帽子,疑惑道:“挺普通的款式啊。”
大概是因爲他們兩個人分別擁有另一頂才變得有特殊意義吧。
王源不悅,將帽子扣回蘇沫顏腦袋上,不再說話。
蘇沫顏抿抿脣,看着王源繃起的側臉,線條依舊優美得讓人驚爲天人。
她還是說:“王源,還給你。”
即使心裡不願。
攤開的掌心裡躺着那精美的髮飾,在燈光折射下散發出璀璨炫目的光芒。
那象徵的,是幸福。
世界上最可望不可即的東西。
王源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蘇沫顏,嘴角有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拿過四葉承諾,在手中似乎不在意地擺弄了一番,像是話家常一般隨意地問:“小顏,你就不想問我這東西買來是幹什麼的嗎?”
能幹什麼?
蘇沫顏被自己的想法刺到,她撇開臉,低着頭踢開路邊的一顆石子,想了想回答道:“還能幹什麼?仙女的髮飾肯定要好看一點。不得不說你跟這四葉承諾挺配的。”
她笑着說完最後那句話。彷彿是真的在單純地調侃。
手指卻不知何時已經悄悄收緊。
王源臉色黑了點。
“是嗎?我怎麼記得以前某人在聖誕節的時候還特意跑去專賣店裡問這個東西是不是換位置了,想想當時那個表情……”他慢悠悠地說。
蘇沫顏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欠揍!
她早就看準這個東西了,因爲暫時騰不出太多的錢才一直擱着沒買。現在才知道是王源買了,礙於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所以她也忍着沒說什麼,誰知道那傢伙現在竟然得寸進尺!
果然人有時候真不能忍。
忍着忍着,很多事情就過去了,再多的話都沒有了說出口的機會。
該說的,都要說吧。
“是嗎?”蘇沫顏笑眯眯地正視王源,隨即換了副表情學着當時王源的表情道:“本小姐還想找個如意郎君呢。”
下一秒她如願以償地看到王源的臉部表情僵硬到了石像的地步。
這種黑歷史……當時真應該拍個照!
她在心裡都記得。
卻不知道這看似快樂美好的記憶到底有什麼用。
蘇沫顏惦念的,到底是什麼?
是以前那些雖虛假卻快樂得沒心沒肺,死黏着王源的時光?還是滿懷希望地認爲自己和他都會得到幸福的假象?
希望多年後提及這戲劇般的青春,她能淡然一笑。
她可能會說:“我的青春啊,被一隻貪吃的貓叼走了,後來我就再沒有見過那隻貓。”
肥貓都是幸福的,都有小魚乾吃。她也想做一隻肥貓,有人愛着寵着,不怕受傷,可以在懶洋洋的午後躺在大的不得了的院子裡曬太陽睡個舒服得不得了的懶覺。
她再也不用去思考那些冗雜的感情,多棒。
“不過我想大概也沒人會娶你。”蘇沫顏突然正色道。
她清澈如山澗水的眼裡泛着狡黠的光,是促狹的笑。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然放大,倒映出少年微微泛紅的耳根和彆扭的神情,仿若一隻害羞的小貓。
“送你了。”
他將四葉承諾遞到蘇沫顏面前。
彷彿只是一次平常的遞交。
蘇沫顏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條件反射般,內心深處的直覺沒經過大腦的同意讓她直接把四葉承諾拿過來放在了掌心。
“你說真的?”
“嗯,看你很喜歡的樣子……碰巧我又不喜歡奪人所愛。”王源不自然地說着。
蘇沫顏眯眼笑了起來,她發現王源這個人似乎比她所能想象的最好還要好。又特別彆扭。
骨子裡破壞氣氛的因子開始躁動,天性使然蘇沫顏必將把這曖昧的氣氛變得讓人大跌眼鏡。
於是她說:“我的媽呀這得要多少錢啊!”
我暈。
夏天的晨風裹着淡金色的陽光從白色窗口輕盈地飄過,擦過少女單薄的肩,將她不長不短的頭髮掠起,如同黑色的蝴蝶展翅欲飛。
少女輕輕偏了一下頭,視線沒有離開手中那本書,幾縷柔柔的髮絲在她潔白的臉頰邊飄蕩,卻並不能影響她目光的清澈與明亮。
然而下一秒她繼續靠着牆站着,手中拿着那本不知什麼時候放在口袋裡的小說試讀本,再一次感嘆着她的先見之明。
否則這罰站的幾十分鐘不得無聊死。
沒錯,在腿腳好了之後來上學的第一天,千雨落成功地被罰站一節課。
具體情況說來說去也就是個遲到而已,罰站這類事情卻還是第一次經歷。
看來是被所有人孤立了。
這樣也好。
她現在剛好只需要一個人,看着另一個人。
眯了眯眼睛千雨落打了個哈欠,將翻動書頁的聲音調小一點,白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知道爲什麼讓她想起了黑芝麻糊。
剛想換個舒服一點的姿勢,手中的書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抽走。
她背對着身後那個人所以一時無法看清楚樣貌,但從動作可以判斷出對方一定比她高處很多,否則那隻手怎麼可能從頭頂上方伸過來!
千雨落感覺到身高被鄙視了。
滿肚子火讓她得理智飛到了九霄雲外,她氣沖沖地一個轉身,卻不料碰到了那人的下巴。
媽噠!疼死她了!不知道她最近事事不順剛失戀嗎?!
兩個人的距離那麼近,讓她無法擡頭。
那個人卻無視她的暴怒,輕輕地低頭看了千雨落一眼,狹長的桃花眼裡飛快地閃過什麼卻又重新恢復平靜。
然後男生退後一步,拿着文件夾。
於是千雨落愣愣地聽見他說:“罰站期間偷看閒書,高一(a)班扣一分。”
“同學,請出示你的學生證。”他向千雨落伸手。
公事公辦,絲毫不拖泥帶水。
窗外的動靜已經吸引了教室內的好事者,看到這一幕無不伸長脖子發出一陣陣起鬨。
千雨落咬了咬下脣,終於妥協道:“對不起會長,我學生證沒帶。”
其實就在兜裡。
王俊凱盯着千雨落,手就那麼固執地停留在半空中。
半響他還是放下手,轉身離去:“千雨落是吧?這次記過只給予警告,注意下次再犯將扣除學分。”
“什麼!王俊凱竟然沒處分千雨落!”
“怎麼回事!以往被會長逮到的違反校規的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還能是什麼原因,王俊凱和千雨落之間有貓膩唄。”
“嘖嘖嘖沒想到有一天王俊凱也會以公徇私……”
“安靜!上課呢吵什麼吵!”老師不耐地拍着講臺。
……
閒言碎語陸續傳近千雨落的耳朵,本來面色平靜的她在聽到最後那句話臉上終於有了慍色。
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比你的生命你的尊嚴,還要重要。
你的冤屈,你可以淡然一笑,他的冤屈,你卻如烈火煎熬。
他是屬於你的星球上盛開的唯一一朵玫瑰。
你會爲他甘願做那隻等愛的狐狸。
千雨落收回目光,淡淡一笑。
沒有信仰的日子,也要盡力過得讓自己相信是真的快樂。
今天是輪到王俊凱做校紀檢查,上課巡查和課間操檢查的部分都是他負責,所以千雨落纔會在走廊上碰到他。
已經好久沒輪到王俊凱了,怕是升了高三之後,花癡們在操場上見到他的機會會更少。
明亮而躁動的陽光裡,千雨落懶洋洋地跟着上千個穿着同樣校服的同學坐着課間操動作,廣播裡多年不變、熟悉的背景音樂令人安心又厭倦。
她隱約感到周圍小小的異樣,卻依然眯着眼臉朝天坐着體轉運動。
眼角餘光裡,突然闖進幾個學生會體育部成員簇擁着一個白衣少年的畫面。
千雨落大腦一斷路,轉錯了方向,撞到了身邊一個妹子。
誰知道那妹子突然一個重心不穩朝她撲過來,兩個人齊刷刷地摔倒,連帶着幾個無辜的人塵土飛揚。
王俊凱聽到聲音過來,看了看慘不忍睹的現場,沒有說話。
體育部的人將地上的幾個人一一扶了起來,示意其他的同學繼續做操。
“誰幹的?”
妹子立刻誠實地舉手:“報告會長!是她撞得我!”
白皙的手指指着灰頭土臉的千雨落。
靠,千雨落還以爲她是要自己承認錯誤!
事已至此不得不說實話:“我是不小心的,不好意思啊。”
然後她又聽見王俊凱無情地說:“兩個班級各扣一分。”
哦不!趙老師會殺了她!一個上午就是兩分!
“還有你,”他指了指千雨落,“屢教不改,跟我去一趟學生會登記。”
千雨落一愣。
下意識地看着王俊凱的臉。
他依然是眉眼如畫,依然是清瘦挺拔,依然是疏朗淡定。
卻不再是她的依靠。
他邁開了步伐。
於是她也跟了過去。